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這還真是有備而來!
舒然慢慢坐直了身子,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動怒了。
舒家和林家走的近,而親近舒然的人都知道,林家公子確實對舒然很好,明眼人都知道他什麼意思,若是沒有這道賜婚旨意,說不定兩家倒能成。
「好啊,真是好啊。」舒然看看那丫鬟,眼楮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安身上,「安啊,你是知道我的,最容不得人家拿我親朋好友做文章的。」
安點頭,「我知道,你要怎麼辦,別的不敢說,在這里我還是能做主的。」
舒然最是護短,別人怎麼說她,她都能笑盈盈地,若是傷了她在乎的人,那是沒好果子吃的。
以前另一位郡主罵了自己,舒然都能把人收拾得見她就跑,偏還不敢找她麻煩。
「來來來,你也站起來,咱們好好說道說道。」舒然示意蘭屏、蘭簾把人拉起,「那那位小姐叫什麼,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什麼人?哦,還有我怎麼害你家小姐的,時間地點和證據都給我一一擺出來看看。」
丫鬟一愣,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懵了。這些……這些沒交待啊!
她此時不哭了,認真一想,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就偏離了預期的軌道。
那人說,自己只要找到了舒小姐,按說好的哭鬧一遍,把人群吸引過來,聲音要大、表情要到位,爭取讓人人都听見。
之後安郡主和舒小姐為了壓下這事,必定先封了她的嘴,把她關起來,然後他們會想辦法把她弄出去,給她一大筆銀子,遠走高飛。
只是如今她卻跪在這里,舒小姐問她要證據。
她哪有啊!
「我、我家小姐……只是一介平民之女,說了小姐們也不知道啊……」丫鬟只好瞎編。
「哼!」李氏一拍桌子,「你不說怎麼找證據,定是瞎編!」
舒然想了想,這小姐必然是事先準備好了的,但幕後之人原本計劃定不是此時讓人出來指證自己,而是等流言差不多了再出現。
只惜那人沒算到她會直接拿了丫鬟,當著大家的面審問啊。
此時估計記得不行吧?
會不會急著把那小姐送來這里?
「蘭屏,」舒然招招手,蘭屏過來,她握住她的手,說道,「我有些冷,去把我車上的披風取來。」
手指快速地在她掌心寫了幾個字。
「是。」
舒然又讓安派人看住了屋子四周,許進不許出。
舒然不想跟丫鬟扯皮了,卻不得不把一些疑點指出來給大家听,只好問道︰「你說說看,為何你家小姐被我害了,不去官府報案,而是跑來這里求我?啊,我知道了,你要說官官相護,對麼?」舒然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一旁的蔣月很沒義氣地笑了出來,「哈。」
「我舒然雖是承蒙皇上和父輩恩德,在京中有點子地位,尚且還沒到了連官員都要听我的的地步吧?連聖明的皇上都會被御史指責呢,我一介女子何德何能呢?」舒然無辜地望望四周。
安幾個自是配合,其余有些貴女都看出了些門道,附和道︰「是啊是啊,應該報官才是!」
「再說了,」舒然繼續開口,別看她平時人前一副端莊嫻靜的模樣,在自己人面前就是個話嘮,損起人來更是口若懸河,讓人無還擊的能力,「你家小姐出事,為何不是她的父母兄弟幫她出頭,反而是你一個丫鬟喊冤?真真奇怪啊!」
「我家小姐她……」
「哦,她是不是父母雙亡了,又是獨生女,還舉目無親來著?」舒然再次搶了話,這下不少小姐都瞪大了眼楮,這舒小姐……怎麼變化這麼大?
「那她孤身一人,怎麼還用得起丫鬟?」舒然笑意更大了,「你又要說家道中落,頗有遺產,而你是忠僕了對不對?笑話,這世道雖說是太平安康,但一介孤女要能守住萬貫家財,那得很有能耐了,那麼有能耐又怎麼會被我算計?真真是笑話!」
丫鬟癱軟了下去,瑟瑟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諸位小姐,我舒然雖說不是什麼宗親貴冑,但好歹身出名門,家母更是管教甚嚴,怎會做出如此有辱門風的事來?」舒然起身,對著眾人屈膝福了一禮,字句鏗鏘地說道。
事展到這里,小張氏等人就知道舒然已經扳回局面了,當下都松了一口氣,小張氏不急不忙站起來,說道︰「阿然說的沒錯,我舒家世代忠烈,為人豪義,雖說如今只有幾個寡母幼子,人丁稀薄,但要說教養,我舒家媳婦兒教養出來的姑娘,也不比別的世家差幾分!絕不會做這等齷齪事!」
小張氏義正嚴辭地說道,舒家的家風,是皇帝下旨稱贊的,誰敢質疑?
「就是,如今居然有人欺我們寡母幼子,沒有什麼勢力,想誣陷我舒家,真是豈有此理!」李氏也站起身說道。
舒然見兩位伯母如此配合,微微一笑,在看眾人,有些人鬧不清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卻是被嚇住了,不敢言語摻和,看出門道的,也都默然不語,不管怎麼樣,卻是都相信她無辜了。
「安郡主,」舒然朝安施了禮,說道,「這背後定是有人要陷害于我,煩請郡主押了這丫鬟,與我做主才好。」
這事生在靖海侯的地盤上,怎麼著都是要交給他們處置的,這樣一來,也以把讓靖海侯府洗去嫌疑——她相信不是靖海侯府的人做的,他們沒那麼蠢。
而且撇開她和安交情不說……也算是買給靖海侯府一個人情了。
「好,」安松了口氣,如果當時自己就把人關了起來,那後面不知道有多少麻煩等著呢!如今……還多虧了阿然機智,且在這時候還願意相信自己,全了靖海侯府的臉面。
「沒事。」
這里算是了了,事情還沒完!
