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突來的信物
當不當守……嚴恪這話,說得有些重了。
展寧心頭已有了七八分肯定,這位汝陽王世子,恐怕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否則,他不會像現在這樣,替林輝白報不平。
嚴恪不是她,沒有經歷過那漫長而絕望的五年。他不知道,她對林輝白的感情,已經在那五年里一點一滴消耗殆盡。那麼,在嚴恪看來,她假死李代桃僵的做法,對林輝白實在過于殘忍,過于無情。
按理說,她與林輝白青梅竹馬的感情,即便遭逢兄長慘死的劇變,也該視林輝白為依靠。她呢?眼睜睜看著林輝白為她神傷,為她守身如玉,她卻無動于衷。
她這些日子以來,忙著的都是什麼?
與錢氏斗法,借嚴豫之手鏟除展曦,將靖寧侯府的釘子一一拔除。
送嚴川回汝陽王府,與嚴川頻頻見面,幫助嚴川在汝陽王府站穩腳跟,以求得汝陽王府的助力。
著手于江南三省水患,逆治水策,妄圖在朝中嶄露頭角,進而平步青雲。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報仇和與嚴豫抗衡之上。對于林輝白,她連半分心思都沒有分給對方。就是對嚴川這麼一個相識不過數月的少年,她所給與的關心關注,也遠比給林輝白的多。
這一件件一樁樁,于她而言,是步步為營無奈何。但于嚴恪而言,只怕是處心積慮,以利為上,不折手段。
難怪情緒一貫不外露的嚴恪會對她露出那樣的譏嘲表情。換了她是嚴恪,對她的所作所為,只怕會更加不屑吧?
原本打算拉攏交好的對象,居然厭惡你。這個意外的現,讓展寧忍不住自嘲笑了笑,老天爺還真是作弄她。不過好在嚴恪眼下,並沒有揭穿她身份的意思,這讓她多少松了口氣。相處的時間的還差,希望她還有機會,能扭轉嚴恪對她的看法。
想通其中關節,展寧面色由驚轉沉,又由沉回復平常。她微微笑一下,笑容淺淡,「世子所言我已明白。林兄那里,是舍妹沒有福氣。我會好好勸他,畢竟逝者已矣,他該多用心思的,是自己和家中父母,為舍妹守志這樣的做法,不值得,舍妹若在世,也不願見他如此。」
嚴恪打理了她一陣,似乎在觀察她的話有幾分真假。展寧迎著他的目光,笑容里沒有半分虛假。
「但願你所言真如你所想。」
「世子放心,我的話句句屬實。不過世子似乎對我有成見,這倒讓我不放心,你是我的上司……」
展寧這番話,的確是真心話,不過嚴恪究竟信了多少,就不是她能左右的。好在嚴恪對她旁的事,並不是太關心。他道︰「你也盡放心,只要于我無涉,旁人的事,我沒有興趣過問。」
嚴恪這話,于展寧便是保證了。而就展寧所知,這位汝陽王世子,的確也不是愛管閑事的個性。
「謝世子成全。」
「治水策寫好之後,送到我桌上。」
說完,嚴恪沒有再理會她,徑自站起身,出了書室。
展寧瞧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治水策,是展寧入都水司前就籌劃好的一步棋。只要時機成熟,任何時候都以寫好呈上去。
第二日一早,展寧就按照嚴恪的吩咐,將治水策送到他的桌案之上。
嚴恪雖對展寧有些成見,但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對于展寧的才干,他還是認的。且江南水患事關江南三省民生,如今已是五月上旬,每年六七月間,便是江南梅雨泛濫,渭河上漲的時節。時間緊急,嚴恪看過之後,當日便托人將折子遞到了景帝的案頭。
景帝對嚴恪這個佷子,倒是難得的看重。見了他的折子,不免就先翻了一翻。而這一翻,卻讓他再丟不開手。恰好當時右相林啟業和睿王嚴豫都在御書房內議事,景帝看過折子之後,又將折子遞給了兩人。
「你們也瞧瞧。這一榜的狀元郎,年紀雖輕,倒有些意思。」
林啟業也算看著展寧長大,接過折子仔細看了一遍,面上不禁現了驚嘆之色,「這……當真是後生畏。」
而嚴豫將那折子一翻看,臉色卻微微一沉。
景帝瞧得分明,不由問道︰「你覺得這折子有什麼不妥之處?」
嚴豫自然知道這治水策的真正出處,也因此料到了展寧的打算。
但他如何能照實說?他只好道︰「不是不妥,而是兒臣有些驚訝。這位狀元郎年紀不大,見識卻遠非尋常人比。」
