一直到了晚間,陳婆子果打探出了消息回來。紅依得了消息,便來跟趙芷涵回話,此時趙芷涵已把壽宴要做的事情琢磨了個半透。紅依上了一些飯菜,放炕桌上,叫了忙了一天的趙芷涵過去吃飯。
趙芷涵這才放下毛筆,松了一下筋骨,又洗了手去到炕上。紅依在她對面坐了,把筷子遞給她道︰「太太,確實打听得城南的一個道觀里有個姓馬的婆子,人都稱她馬道婆。說是執事堂里道行最為好的,為道觀賺了不少香火錢。每每大戶人家夫人老夫人有些需求,都找她。
趙芷涵接了筷子夾了菜往嘴里送,嚼了咽下去看著紅依道︰「咱們家也有人請過她不是?」
紅依拿著筷子不動,沉默一會才看向趙芷涵低聲道︰「說巧也真巧,就今兒,三太太剛叫了她來咱們府上。因著老太太又信佛,佛道本就一家,三太太還帶了她去見了老太太。老太太與這婆子說經問道的,也是十分喜歡。」
「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趙芷涵也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紅依。
紅依看向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又看向趙芷涵道︰「太太這一天都趴在那,能知道什麼事?」
趙芷涵不自覺把手中的筷子□□飯碗里,慢慢瞎搗,眉頭卻蹙了起來,又問紅依道︰「那三太太呢,有單獨把她帶回自己院子?」
「自然是有的,平日里也不見三太太信個神佛什麼的,卻是把那婆子帶回去呆了許久,直到天色晚了才讓她走了。人都說三太太是急了,想求個孩子呢。」
趙芷涵听言又想了片刻,才舒了眉心。這事推算起來,必不是三房李氏想求個孩子。而一定是她知道了史氏把壽宴籌備權給了趙芷涵,心里多有不痛快。畢竟,之前在後花園的亭子里,史氏跟李氏互表誠心的時候說了要她來籌備五十大壽的。這麼快就變卦,還去吳氏那邊告知了,李氏自然會心生很多不暢。再聯想起她說的下降頭的事情,今天為什麼請馬道婆到府上,就明明白白了。
趙芷涵想通暢了這事,忙快速扒了幾口飯,又吃了幾口菜,就把晚飯解決了。紅依看著她如此迅疾地吃飯手法,直接結了舌。
趙芷涵看著她的樣子,干笑了一下道︰「我還有事,你慢慢吃。」說完就下了炕,走了幾步又回來道︰「我現在去老太太房里,明兒你跟我出去一下,咱們就去那個城南道觀。」
「誒。」紅依呆呆應了一聲,就見趙芷涵風風火火出了房間。她一路去至吳氏的院子,跟吳氏扯慌說明兒要出去上香還願,再捐些香油錢。吳氏也想跟她去,卻是今兒見過馬道婆,已給過香油錢,便懶得再去。
次日趙芷涵便帶了紅依,兩人乘了馬車來到馬道婆所在的城南道觀。到了觀中兩人先燒香拜了仙道,又捐了些香油錢,才要見馬道婆。那馬道婆听說有人求見,衣著打扮都像是大戶人家的夫人,還帶著丫鬟。馬道婆兩眼精光一閃,片刻不耽擱就接見了趙芷涵。
見了趙芷涵,馬道婆忙地上來行禮。行罷禮又帶著她和紅依去了後面的禪房,紅依留在禪房門外,只趙芷涵跟馬道婆進去。進去後趙芷涵坐于禪房內,馬道婆坐她對面,一臉殷勤笑意道︰「看夫人不像是一般小家小戶人家出來的,敢問夫人是……」
趙芷涵不出聲,只從袖中模出一錠銀子放到馬道婆面前。馬道婆見了銀子瞬間雙目光,然後絲毫不客伸手拿了銀子在手里顛了顛。估模這錠銀子有兩三兩,她十分滿意地從腰包里收了道︰「我也不問夫人來歷了,只夫人找我何事,說吧。」
趙芷涵想著不能只問王家的事,要稍微混淆一下,便先開口問了賈家的事道︰「你和賈家榮國府二房夫人熟?」
「榮國府二房太太?熟熟,熟得很。」馬道婆忙應了道,「夫人莫不是賈家的人?」
趙芷涵嘴角含笑,不回答自己是還不是賈家的人,又問︰「二太太是不是已定了你做她肚子里孩子的寄名干娘?」
馬道婆听了這話愣了一下,這事是她和王夫人之間的約定,連家中的賈母都還未告知,眼前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于是,她滿眼探究地看著趙芷涵道︰「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趙芷涵見她這麼回問回來,自然就是承認了這事,她面上掛些笑看著馬道婆道︰「您不需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總歸我不是來拆你的台的,來找你必是有事。我來問些事,也不會告訴別人了去,你也請放心,日後需要你的地方還有呢。」
