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甚至連時間都被凝固,過得好慢好慢。白天還好,荀芷粟心思都在工作上,可是每當下班,她獨自守著偌大的別墅,心里卻被那個人的記憶塞得滿滿的。這些記憶是她編織的無比可笑的美麗謊言,在別人看開漏洞百出,但卻足以讓她麻痹自己。
美依在大年二十九的下午就早早地放了假,臨走之前,荀芷粟把桌子上的吊蘭澆了水,一個星期不上班,一定要讓這些綠色的生命喝上足夠的水,荀芷粟喜歡這種生命力極強的植物,隨便折上一枝插在水里土里,它就可以茁壯的成長。
小李則捧著一包零食,嘎 嘎 地大吃。她把袋子遞到荀芷粟跟前,盈盈笑道︰「荀姐,吃不吃?」
荀芷粟搖頭︰「我不吃。」
小李又抓了一把放進嘴里︰「荀姐,你這麼瘦,應該多——」忽然,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透過窗子,她看到走廊處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小李攬過荀芷粟的肩膀,趴過來神秘地說道︰「荀姐,問你個事。」
荀芷粟專心地擦著吊蘭綠油油的葉子,道︰「問吧。」
不滿意她的態度,小李把她的臉掰過來,來來回回地打量了一番,開口道︰「荀姐,我看你臉犯桃花,這兩天是不是有什麼情況?從實招來!」
大腦轉動了好幾秒,荀芷粟才明白她說的意思,打開她的胖乎乎的手︰「李小花,我看你才犯桃花呢,這包零食,是市場部的那個小楊買給你的吧。」
說道小楊,小李的臉一紅,這個人太煩人了,明明自己都拒絕他了,可是他時不時來送一大包零食來,雖然自己也不想要,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她把袋子里剩下的渣渣倒在手心里一揚脖放在嘴里,邊咀邊道︰「荀姐,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他,這孩子別的還都好,可就是一個小胖子。」說著她捏了捏自己肉嘟嘟的臉蛋,「你看,我倆站在一起整個一合肥,為了下一代著想,我一定找一個又高又瘦的。」
荀芷粟笑了笑,小李雖然工作上不太上進,但是性格上很好,愛說愛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自己都變得開朗起來。
小李意猶未盡,砸吧砸吧嘴道︰「哎,荀姐,咱們蕭總是在追你吧。」
荀芷粟被小李的話嚇了一跳,手里拿的用來給花兒澆水的杯子也掉在了桌子上,半杯子的水都灑了出來。
小李忙找來抹布將桌子上的水漬擦干淨︰「荀姐,我猜對了吧。」
怎麼會有這樣的謠言呢?荀芷粟紅著臉道︰「小李,你再瞎說,我就生氣了。」
小李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確定的問︰「荀姐,不是啊?可是,怎麼我听別人說,上下班的時候經常看到你坐蕭總的車呢。」
原來,自從那次在公司門口搭了他的車,蕭葉超便會在早晨傍晚等她,一開始荀芷粟推辭,蕭葉超卻說,這算是給公司的員工的一份福利,她省出了等車的時間,可以通過努力工作來作為回報。荀芷粟知道蕭葉超心腸好,是看她大冷天等車辛苦,他畢竟是自己的上司,自己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和一份好心,便同意了。只是為了避人閑話,荀芷粟都不在公司門口上他的車,而是要往前走上五分鐘的路程,搞得兩個人像地下工作者。卻沒想到自己這麼謹慎小心,還是落了人話柄。這樣看來,以後還是自己坐公交車上下班吧。
小李見荀芷粟認真的表情,只覺得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只是道听途說,便又轉移了話題︰「荀姐,過年你不回老家,就來找我玩吧,我家就在這附近。」小李和荀芷粟在一個辦公室共事大半年,知道她一個人生活在文城,過年的時候,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荀芷粟笑著答應。
下班的時候,荀芷粟給蕭葉超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有事先走了。
她下了公交車,又到超市買了點菜才往家走。小區里已經有了濃濃的年味,路邊的綠化樹上掛滿了紅紅的大燈籠,映得周圍紅彤彤的一片。
荀芷粟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別墅里仍是靜靜的。荀芷粟邁著疲憊的步子一步步地走進房間。
上了二樓,荀芷粟習慣性地往唐晉揚的房間望了一眼,房門緊閉。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不會再回來了,荀芷粟想。
以前過年的時候,唐晉揚會一直住到二十九,第二天會到爺爺女乃女乃家陪老人過除夕,大年初一晚上會回別墅。
荀芷粟慢慢地推開他的房門,一切都保持著兩個月前他離開時的樣子,他不會再回來了,她將額頭輕輕地靠在門板上。早就知道是今天這個結果,為什麼還會這麼痛,心像被剜去了那麼痛。早就知道除了記憶什麼都不會留下,那她還在等待什麼?
