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雪緊,人未眠,夜卻正濃。
前半夜,荀芷粟就一動不動地趴在窗台上,看黑夜中雪花一片一片地飛舞,飄落。
望著那翩翩而舞、輕盈而動的小精靈,她想,雪花該是這世上最純潔無瑕的東西了吧,它們是不是天使翅膀上掉落下來的白絨毛?從不知幾萬里的遙遠國度飄落下來,即使飄落到地上,也是潔白神聖的讓人心疼。
就像蘇瑩雪,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漂亮純真惹人憐,即使她發個小脾氣,在別人的看來也會覺得她自然可愛不造作;不像她荀芷粟,生在泥里長在土中,讓人輕視,任人踐踏,之後還要頑強生長迎頭微笑。
「晉揚,我真的不會嫉妒她的。」荀芷粟喃喃自語。因為,曾經,蘇瑩雪對她很好,真的把她當做親姐妹來對待的,她又怎麼會恩將仇報、做那條凍僵的蛇呢?
後半夜,大雪漸漸歇了,荀芷粟有些乏了,眼楮也有些干澀,她用力搓了搓眼,沒錯,她竟然听到前面的草坪上傳來歡聲笑語。
她踮著腳伸長脖子使勁看,草坪生圍著一大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個個滿面笑容。
她光著腳蹬蹬蹬地跑下樓去,哦,原來,是一個溫馨的婚禮現場,中央是一對幸福的璧人,臉上是止不住的笑。
荀芷粟也笑了,她走上前去,對那兩人祝福道︰「祝你們幸福,白頭偕老。」
「當——當——」不知哪里傳來的大鐘洪亮地敲了兩下,眼前的場景竟然都消失了,荀芷粟揉了揉眼楮,那對新人,那群親朋,那片草地,統統都消失了,哪里去了?你們怎麼都走了?是因為我來了嗎?荀芷粟著急地大喊,轉著圈地去找。
沒有,沒有,只有幾個路人對著她指指點點,荀芷粟著急地向他們解釋著︰「不是我,不是我。」她竟然急得嚎啕大哭,哭著哭著,她醒了。
原來是做了一個夢,她竟然做了一個如此美好的夢,她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看,藍熒熒的屏幕上正好顯示是凌晨兩點鐘。
一個好夢被驚擾,竟然再也睡不著。荀芷粟索性坐到了地上倚著床,蜷了一下瘦瘦的身子,用
雙手抱住自己的那兩只縴細的長腿,將尖尖的下巴擱在小小的膝蓋上。
房間里有地暖,她只著了一件白色的薄薄睡衣,卻也不覺著冷。
只是,不知有什麼東西滴落,「啪嗒,啪嗒」地砸在她的白皙如瓷的腳背上,涼涼的,這種涼意從腳背不斷蔓延,讓她渾身感到一種莫名的冷,甚至打起了寒戰。
這是什麼?她不自覺將手伸到臉上,巴掌大的臉上是濕漉漉的一大片,淚,是淚,她什麼時候又哭了,她以為她的眼淚早已經流干。
記得有一次,她在偷偷地哭,被唐晉揚看到。當時,唐晉揚不是罵她是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女人嗎?沒有人情味的人怎麼還會流淚呢?雪,這一定是外面的雪飄落進來融化而成的。
荀芷粟忽的站起來,拉開窗戶,呼啦一聲,窗簾被吹起,掛在上面的風鈴也被吹得丁零亂響,在外面徘徊了許久的風兒終于蜂擁而入,吹落她的淚,吹冷她的心。
啊,外面看上去很寧靜,推開窗戶卻是這麼蕭瑟清寒。好在,幽暗的穹窿上竟然有幾顆星星在朝她調皮地眨著眼楮。
荀芷粟探出頭去,伸著手仔細地數,一顆,兩顆,三顆,可是怎麼數也數不清,她往地上看,地上是雪白雪白的一片。
她抿著嘴笑,小時候她最喜歡穿著小鞋子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地小腳印,後面是姥姥焦急的叫聲︰「雪兒,雪兒,快回來,別摔倒了。」
那時,荀芷粟的小臉被凍得通紅通紅的,上面還有兩塊拇指大小的凍瘡,可是她一點兒不在乎,她會咧著小嘴笑︰「姥姥,我不怕。摔倒了,我可以再爬起來。」
沒等她說完,腳下一滑,她便一個**墩就摔在了地上,姥姥焦急地從屋里跑出來,心疼地要命,把她扶起來,模著她耳朵叫道︰「雪兒,不怕,不怕,模模耳朵,魂在里邊。」可是她卻推開姥姥的手自己爬起來,咯咯地笑︰「姥姥,沒事,就疼一點點兒。」
只是,現在,荀芷粟理了理被風吹得凌亂不堪的長發想,如果她現在摔倒了,鼻青眼腫,頭破血流,她還會再有兒時的那股再爬起來的勇氣嗎?
