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道︰「大人和夫人疑心得早,癥候還不算大,吃些藥,調養些時日,不妨事。但若是還想要孩子,這事兒還得看天意。我給大人夫人和姑娘都開副方子,定要照方抓藥按時吃藥,平日里切不要太勞累了。」說罷,又開了藥方,把藥方交到林如海手上,再三囑咐後方去了。
這邊賈敏得了藥方,不過忙叫下人去按方抓藥。原林如海還覺這事羞恥,如今被段出癥候來,才又覺是好事一樁。若再過個五年十年,到時只怕是身不由醫治了。即便現了癥候,那時也多半晚了。他林家無後,那是要絕嗣的。
只說林家一家都看了大夫,又在王家住了數日吃了幾貼藥。雖說藥非靈物,進體就能見效,但賈敏確是覺得自己與黛玉氣色較之前都好了那麼一些。見著這般,自然心頭大喜,對趙芷涵更是千恩萬謝。趙芷涵想著這一家若是因著這事能命途大改,卻也是好事一件,沒有不高興的。
只林如海卻還是顧著一張老臉,不願拉下這個面子來找王子騰薦官之事。如今又是該看的病癥也都看了,也起了該有的療效,進京來的事情解決了大半,再在王家住下去總歸是沒有理由了。又有揚州任上還有諸多事情,再留也是不好。
賈敏見得這般,急在心里,又是苦勸林如海去王子騰去相求。林如海思考再三,才決定不要那份面子去找王子騰說這事兒。只是賈敏沒等到林如海那邊的消息,這一日卻是把王夫人給等來了。
趙芷涵屋里丫鬟來叫她,說︰「家里大姑娘回來了,在太太房里,太太叫夫人也過去呢。」
賈敏一听是王夫人,哪里願見,只對丫鬟道︰「你去跟你家太太說,就說我身子不適,吃藥歇著呢。等我好些了,過去給你家太太賠罪。」丫鬟應了,也不難為賈敏,自去了。
賈敏未嫁之前,和王夫人的姑嫂關系就不是很好,如今賈敏與整個賈家關系又都不好,自然是巴不得不見的。若是她現在有點名頭了,那見見倒也無妨,只是如今的林家人丁太少,只算小家,卻還是比不上賈家。
這邊王夫人和趙芷涵等在屋里,王夫人倒是想見見自己整個當初受賈母十分寵愛的小姑子如今到底如何了。趙芷涵卻早料到,賈敏不會過來。當然趙芷涵也不希望她充大頭過來,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丫鬟回來復述了賈敏的話趙芷涵只道︰「那就不為難林夫人了,叫她好生歇著。我與大妹妹坐會,你們下去吧。」丫鬟們應了,都下去。
王夫人吃了杯茶,「難得回來一次,卻是一個親人也不見。若不是听了暗處消息,我也不知她回來了。回來就回來了,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呢?這麼多年不回娘家,難道真就因著老太太當年的氣話把這娘家斷了。她也是痴,留著娘家依靠,要多有多少好處?偏偏不要,老太太那麼疼她,她也舍得這親娘。」
趙芷涵也是端起茶來吃,並不搭王夫人這話,只道︰「大妹妹今兒來,是來看林夫人的?」
王夫人輕出了口氣,「原有這個想法,只是她不願見我,那我還熱臉貼她冷**不成?我今兒來,還有另外一事要跟二嫂子你說。就是鳳丫頭的婚事,前次說起來過,嫁給璉兒是極好的。」
趙芷涵沒忍住笑了一下,原以為這事不提了,看來賈家還是不死心。王夫人見趙芷涵笑得莫名其妙,只又道︰「怎麼的了?二嫂子如何這麼笑。」
趙芷涵收了一下笑,又給王夫人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道︰「大妹妹勞心了,這事兒我也與你二哥哥商議過了。且不說鳳姐兒這會子還小,仁兒的婚事還沒定下來,即便是仁兒娶了妻,鳳丫頭也大了,咱們也不定把鳳丫頭許給璉兒的。」
「這是為何?」王夫人略有些不解,「我也在賈家,難道還有比賈家更好的選擇?不說咱們賈家比一般京官人家大上許多,璉兒又是大房嫡長子,哪一點都虧不了鳳丫頭的。」
趙芷涵還是失笑,「妹妹怕是身在此山中,就不知廬山真面目了。璉兒雖是大房嫡長子,大房不是也被你們擠到院外去了麼?成了婚,你以把璉兒和鳳丫頭拉到榮府大院里住著,但究竟還是為著你們二房做事不是?不說璉兒沒個功名,只家里給捐了個同知。以後就是得了再襲下來的爵位,那也是個極虛的名頭。就像如今的大老爺,在你家二老爺面前,那是不能比的,家都當不了。大妹妹也是咱們王家人,是該為咱們王家人多想一些的,我才跟大妹妹說了這些掏心窩的話。鳳丫頭與璉兒這個婚事,我們王家是不答應的。」