第二天,荀芷粟早早地起來忙活,和面,洗菜,剁餡,包餃子,是媽媽最喜歡的豬肉白菜餡,她又往里加了幾只大蝦,聞起來就是鮮香的味道……
她包餃子很好看,是姥姥手把手教給她的。
小時候,荀芷粟喜歡看姥姥包餃子的樣子,專注又認真,和她繡花時的神態一樣,姥姥邊捏餃子邊教導她︰「雪兒,要好好學做飯,一個男人喜歡吃你做的飯,才會愛上這個家。」可是,姥姥忘了一點,一個男人如果喜歡一個女人,即使她不會做飯,他也照樣喜歡,而如果他恨這個女人,即使她做山珍海味、滿漢全席,他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
從醫院回來,荀芷粟就窩在床上,這些天不知怎麼了,她感覺干什麼都沒有精神,特別是到了晚上只覺得又困又累,除了睡覺不想干別的。
直到蕭葉超打來電話時,荀芷粟才被驚醒,她拿起手機一看,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
「芷粟,除夕快樂!」手機里,他的聲音中含著笑意。
「蕭總,除夕快樂!」荀芷粟輕輕地說,這是她除夕夜收到的第一個祝福。
「芷粟,你猜我在哪里?」蕭葉超呵呵地笑,語氣調皮卻不輕佻。
「不知道。」荀芷粟老老實實地吐出三個字。她本不是一個善于和別人交流的人,再說,世界這麼大,她怎麼知道蕭葉超在哪里呢。
蕭葉超慢慢說道︰「我在你表哥家門口,想邀你和我共度除夕,我們一起看煙火,不知能否賞光?」
「蕭總?」荀芷粟不知道他是不是再開玩笑,但是半夜三更和自己的上司一起過除夕,對于她是萬萬無法想象的。
「對不起,芷粟,我開玩笑的,這麼喜慶的晚上,我當然是在家里看、看春晚呢。」蕭葉超捂著嘴咳嗽了兩聲,「你知道,我一向喜歡開玩笑的,你好好和你的家人玩吧,我掛電話了。」
「蕭總,你等等我。」荀芷粟迅速走下床,披上棉衣,一溜小跑跑到門外,打開門。
果然,門外停著一輛車。
荀芷粟走到車跟前,輕輕地敲敲窗。
蕭葉超詫異地打開車門︰「芷粟,這麼冷,你怎麼出來了?」路燈下,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風衣,臉色緋紅。
他一開口,荀芷粟便聞到了一股酒味。
「蕭總,你喝酒了?」剛剛在電話里,荀芷粟就覺察到蕭葉超的言語與以往不太一樣,說話間她听到了他的哽咽聲,她以為自己听錯了,可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蕭葉超明明就是流過淚的。
「過年高興,只不過喝了一點。」蕭葉超伸出拇指和食指比量了一下。
「你自己開的車?」雖然除夕晚上街上人比較少,但是這也存在隱患。
「沒,剛剛有朋友把我送回來的。」蕭葉超沒看她,卻把目光投向遠方,「回去吧,我就是路過這里,就想起給你打個電話,回去睡一覺,什麼煩惱都會沒有的,真的,明天是新的一天。」他語無倫次,舌頭也有些打結。
「蕭總,我想看煙火。」荀芷粟打斷他。
「啊」蕭葉超一愣,迷離著雙眼傻傻地看她,燈光下,他就像一個迷茫的大男孩,與平日里精明干練的管理者模樣大相徑庭。
荀芷粟將別墅的門鎖上,笑道︰「蕭總,你剛才不是在電話里說要邀請我和你一起看煙火嗎?」
「是嗎?」蕭葉超拍拍自己的腦袋瓜。他的酒量本來就不大,今晚,出去和朋友狂歡,又多喝了一些,所以他的大腦一直都是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態。
剛剛朋友送他回來,本來已經將他送回到家。可是,一個三個多月前的預訂電話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所以,他又獨自開車出來。
經過荀芷粟住的這座別墅的時候,蕭葉超便鬼使神差地停下來給她打電話,其實,剛才在電話里和荀芷粟說了些什麼,他真的記不得了。
「煙火?」蕭葉超重復了一句,捋了一把頭發,「是嗎?我剛才說和你看煙火?」
荀芷粟溫和地笑︰「是啊,你不會要食言吧。」
蕭葉超拍拍車蓋︰「怎麼會?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走,我們倆,不,我們仨一起去看煙花。」
「我們仨?」荀芷粟迷惑,往車里望去,難道車里還有一個人,難道是她想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簾回來了,我在這,你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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