她跟幕後的人沒完!
從他們把林家搬出來那刻起,這事情就簡單不了!
林之冉……她雖然于他無意,卻是視他為兄為友的!
而且……那人選中林家,恐怕也不是單單因為她和林之冉的關系。
林家、舒家,那人胃口真大!就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大的肚子吃下!
***
事情至此,女賓這邊的燈會算是不歡而散了,舒然也早早離開。
「阿然,沒事吧?」舒雲禮見舒然出來,急忙上前問道。
舒雲信也跑上前,小手揪住舒然的袖子,小聲喚道︰「阿姐……」
舒然的臉色緩和了些,拍拍他的頭,又對舒雲禮說道︰「大哥,我沒事,你這邊怎麼樣?」
「我照你說的做了,具體的回去再說。」舒雲禮說道。
舒然點點頭。
「阿然,」舒雲智在一旁俊臉緊繃,揮了揮拳頭,「咱們回去想想,是哪個雜種搞的,我……」
「說什麼話呢你?」李氏听到那句髒話,皺眉喝道,想罵不能回家罵嗎?這里這麼多人!
「哼。」
舒群此時已經讓小廝趕了馬車過來,她看了舒然一眼,說道︰「阿然受驚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沒錯,」舒雲禮扶了小張氏和李氏,「咱們從長計議。」
也是,一切急不得。
蘭屏扶著舒然,剛上馬車坐穩,卻听到外面響起一道聲音︰「阿……然?」
舒然一怔,這是林之冉的聲音。
自從賜婚後,舒然倒是再沒見過他。
他的心意她清楚,只是……
「之冉哥哥。」舒然挑開車簾,望向車外。
月華如水,白衣如玉,世有公子,舉世無雙。
大概……也就是說他這樣的人了吧?
「之冉哥哥有何事?」按理說,如今她是肅王妃了,再不該如此叫他,是卻實在不願讓十幾年的情分生疏了去。
林之冉看著半掩在車簾後的女子,起唇說道︰「今晚的事我知道了,我會給你個說法。」
這事是沖著兩家來的,他必須要管。
「嗯,我知道的。」舒然回道。
「你……有困難也記得和我說。」
略一猶豫,「好。」
***
舒然覺得,肅王欠自己欠大了!
這嫁給他的好處還沒的到呢,麻煩倒是這麼快就來了!
自己得一筆筆記下來,到時候好好跟他說道說道。
「我們按你說的,請靖海侯世子派人盯住了別苑各個出口,倒是現了有丫鬟鬼鬼祟祟跑出去,我們一路跟著,還真現了個被毀容的女子,想來是那人急了,忙遣人去帶她來。」
第二天陽光明媚的早晨,舒雲禮的書房內,兄妹幾人坐在一起分析著,舒雲禮繼續說道︰「那女子已經交給靖海侯世子,即便她不知道幕後的人是誰,憑著那蛛絲馬跡,世子也定能查到。」
舒群歷來是個心細的人,此時書房里沒有丫鬟,他就親自給兄妹們添了茶,之後問道︰「那……那人目的何在?」
「若是與我有仇,那這麼做無非就是損我聲譽,但是……不見得有用,況且……以前為何不動手,偏偏現在?」
以前她雖說不喜喧鬧,但卻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要害她,機會多的是。
「所以……」舒雲禮手指蘸了茶水,緩緩在桌上寫下兩個字。
肅王。
他們的目標是肅王,如此才說的通。
那林家呢?想一箭雙雕?
舒然真是想為那人的膽子鼓掌!
舒雲智不耐煩這些東西,當即說道︰「要我做什麼,你們就說!」
舒雲信也半懂不懂,但有人欺負姐姐卻是懂了,當即握了小拳頭,看到那麼小的拳頭,又喪了氣,好想快點長大啊……
「這麼一分析……這個計劃謂是漏洞百出,絕不是那些老謀深算的人策劃的。」舒然皺眉說道。
舒雲禮此時一笑,眼楮微閉,仿佛一只看到獵物的狐狸︰「若是以前,很難猜出這樣沒頭腦、卻又能夠布置這許多的人是誰,如今……有這麼多新留京任職的官員在這……」
舒然和舒群眼楮一亮。
新留京任職的官員、家族在京中有一定地位、此人又急功近利急于上位、腦袋又不夠周全有智謀,誰滿足了這幾個條件,那基本就是他干的了!
「呵呵,我居然成為了別人往上爬的墊腳石了!」往她身上潑髒水,也就是往肅王身上潑髒水,肅王妃無德,肅王聲譽也會有損,他是要拿這事邀功!
或者說是獻媚!
給誰獻媚?
不會是皇帝,欺負皇帝的兒子給皇帝獻好?哪怕皇帝不喜歡這個兒子,也不好高興。
那只能是……太子!
幾人都想通了這些關節,不禁冷笑。
「查出來是誰,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舒雲禮一字一頓說道。
舒群卻有別的擔心,看著舒然︰「阿然,你……以後要分外小心了。以前肅王不在京城,髒水怎麼也潑不到他身上,如今賜婚,你在這……」
她在這就是活靶子!
別人對付肅王的活靶子!
「天吶……」舒然抱住舒雲信的小身子,哭喪道,「我上輩子欠了肅王什麼啊!」
舒雲信不知道姐姐怎麼了,只好跟著說︰「天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