王夫人听著趙芷涵說著這些話,分毫不帶掩飾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表情更是變換不停。
原想著親上加親,收大房嫡長子為自己所用,這如意算盤一下子就落空了。她見趙芷涵說得十分堅決又不留情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又胡亂說了一些話去了。
到了家中,王夫人也未回房,徑直去了賈母房中,把趙芷涵所說的話挑揀了一些與賈母說了。賈母听罷擰起了眉,從靠背直起身子,看著王夫人道︰「你這嫂子,真這麼說?」
「不是麼?氣得我壓根都癢癢,原說是娘家的人,怎麼都是好說話的,這話竟比旁人說得還難听些。她這話里話外什麼意思,不就是說咱們璉兒無能,配不上鳳丫頭麼?虧得鳳丫頭不是她自己的女兒,若是自己女兒,還不知什麼樣子呢?」王夫人道,也是因為自己被趙芷涵駁了面子而生氣,此時倒是站在婆家一方,不問娘家恩情了。
賈母默聲了一會,才開口道︰「你這二嫂子也是叫我入不了眼的,凡事都壓著家中男人,憑著自己做主。當年,那些姨娘不都是被她遣散的?如今王家她一人獨大,咱們倒不好說什麼。若是你母親尚在的,這事兒都好辦一些。如今是你哥哥在,自然與她親近些,能拿你當什麼?不過是潑出去的水,是個外人。她瞧不起我的孫兒,就沒看看我賈家家世擺在這呢。區區一個鳳丫頭,咱們娶了添些彩,娶不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事兒且放過去,看她以後能給鳳丫頭找個什麼好人家。到時便是她倒貼再求我賈家,我也不要這樣的孫媳婦了。」
「這事兒全听老太太的。」王夫人道,說罷又猶疑出聲,「老太太,我還有一事,不知該說不該說。」
「什麼事兒?既起了頭了,就說出來。這話說半截,吊我胃口不厚道。」
王夫人微清了一下嗓子,「我回娘家,听說敏兒攜著林姑爺和玉兒,都來京城了,就住在我娘家。」
賈母听得這話,猛地睜了一下眼楮,「你說什麼?敏兒和那姓林的,在京城?在王家?」
王夫人點頭,「千真萬確,已是住上好一陣子了。我想著老太太定是想念她的,想叫她回來家住幾天。是,她哪里願意見我,硬是連面都沒叫我見上。我也打听了一下,說是玉兒身子不好,進京尋醫來的。」
「不孝女啊。」賈母顫著聲音,說罷又靠到了靠墊上,胸前大起伏,「我這個女兒,真是白養白疼了。罷了,我也懶得見她,隨她去吧,我只當沒有這個女兒。她在林家過得是好是壞,都與我賈家沒有關系了。看那姓林的,就是個沒魄力翻不起大浪的。如今又是家中一子也未得,能有什麼出息。你去吧,我累了,要歇會。」
王夫人見賈母疲態上臉,也就應聲出去了。自然,賈璉和鳳姐兒原本人人好看的婚事到此沒有後續了。
卻說賈敏在等王夫人走了以後才去趙芷涵的院子,不過是陪個罪,說自己實在不在在此時見到賈家人之類。趙芷涵也是明白她的心思,也沒說什麼,只叫她寬心養身子。
晚上王子騰回來,趙芷涵服侍他換衣梳洗,一邊問了他關于林如海的事情。王子騰卷了卷衣袖子,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看向趙芷涵道︰「也難為他了,憋到今日才開口。林大人乃喜愛讀書之人,我想著,在禮部幫他謀一職位,是最合適不過的。」
趙芷涵笑著去坐到他對面,「這個我不懂,你覺得好就好。王大人幫了我這個忙,那我就先干為敬了。」說著,趙芷涵也給自己倒了杯茶,仰脖喝下去。
王子騰看了她一眼,「喝茶算什麼,綠瓊,拿酒來。」
「誒。」綠瓊听言,忙去拿酒。
趙芷涵把杯子放下,看向王子騰道︰「作死啊,大晚上的喝酒,還睡不睡覺了?」
「這你就不懂了,微醺好睡覺。」王子騰一邊說一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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