地上的那片白刺痛了她的眼,她還是該下去把院子里的雪掃起來,要不待會唐晉揚回來摔倒怎麼辦?忽然,她又笑自己傻,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他怎麼還會回來呢?
就在這時,她的身後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門被人狠狠地踢開,隨即燈被人啪地按亮,荀芷粟轉身望向門口。
唐晉揚醉醺醺站在門口,看到那個女人如幽靈一般站在窗前,白色的睡衣,吹起的長發,乍一看讓人毛骨悚然。
唐晉揚一個激靈,肆意吹進的寒風讓他腦門一涼,頓時醉意全無。
他三步並作兩步踉蹌著跑到荀芷粟跟前,一只手將她從緊緊抱住,另一只手隨即把窗子關上。
緊接著,是響亮的一巴掌,在這個寂靜的夜里,這個巴掌聲格外清脆。
荀芷粟的頭被打的一偏,卻沒敢抬頭看他。
「你他媽找死啊。要死出去死,別死在我的房子里。」唐晉揚滿臉怒氣,滿嘴酒氣,他是喝了不少,可是這回卻是無比的清醒,或許他再晚來一分鐘,這個蠢女人便會一命嗚呼了。他雖然恨她,恨不得她去死,但是,相比之下,他更願意慢慢地折磨她,看她痛苦,讓她活在懺悔中,生不如死。
昨晚,他是有酒局的,酒局結束之後,他本來已經在酒店里住下來,可是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雪。雪,曾經是他既甜蜜又痛苦的記憶,可是,現在他的心中只有怨恨,一種執著的怨恨,所以,借著酒勁,他又叫來司機開車回到了這座別墅。
「沒有,晉揚,我就是……看……看……雪……」荀芷粟小小瘦瘦的身在瑟瑟發抖,像黑夜中一只受了驚嚇的小松鼠。
「雪?」唐晉揚咬著牙關吐出這個字,右手準準地捏住她細細的不堪一握的手腕,加重力道,「你這如此骯髒卑鄙的女人,也配說這個字?」
「晉揚,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荀芷粟的手腕疼得要命,抽泣著,想哭卻不敢哭出來,白皙的小臉在黑暗中愈發楚楚可憐,紅紅的眼楮里蓄滿了濕漉漉的晶瑩,看得滿是醉意的唐晉揚身體涌動出異樣的感覺。
唐晉揚一把扯過她,低頭將唇覆上去,女孩的嘴里是澀澀的味道,眼淚的味道,還有他早已熟悉的如蜜的芬芳之氣。
他粗魯地將荀芷粟唇邊的一縷發絲扯開,使勁地咬著她的嘴唇。看她閉著眼努力地忍受著他帶給她的痛,唐晉揚才滿意地收回自己的利器,他怎麼會吻她?他只會撕咬,看她難受。
荀芷粟也終于松一口氣,可是緊接著,砰地一聲,她便被狠狠地摔在床上,後腦勺踫上床頭,好疼。
可是她還來不及反應,唐晉揚已經攫住她的女敕女敕的唇,沒有任何語言。他從來不願多和她說一句話,此時更是如此。
荀芷粟知道下來等待她的將是什麼,那是一場無關愛情的征服,是獵人對小獸的殘忍的撻伐。她能做的就是咬著牙忍受著那早已習以為常的痛,那蔓延全身的痛。
三年四個月11天,在這漫長的的1228天里,她不知痛了多少回,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她痛,他也會痛嗎?後來她偷偷地上網找這樣的論壇看,才慢慢地知道問題不在自己身上,她的痛只源于他的發泄。
她不知道此時唐晉揚是不是快樂的,可是,她知道,他的心,也像她一樣,被什麼東西在蠶食早已變得麻木不堪。
醉了,累了,唐晉揚的喘息聲慢慢平穩下來,最後一動不動。
不知多久,耳邊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荀芷粟伸了伸手卻又在半空中停住,她不敢踫他,更不敢抱他。
待唐晉揚發出悠長平穩的呼吸聲,荀芷粟才敢伸手輕輕地摟著,其實更是在拍著趴在她身上的男人。醉酒之後,唐晉揚會睡得很沉,即使打雷也叫不醒。
她單薄的身體與他健碩的肌肉緊緊相貼,她縴細的手指撫上他精瘦的腰身。
剛剛,這里是那麼有力,盡管疼痛,也是歡喜。唐晉揚的頭斜斜地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他的頭發黑黑的粗粗的有些扎,呼出的熱熱氣息噴在她的肌膚上癢癢的。
荀芷粟小心地扶著起他的臉,在他飽滿的額頭上印下輕輕的一吻。只有面對此時的他,她才可以這樣放縱地擁抱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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