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第二天早上,方紋神清氣爽的起床了。
許修崢去早朝還沒有回來,他便先用了膳,然後便待在屋子里繼續看自己的話本。
直到許修崢回來,他才放下了手中的書,上前一步低眉順眼的幫許修崢將朝服月兌下,樣子要多賢惠就有多賢惠。從始至終,他既沒有問晉陽公子是誰,也沒有將公主對許修崢的感情挑明,只是做著自己的本分事情。
許修崢也沒有開口解釋。
一身青衣便服的許修崢將墨色長發束了起來,對著銅鏡照了照,狀似不在意的問︰「我等會兒要出去一趟,你跟我一起嗎?」
方紋愣了一下,略有些猶豫︰「去哪?」
許修崢道︰「看看我的兵。」
方紋一听,頓時來了興趣︰「可以,不過你不先用膳嗎?」
許修崢道︰「回來再吃。」
兩個人一同往外走,方紋顯得興致勃勃的。
他之前還從沒有見過大英朝的軍隊。
——這幾年邊境一向和平,其他國家或部族之間都沒有開戰。且當今聖上才當上皇帝沒多長時間,此時正處于韜光養晦的時期,始終都在關注農業及興修水利等問題,自然也不會主動挑事。方紋雖覺得此時這種狀態下平民會生活的非常幸福,但身為男子骨子里的好戰,卻讓他更加向往金戈鐵馬的日子。所謂亂世出英雄。
方紋之前雖想走科舉的路,但之後被斷了之後,就開始想其他的辦法了,當時想了很多次的武舉,最後鍛煉了一段時間,方紋還是放棄了。
他的身板實在不行。
就這一點,方紋是有點像他的生母秦梅的。
秦梅一直以來身體都不是很好,整日的喝藥,方紋生下來的時候,身體也很虛,小的時候還調養過一段時間,長大了才算是好了一些。
想著有的沒的,方紋跟著許修崢一起來到了馬廄。
將軍府馬廄里的馬只有三匹,不過個個膘肥體壯,毛發看起來非常的漂亮,一匹是純白色的,一匹是棗紅的,還有一匹是黑色的。
方紋瞪大眼楮,小心翼翼的湊上去,模了模白馬的鬃毛。
白馬動了一下,不過還是乖乖的站著讓方紋模了。
許修崢問︰「喜歡?」
方紋點點頭︰「好看。」
許修崢便將那白馬牽出來,一個翻身跨了上去,然後沖方紋伸手。
方紋一愣︰「我們兩個騎一匹?」
許修崢沒有說話,只是挑挑眉,手繼續伸著,直接表明了他的態度。有些可惜的看了看馬廄里的另外兩匹馬,方紋硬著頭皮拉了許修崢的手,踩著蹬子坐到了許修崢的後面。
許修崢道︰「抱著我。」
方紋︰「京內不允許縱馬。騎得速度快了,會被官府的人抓起來。」他眨眨眼,一副將許修崢身份選擇性忘記的樣子,讓許修崢有些哭笑不得。
之後,許修崢的速度竟然真的不是很快。
這樣,方紋也就不用抱著許修崢了。
兩個人一路出了京城。
方紋坐在許修崢的後面,從出了府之後就開始被人圍觀,臉色不由得有些發紅,他不太習慣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總覺得有些不舒服。所幸的是實在撐不下去,他還能直接抱住許修崢,把頭埋住,這樣多多少少會好一點。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兩個人騎著馬出了京城。
許修崢要去看的軍隊是他的私軍,就養在離京城不遠的一個山頭上,差不多有一千多人,均是上等兵。將軍、臣子養私軍,本來是犯了皇帝的大忌的,但當今聖上和許修崢是童年玩伴,兩個人之間雖然不是特別信任,但聖上明白有些事情許修崢是肯定不會做的,所以才同意了此事,不過也規定私軍的人數不得超過兩千。
兩千這個人數,真的是非常少了。
以往幾年還在打仗的時候,許修崢每次帶領的士兵,除了皇帝撥給他的普通列兵,便是這些上等兵了,而之前許修崢帶百余眾取敵方首級的傳聞中,那百余眾,似乎也是許修崢的私軍里出來的,而皇帝撥給許修崢的兵,質量都沒有許修崢親自操練過的好。
他們兩個去的時候,山頭上人頭攢動,他們排成方陣狀,像是在模擬各種軍事情況。那些人里面,除了上等兵,還有一個校尉在,此時正在喊著口號振奮士氣,然後就是方陣散開,士兵三三兩兩的對練。為了防止受傷,基本都是赤手空拳。
校尉見到許修崢的時候,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許修崢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他打了一個手勢,讓士兵們繼續,便連忙一路小跑過來,對著許修崢行了個拳禮︰「將軍大人,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說罷,看向方紋,頓時一臉恍然大悟,笑嘻嘻道,「嫂子好,初次見面,我是許將軍的手下,名叫周岩。」
方紋被那一聲嫂子喊的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就算認識了。
周岩的個性比較率真,想法不多,性子也比較直,說話的時候連個彎都沒有,和他對話完全不用多想,只覺出字面意思就可以了。
方紋覺得听他講話非常的舒心。
以前過慣了腦子多繞幾個彎的生活,說實話,方紋也覺得很累了。
這一刻,他竟然隱隱覺得,嫁給許修崢來到京城,也不是一個什麼壞事兒,畢竟遠離了蘇纓他們,方紋現在的生活很平靜,還算不錯。
