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沉,月懸中天。開封城城邊的一座三進獨院里,總鏢頭劉仲平早已差人將院子出資盤下,里外上下略一收整,便成了五行門眾人在中州的落腳之地。
院子里的東廂房中,此時正是燈火通明,人影憧憧。里側的床榻之上,門主呂子通正在給昏厥未醒的柳少陽把脈度氣,眉宇之間神色凝重。莫雪茵靜坐一側,只是眉眼微垂,默然不語。
一旁的水玄靈俏臉之上盡是愁容,一會兒瞅瞅柳少陽,一會兒又望向呂子通與莫雪茵,幾番欲言又止。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金玄策、劉仲平等五行門其余頭目杵在邊上,神色關切之下也是多有焦慮。
過了半個時辰上下,呂子通雙目微闔,將手從柳少陽身上緩緩收回,沉聲道︰「這病癆鬼的玄火真氣好生了得!老夫以本源真息,疏導陽兒體內的紊亂玄勁,但每每與那玄火真氣相抗,卻都不能將之消融。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如此這番往復激蕩,陽兒的百脈諸氣奔走,實乃斷鶴續鳧之舉!」
他這話一說,眾人無不面面相覷。金玄策听呂子通大有一籌莫展之意,忍不住出言問道︰「義父,這玄火真氣既然如此厲害,那姓孫的賊道在江湖之上,豈不是無有敵手不成?」
呂子通搖了搖頭,喟道︰「玄策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孫玄宗武功雖然厲害,卻哪里稱得上無有敵手!只是這武學一道,凡以自身修習真氣傷人,或要對手全無防備,或需己身修為壓過對手。否則非但無功,還有身遭反噬之虞。故而若非十拿九穩,貿然行此法門,無異于自履險途。那賊道便是吃準了自己修為高出陽兒太多,這才敢用如此招數!」
水玄靈怔然半晌,倏而問道︰「義父,這麼說柳師弟的傷,便連您老人家也是無能為力了麼?」
呂子通嘆了口氣,皺眉道︰「陽兒自幼修習玄功,雖是進境頗快,卻畢竟年少,修為尚淺。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頃刻之間為那孫癆鬼透入這許多真氣,便好比紙缸盛水,木籠困獸,凶險無以復加!」
他說到此時,瞅了一眼側旁的莫雪茵,續而言道︰「本來我如若以自身修行的玄息,壓過這股陽剛之勁,雖說耗損修為,卻也未嘗不可。但他經脈此時已呈撕裂之象,若是強行運功,怕是頃刻間就要性命不保。」
水玄靈秀眉緊蹙,微有遲疑下,沖莫雪茵道︰「莫姑娘,適才你說能救我師弟性命,可是真的麼?」
她乍听莫雪茵說能救柳少陽,著實欣喜了一番。第一時間更新但靜下來細想之下,自忖呂子通何等修為尚且施救不得,便暗自疑心起莫雪茵所以有此一說,不過是權宜月兌身之策。如今再瞧她一副神不所屬之態,心中止不住更是將信將疑起來。
莫雪茵聞言回過神來,臉色兀自古怪,口中訥然道︰「柳公子是我的恩人,我……我保他活轉過來便是!」
水玄靈听莫雪茵說得支吾,心中疑慮難定,正欲出言再問。第一時間更新但也不知為何,呂子通的面色卻登時舒緩了開來,長身而起,拱手微揖道︰「既然如此,我這佷兒的傷勢,便有勞姑娘了!姑娘的恩德,我五行門上下謹記于心!」
接著沖水玄靈、金玄策等人吩咐道︰「莫姑娘要替柳左使施法療傷,我等旁人不便相擾。第一時間更新眼下天色已晚,大家伙兒都回房休息去吧!」說罷推開屋門,當先緩步而出。
屋中的五行門眾人听了這話,三兩結群,片刻之間盡皆散去,只有水玄靈依舊坐在屋中,全無要走之意。
「我在這里替你師弟治傷,水姑娘有什麼不放心的麼?」莫雪茵瞧她不走,柳眉輕挑,淡淡說道。
水玄靈听她語氣似有不悅,緊忙柔聲道︰「莫姑娘不用管我,只管施針拿穴,依法救治,我在這里坐坐就走!」她心中記掛柳少陽安危,已篤定心思留在此間。第一時間更新又不知莫雪茵欲要如何施救,哪里肯先行離去。
莫雪茵側過身去,伸手用發簪挑了挑榻旁的燭台燈芯,眼神之間劃過異樣,驀地輕聲開口道︰「水姑娘,既然你有所閑暇,我在這里給柳公子醫治,你便給我打個下手也成。方才進院子的時候,我瞧見庭前栽有幾株桑樹。你去撿鮮女敕的芽葉采摘一些,碾搗出其中汁液,用杯盞盛了取來吧!」
水玄靈一心只想柳少陽早些活轉過來,听了這話忙連聲應承下來,未及細想便緊忙跑到到屋外。也未顧得上尋個幫手,只身到了那幾株桑樹下,縱身輕落在枝椏之上。借著月光挑尋出鮮女敕桑葉,片片摘將下來,用衣襟兜住裹了。
而後徑直到了伙房之中,以瓷碗為臼,折木為杵,將采下的桑葉搗將起來。第一時間更新這般忙了有半盞茶的功夫,忽听得身後腳步連響,傳來了師哥金玄策的聲音︰「水師妹,天色晚了不去歇息,在這里忙什麼誒?」
「金師哥不是也沒睡麼?那莫姑娘要給師弟治傷,讓我把這桑葉碾出白汁來!」水玄靈听出是他,旋即也不去瞧,隨口支應著。
金玄策聞言走上幾步,略一思忖心中微覺奇怪,不禁納罕道︰「師妹,柳師弟身上可是有刀劍的傷創麼?」
水玄靈不知他緣何有此一問,手中不歇間,搖了搖頭道︰「柳師弟受的是髒腑內傷,周身沒有見血的刀劍傷的!」
金玄策听了這話,更是奇道︰「這便怪了!我雖說只是粗通醫理,卻也知道這桑葉的白汁,加以敷涂,治的是披創出血的外傷。柳師弟既然身無血創,那莫姑娘要這新鮮桑葉的汁水來做什麼?」
水玄靈微然一怔,扭頭瞧了瞧金玄策,繼而不以為意道︰「岐黃醫道,何其繁復博雜,這桑汁還有其他師哥不知之用,只怕也是有的。既是給柳師弟治傷,我便只管做了就是。」
金玄策心知水玄靈平日里何等聰靈,不意此時關心則亂。念及此處,口中打趣道︰「難得師妹做起事來也不問個由頭,依我瞧來這東西不像是給師弟治傷,八成倒像是那個莫雪茵適才見你賴在屋中不走,尋個事來消遣于你!」
水玄靈本沒疑心此節,听得金玄策這般說,忽覺得確有幾分道理。念頭轉處,驀地想起莫雪茵那三番五次的古怪神情,心中隱隱覺得不對,端著手中碗杵便往門外疾步走去。金玄策見她也不說話就往外去,只得搖搖頭苦笑跟上。兩人一前一後,徑奔莫柳二人待著的東廂房而去。
金玄策走在後面,眼看水玄靈甫一推門,便楞在了門階邊上,雙腿直似釘在了地上再也不挪半步,捧在手中的瓷碗也落在地上,摔得碎裂開來。
他瞅見水玄靈如此,情知定有變故,緊忙趕了幾步走上前去,倚在門外往里一瞧。但見燭影搖曳,照得內外敞亮,屋中空空如也,莫雪茵與柳少陽竟都已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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