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剛剛坐上去永寧侯府的轎子,來到大門口,卻見永寧侯府大管家匆匆趕來。
「康管家,有什麼事嗎?小姐正打算去永寧侯府呢。」蘭屏扶著轎子說道。
「哎,這正好,」康管家擦擦頭上的汗,說道,「小姐趕緊過去吧,聖上來旨意了,正等著您去呢!」
舒然一听旨意,也顧不得多問,忙讓轎夫加快腳程。
舒氏三房,雖是各自封侯,但由于人丁稀薄,二房、三房世子還小,所以一切事宜還是得仰仗永寧侯府,永安侯府、永平侯府行事也以永寧侯府為尊,這在京城是人盡皆知的事,所以但凡有什麼事,大多都是先尋永寧侯府,這兩次旨意也是如此,下到永寧侯府。
想來這次聖旨,也是和昨天的賜婚有關。
舒然猜得不錯,她剛到侯府,就見從大門口被百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見她的轎子來了,連忙讓出道兒來。
「這舒小姐真是好福氣啊……」
「那麼多金銀珠寶,幾輩子都吃不完啊……」
「你們就眼熱吧,誰讓咱們每個戰死的爹呢?」
听著外面雜亂的議論,舒然忍不住仙了一角簾子,往外看去,卻著實嚇了一跳。
只見從大門口開始,擺滿了一只只打開的大箱子,一直往里排開,直到廳堂。轎夫們只好尋了小路往里去,舒然也沒來得及細看有些什麼。
「喲,舒小姐來了。」舒然一下轎,宣紙的高公公就站了起來,朝她彎了彎腰。
「高公公。」舒然不敢受他這禮,側了身子,又朝他輕福一下。
高公公暗暗贊許,真是不驕不躁。他雖是內侍,卻是有品階的,舒然雖說是準肅王妃,但還是受不了他行禮的。
「讓高公公久等了,」老夫人張氏拄著拐杖起身,說道,「煩請公公宣旨吧。」說著便要跪下。
高公公連忙攔住,說道︰「聖上特諭,老夫人身子不便,不用下跪的。」
「謝聖上體恤,」張氏還是讓兩個兒媳扶著跪了,「聖上宏恩,臣婦斷不能無禮,對聖上不敬啊。」
有些恩典是不能接的,尤其是這樣看似很小、無關緊要的恩典,一回兩回無礙,次數多了,難免會有人做文章,尤其是萬一以後舒家出了什麼事的時候。
不讓你跪,是聖上仁德,若你果真不跪,那就是無知無禮,目無章法了。
高公公感嘆,老夫人真是個明白人,難怪這一家子八年來都能聖眷不斷了。
高公公宣完旨就離開了。
旨意其實很簡單,舒然既然賜婚肅王,那該有的賞賜自然不能少,只是舒然沒想到來的這麼快罷了,而且……這其中居然還有肅王送來的東西!
旨意昨天才頒布,今天他就從塞北送了東西來?
什麼馬匹腳程這麼快?不能!
除非……皇帝的主意早就定了,而且肅王也知道,早早地打了東西過來!
「天啊……」舒然無力撫額,她是什麼時候被皇帝盯上的啊?怎麼一點苗頭都沒有?
皇帝一直派傳說中的暗衛盯著她嗎?
「還讓不讓人有*啊……」
「*是什麼?」耳邊響起一道聲音,嚇了舒然一跳,轉頭一看,卻是永安侯世子、她的三堂兄舒雲智。
舒雲智自幼習武,十五歲的年紀,硬是比同齡人高了一個頭,身材更是健碩,此時彎腰看著舒然,倒向是個跟班的小弟。
「去去去,哪有偷听人家說話的?」舒然將他的腦袋掰到一邊去。
「你說那麼大聲,大伙都听到了,怎麼是偷听?」舒雲智伸腿踢了旁邊的永寧侯世子、舒然的大堂兄舒雲禮一下,「大哥,是不是?」
舒雲禮十七歲,從文,不如舒雲智魁梧,卻是如松竹一般修直挺立,是個標準的大家族好哥哥,也不斥責弟弟無禮,只是說道︰「阿智,別欺負妹妹。」
「什麼?欺負?」舒雲智十分不理解他哥的邏輯,從小到大誰敢欺負她啊?差點當祖宗貢著了。
「好了好了,別鬧了,」永寧侯夫人小張氏,打斷他們的笑鬧,「這些東西還得清理一遍呢。」
由于之前沒有風聲,侯府還得另滕庫房安置,好在空房子多,收拾一下就是。
「不急不急,」老夫人張氏擺擺手,「阿然,過來。」
舒然過去,抱住她的手臂︰「祖母……」
張氏慈愛地拍拍她的手,指指那些箱子,說道︰「這些都是你的聘禮了,今兒好好瞧瞧去。」
「好啊!」舒然一笑,不管這其中有什麼彎繞,既然注定要嫁,那何不嫁得歡喜一些?再說了,這麼多寶貝擺在面前,由不得人不開心啊!