「是個人才。」景帝撫須輕笑,「不過這紙上談兵容易,實際施行如何卻有待考證。恰巧這月下旬就是工部歷年往江南巡水之期,不如讓嚴恪帶了這位狀元郎前往,一來試試這治水之策,二來也替朕考量考量,這位狀元郎的本事。」
嚴豫眉頭微微一跳,片刻後上前道︰「請父王準許兒臣一道前往。」
曹典給展寧的十日之期轉眼就到,他一大早就雄赳赳氣昂昂殺到展寧處,過問展寧歷年資料的整理情況。
展寧這段日子查整資料是真,但看的都是江南三省相關的資料,並未真正按曹典的吩咐做事。如今見曹典氣勢洶洶前來,她只是笑了賠罪道︰「下官無能,對于主事的吩咐,實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還請主事寬限些時日。」
曹典本就是故意如此,哪會寬限?當即便從鼻孔里噴了點氣出來,趾高氣揚地道︰「寬限時日?以,當日我許你十日之期,如今時辰尚早,我便寬限到今日未時好了。」
曹典這模樣,明顯是急著拿展寧下刀,半點都等不得了。旁人都暗暗替展寧捏了半汗,誰知展寧卻絲毫不急,依舊氣定神閑地整理著手邊卷宗。那副淡然的模樣,讓曹典並都水司的人都愣了。只不知展寧到底是胸有陳竹,還是腦子不清醒,根本不知道事情輕重。
但當日下午未時之前,事情的展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竟然有御書房伺候的內侍來到都水司,替景帝宣賞。而景帝賞賜之人,正是才入職不久的展寧。
雖然賞賜之物僅是一方壽山硯,但天子恩賜,點滴都是榮寵。且展寧一個六品主事,竟然能夠上達天听,這背後的深淺,便讓人模不清了。
曹典本想著,一個走下坡路的靖寧侯府,整治也就整治了,但如今,他心中妒恨雖然更重,卻不敢貿然動手了。面對展寧整理不完資料前來告罪,他只能憋著一肚子的氣,半點作不出來。
更讓他氣憤的事,景帝的賞賜剛走,嚴恪的吩咐便跟著來了。道是前往江南巡水之期將至,讓展寧提前準備準備,到時候隨他前往。
嚴恪這一安排,讓曹典短期之內都沒有了排擠冷落展寧的能。他吃了癟,有氣沒處,之前趾高氣揚地來,這會灰溜溜地轉身回去。
曹典的前後反差實在太大,展寧雖沒將他放在眼里,瞧見他這般模樣也還是有些好笑。
不用再應付曹典,這一日展寧按正常時間離開了都水司官署。時辰尚早,她本打算去平日慣去的書肆走一趟,誰料剛離開官署沒兩步,便有個少年沖過來撞了她一下。
那少年來得突然去得又快,展寧卻覺得懷里多了一件東西。她掏出來一看,臉色不由劇變,當下顧不得多想,追了那少年就過去。
那少年塞到她懷里的,是一塊羊脂玉佩。玉質溫潤,潔白通透,其上還刻了一個臻字。
這玉佩本是一對,是張氏的哥哥,她與展臻的舅舅張易安得了好玉親手所刻。其中一塊在她身上,刻了一個寧字。而這少年塞給她的這一塊,是屬于她的兄長展臻的。
去年夏末那場意外,展臻為著她掉落懸崖之時,這塊玉佩,就在他的身上!
展寧一心掛念兄長展臻之事,追那少年追得急,根本沒顧忌周遭的人。就連嚴恪打她旁邊過,她也沒注意到。
嚴恪瞧她面色慘白形容匆匆,不覺多看了她兩眼,直看到展寧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才上了馬車,吩咐連安駕車回王府。剛走了兩步,他想了想,突然又道︰「連安,轉身回去!」
展寧追著那少年越走越遠,也越追越偏僻,四周漸漸由寬敞的大道變作僻靜巷子,展寧突然停住腳步,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握了握手中玉佩,稍稍有些猶豫。
上一世直到她死之時,也沒有得到過展臻的任何消息。
何以這一世,這塊玉佩會被送到她的手中?
是因為她重生一遭,有許多事情也跟著改變了?還是……因為錢氏的死?
展寧眉頭一跳,突然想到一個能,她正打算轉身,卻听見身後有利物破空聲傳來。
與此同時,嚴恪也出現在了巷子另一端。
他望著她,面上是意外的驚詫,「低身,躲開!」
作者有話要說︰很抱歉,今晚更新這麼遲。因為突然遭遇大姨媽造訪的作者腰酸背痛,差點撲街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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