許修崢陪著周岩他們說了一會兒,就去視察他手下的兵了,留下周岩和方紋兩個人面面相覷,各自不知道說什麼好。為了緩解這種尷尬的氣氛,周岩率先道︰「嫂子剛過門沒幾天,對這些應該不了解,將軍帶你來,也是把你當自家人了。走走走,我去給你講解一番。」
說完,拉著方紋就開始介紹他們的山頭。
一晃一個時辰就過去了,天漸漸的暖和了起來,太陽當空照著,走著走著,方紋竟然流汗了,便忍不住將外套月兌了拎在手里,不過還沒走出幾步,許修崢就大步流星一般的過來,將方紋手里的衣服拿起,給方紋又穿上。
方紋默默的看著許修崢。
許修崢道︰「春天雖然比之前暖和,但月兌的太早容易生病。」
方紋深吸了一口氣,當著周岩的面也不好和許修崢頂嘴,只微笑著點了點頭。
一旁的周岩一副羨慕的樣子︰「將軍對嫂子真好。」
許修崢沉默的看了周岩一眼,一言不發的拉著方紋就走。
方紋有些莫名其妙的︰「怎麼了?」
許修崢道︰「我餓了,我們回家。」
「哦。」方紋應了一聲。他在這兒逛了也有一會兒了,其實沒什麼意思,就是一群兵在進行操練,看著看著就覺得很枯燥,還不如回去繼續看他的話本。
許修崢拉著方紋去吃了飯,兩個人吃飽喝足,回到府上之後,就听下人來報,說是戶部尚書正在前廳等著許修崢,說是要商量之前的那件事情。
許修崢看向方紋。
即便對所謂的‘之前那件事情’非常的好奇,方紋也很識相︰「我先回房了。」
許修崢遲疑了一下,最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點點頭就往正廳去了。
兩個人分開之後,方紋正走著,突然看到了上次鬼鬼祟祟的那個丫鬟,她此時正背對著方紋走,和另外一個端著水的丫鬟談天,看表情,似乎在抱怨。
方紋想了想,慢慢的放輕了腳步,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面。
那丫鬟道︰「公子實在是太難伺候了。特別是夫人過門之後,將軍當初下的命令是不能讓夫人知道,所以我每次去找公子都小心翼翼的,就怕有人看見,整天都覺得自己像是做賊一樣,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另一個丫鬟嘆了一口氣,端著一盆水倒了,一手拎著盆子,一手拍了拍丫鬟的肩膀︰「你可真夠倒霉的,那公子之前仗著將軍對他的寵愛,鼻孔都快朝到天上了,當初我們和桃桃她們幾個還說過,誰要是派去伺候他,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哎,得了,誰讓我命苦,之前得罪了總管呢,不然也不會被派去干這趟活。不說了,我還得去給晉陽公子送熱水,下次見了再嘮吧。」
方紋沉默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從一塊假山後面繞了過去。
從那個丫鬟的口中,方紋這才算知道了,原來那個小院是晉陽公子的,而他之前也從公主的口中知道了晉陽公子和許修崢之間似乎有些不尋常的關系……
怪不得前世的時候嫁給許修崢的女人那樣發瘋,許修崢也沒有休了她呢,原來是早就金屋藏嬌,想拿那個女人當擋箭牌了。
而許修崢不想讓自己知道……就有些蹊蹺了。
大英朝一向都是允許三妻四妾的,尤其是納了男妻的人家,從沒听說過哪家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若是那男妻不願意納妾,香火就斷了,是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所以,許修崢完全不用將此事藏著,甚至直接對方紋說想納晉陽公子,方紋也沒得說。況且,他們兩個本來就只是做個樣子,一點實質性的東西都沒有,他這個夫人過門,雖然在洪縣排場很大,但在京城也十分的低調,外人看起來,就覺得將軍肯定不重視他。
這麼一來,許修崢的做法就有些矛盾了。
方紋將話本攤開,卻許久都看不進去。
他又不能像是女兒家一樣閑著無聊就去找許修崢的母親說說話之類的,只能嘆了一口氣,爬上床準備去午睡。
從未有過午睡習慣的方紋躺了一會兒竟然真的睡著了。
兩個新來的、專門伺候方紋的丫鬟進來換香的時候都躡手躡腳的,她們你推我攘,好奇的看了一眼睡夢中的方紋,無聲的對著口型,然後嘻嘻哈哈出去了。
來找方紋的總管抱著一大摞的畫卷,看見兩個丫鬟的動作,忍不住拉下臉呵斥道︰「沒大沒小的東西,以前教給你們的規矩都忘了嗎?」
丫鬟們看見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總管,頓時有些害怕,齊刷刷的跪下。
總管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夫人睡著了?」
其中一個丫鬟點了點頭︰「是的,才睡下沒多久。」
總管點點頭︰「知道了,都起來吧,可不許有下次了。我看見了無所謂,但是讓主子看見了,你們可是要被趕出府的。」
「是。」丫鬟們感激的磕了一個頭。
總管輕咳了一聲,將手中的畫卷都給了丫鬟︰「等夫人醒了,你把這些東西給夫人,就說這里面一個都沒漏下,讓夫人盡管放心。」
丫鬟們面面相覷,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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