她又不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
「走,祖母、大伯母、二伯母,咱們去清點聘禮去!」舒然一手扶著張氏,一手拉了小張氏,眼楮望向對面的永安侯夫人李氏,十分豪氣地道,「看重什麼只管拿!」
「你啊……」李氏戳戳她的腦袋,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什麼叫‘看重什麼拿什麼’?怎麼就不知道把錢財握緊一點呢?氣死我了!」
小張氏見舒然額頭戳出了紅印子,連忙攔了李氏,「下手輕點,戳傷了怎麼辦?」
「哪那麼容易傷啊?」李氏嘟喃。
「嘿嘿。」舒然傻笑一聲,帶著三人往前走,被冷落一邊的舒雲禮、舒雲智兩兄弟默默跟上。
皇宮賞賜的東西,都是按規制來的,無非就是些金銀玉器,綾羅綢緞,由于她年紀還小,所以王妃的制服還沒做。之前太子成婚、端王成婚的時候,那賞賜她也見過,除了太子妃外,差別不大,沒多少新意。
倒是肅王的東西讓她有些呷舌。
整整十個大箱子,第一箱是一個個拳頭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圓潤光滑。第二箱是玉器,但……全都是極品冰玉髓!其他幾箱卻是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兒,最後還有一個小匣子,放的居然是一些京城的地契、房契還有店鋪!
乖乖……舒然覺得手心燙,她成小富婆了啊!
是……肅王你這是什麼個意思?
張氏、小張氏和李氏,都知道這門親事不簡單,知道也沒辦法,她們三個內宅婦人,只能坐穩侯府內宅,手伸不到前朝。況且……幾個晚輩都不是庸碌無能的,相信他們能處理好,她們只要支持就是。
比起那些污糟事,她們更關心佷女嫁過去過得怎麼樣。如此看來,有這些在手,再加上舒然的能耐,即便沒有夫君寵愛,那也能過的舒心!
「哎呀呀,這下我放心了!」李氏拍拍胸口道。
小張氏也笑了,舒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再加上孫氏身體不好,所以這佷女基本都是她們兩個照料長大的,當眼珠子一樣護著,眼下這樣,也就松了口氣。
「好好好。」張氏也高興,這些年來,如果不是學著一切往前看、往好的想,她也挺不過喪夫喪子的日子。
舒雲禮兩兄弟陪著祖母、母親說笑,一臉開懷,暗地里卻悄悄朝舒然使了眼色︰待會兒去書房。
舒然覺得,自己經歷了雷劈、胎穿、喪父等等,以後再大的問題也能雲淡風輕地面對了。
是在書房里,拿著手上這張薄薄的紙,她臉色卻變了又變,覺得老天真是愛玩,也不帶這樣的啊!
「肅王,趙寧川,年十七,帝三子,生母為前嘉元皇後,後薨,養于淑妃膝下,七歲離京,于塞北歷練……」
舒然一句句念著,「母族為塞北韓氏……」
「這些不算是機密消息,京城中年紀達官貴人大多清楚,只是這十年來卻少有人提及罷了。」舒雲禮開口。
「也就是說……這只是基本信息?」
「嗯。」
這……相親都得有個詳細資料吧!肅王那肯定把自己從里到外查了個遍,而自己對她卻一無所知!
「我找了一個靠的消息組織去查,一無所獲。」舒雲智說道。
也就是說,肅王身邊以用密不透風形容,難怪這幾年京城沒人注意他呢!
「其他的暫且不說……」舒然放下紙張,眉目微斂,朱唇微啟,「只他這身份,是嫡非長,遠離京城卻又有邊關勢力,這身份就有些不上不下的了……」
這不上不下最是難辦!
「不知道……」舒然壓低了聲音,伸手指了指天空,「他有沒有那個意思。」
舒雲禮、舒雲智全身猛地繃緊,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們都知道「那個意思」的含意。
有,還是沒有?
他們不知道。
但無論哪一條,舒氏一門都將走上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
而這決定權,不在他們手上。
聖旨賜婚,舒氏就與肅王站在了一條船上,而掌舵人,不是他們。
「哎……」舒然見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忙笑了一下,打岔道,「萬事還沒個定論,咱們也不用多想,橫豎今年肅王得進京謝恩不是?」
皇帝賜婚,肅王無論如何都得進京謝恩。
舒雲禮也笑了,松開緊握的拳頭,「是啊,到那時候再說不遲。」
離妹妹及笈還有兩年,一切都來得及。
再說了,心急又能怎麼樣?除非他們放棄妹妹,否則就只能跟著肅王走下去。
但又怎麼能放棄?
他們的父輩能為家國百姓而舍生忘死,他們也能為了至親骨血而奮不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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