馬道婆听得趙芷涵這麼說,面上松了一下笑著道︰「夫人想多了,這事如今沒說出來,日後孩子出生了,還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倒也沒什麼怕不怕夫人告訴別人去了的。」
「那就好。」趙芷涵笑,「那敢問……賈家二太太認你做她孩子的寄名干娘,是為的什麼?」
趙芷涵這麼追著問,不過就是想與馬道婆先聊聊,擾亂而不讓她看出自己到底是為著什麼事來的。再有,她預想中馬道婆的答案必定是常規的︰王夫人認她這個干娘,就是為了孩子好養活硬硬孩子的命罷了。
只沒想到,馬道婆倒不說了。半晌,她伸出手來,在趙芷涵面前做了幾下用大拇指搓過食指中指的動作,開口道︰「夫人,有些話是要有東西引一下才會出來的。我想,夫人應該明白這個理。」
趙芷涵自然明白馬道婆這是在問她要錢,想著來時就給了她錢了,現在居然還張得開口要,果真說的見錢眼開唯利是圖一點也不假。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趙芷涵又從袖子里模出一錠銀子放到她面前。
馬道婆從看到銀子到把銀子收起來,笑得實在是貪婪。收好了,才又收了眼里的精光看著趙芷涵,向趙芷涵招了招手。趙芷涵實在不知道這婆子在搗什麼鬼,只好把耳朵湊過去,便听得馬道婆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
「我給榮國府二太太出了個主意,讓她找了塊寶玉,我幫她開了光又鐫上字。等孩子一出生,只要讓穩婆把玉塞到孩子嘴里。等二老爺和老太太來看孩子時,再從孩子嘴里拿出來,這玉就成了仙物。而那孩子,也就是榮國府的寶物了。到時,不論是二太太還是這孩子,焉有不得寵的道理?那二房當家做主,便是遲早的事了。」
趙芷涵听完,恍然大悟。她木了半晌嘴唇,把自己想說的「原來真不是什麼女媧補天石下界」這話生生壓了下去,只木木道︰「難怪她要認你做干娘了。」
「正是這個原因了,認個干娘不為過。」馬道婆笑,又恢復了正常聲音分貝。
趙芷涵緩了半晌才從這事里緩過來,真是無心打探也能得驚人□□,只能說人間處處有心計啊。她緩過來後,又看向馬道婆道︰「那這賈夫人的娘家呢?我听聞昨兒這王家三房的太太請了你去。」
「確也有這事。」因著之前趙芷涵就知王夫人的事,如今說到王家的事,馬道婆倒也不驚奇她為何知道這麼多了。她只看著趙芷涵,開口問︰「夫人還想知道王家三太太找我什麼事是麼?」
「嗯。」趙芷涵點頭,馬道婆看她點完頭,就只是笑。趙芷涵看著她臉上的笑,見她就是不說話,便默默出了口氣從袖子里又掏出一錠銀子送到她面前。馬道婆還是毫不猶豫收了,收了銀子心情極好,繼續道︰
「王家的事情就簡單多了,也是幾房之間互爭家產的事情。王家二房太太原是個伸手不擔四兩的人,最近不知怎麼就轉了性了。三太太和大太太原是一伙的,不想大太太卻突然瞞著三太太把家里的管事權讓給了兩人都十分討厭的二太太。你說,三太太是什麼心情?這事原說好要給她的。」
「三太太不過就是怕大太太心意變了了,站到二太太那邊。為了不讓二太太好過,她就找我去,想著要我做些法事,不讓那二太太好過。只那三太太也痴,二太太從沒招惹過她,她卻處處針對人家,那大太太背著她偷了她家男人,她還拿別人當親姐姐。夫人看這事,笑不笑?」
「確實笑……」趙芷涵聲音有似神游,盡量不表露半點情緒出來,看著馬道婆問︰「你一個外人,如何知道王家大太太與三老爺這事的?莫不是你杜撰的?」
馬道婆很是得意地笑了一下,「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你當這事王家人都不知道?只幾個正經主子不知道罷了,只瞞著那老太太、二房和三太太呢。那底下的人,還有不嚼舌根子的?既三太太叫我去,我必是大小事情都打听了一番才去的。否則,如何替她們解憂呢?」
「說得也是。」趙芷涵邊說邊點頭,「那後來呢?三太太還要在二太太背後做手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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