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望誠次日一早,便來到了北集鄉政府,找到了黨委書記陶亮,把集資修路受阻的事情向他作了匯報,並提出請他出面幫忙。
「你是讓我和你挨家挨戶去做群眾思想工作,讓他們把錢交出來?」陶亮听完述說,笑眯眯地問于望誠。
「書記,你這是故意拿我開玩笑!」于望誠笑道,「你堂堂一個大書記,工作忙得不開交,我怎麼能讓你像我一樣,去吃閉門羹?」
「我是這樣想的。」于望誠說出自己的具體打算,「我想明天晚上九點等村里人都回家的時候,請各家派一個代表去村部開會,把集資修路的情況向村民作一通報,很多群眾由于過去看不慣村干部作風,肯定有抵觸情緒,到時請你出面為我們講幾句話,代表鄉黨委和政府表個態,讓村民們吃個定心丸,好讓這個事情繼續下去。」
陶亮點點頭,「行,只要涉及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唉,我們過去的村干部,素質確實不高,為自己考慮得多,為村民考慮得少,也難怪現在老百姓對他們有意見。」陶亮又若有所思地說道。
「是呀,我沒想到剛開始就遇到挫折,現在心里對你出面能不能做通工作一點底都沒有。」于望誠憂心忡忡。
「我一定盡力而為的,只是鄉財政也不寬裕,不然,我從鄉里劃撥一筆資金給你算了,省得讓你受委屈。」
于望誠搖搖頭,「老百姓思想變化,覺悟提升總要有一個過程,萬事開頭難,等這事做好了,我想他們能對村干部的好感就會增加了。」
「但願如此。」陶亮補充道。
于望誠辭別陶亮,迅速來到村部,將三個村干部召集到一起,介紹了上午找陶亮的經過和打算,然後讓他們今天晚上就逐戶通知,各家派一名代表,在明晚九點到村部來開會。
大家听了于望誠的想法,紛紛表示懷疑,覺得村民們都不認識陶書記,即便認識,他說的話能管用嗎?
于望誠嘆了口氣,說道,「有沒有用,我現在也不好打包票,現在,修路陷入僵局,只能想出這個辦法來了,村民們能不能支持,全看陶書記的口才了。」
次日晚上九點不到,村部大院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主席台上放著三個位置,陶亮坐在正中央,于望誠坐在他的左邊,右邊是周華清。
「鄉親們,這麼晚還把大家召集到村部來開會,實在過意不去,但因為你們很多人家里白天管事的人不在,所以,才把時間定在晚上,耽誤大家休息了!其實,這次開會,估計很多人都知道什麼目的了。過去,我們村有些干部,在位的時候,沒能為大家做些好事和實事,而且有的欺騙大家,拿著你們的或者村里的錢吃喝享受,辜負了你們的信任和希望,我作為現任掛職支書,先代表他們向鄉親們表示歉意。」于望誠說完,站起身向會場群眾深深鞠了三個躬,讓陶亮和周華清感到十分驚訝。
「但這些事情畢竟都已經過去了,那些村干部大部分都已經退休賦閑在家了,也許他們現在內心也很後悔當初的行為,但作為現任掛職村干,我覺得,我們要把眼光放得長遠些,放在如何把我們村的經濟,把鄉親們的腰包搞得鼓起來,生活搞得富起來,這才是我們的根本任務和最終目的。我上任快一個月了,前些天,我針對村里實際,提出了集資修路,招引客商的想法,不少村民有怨言,也信不過我,所以,今天我也不想在這給大家做什麼承諾,因為很多村民對我本人沒什麼了解,甚至覺得我和過去村干部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別。現在,我把我們鄉里的父母官陶亮書記請到了現場,請他來為大家講幾句話吧。」
場下,村民的目光立即聚焦到陶亮身上,有人開始在下面議論︰
「這就是鄉里的書記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把書記都請來了,看來這路是非修不了。」
「這個于支書真有辦法,讓書記出面做我們工作。」
「誰知道,這是不是鄉里書記,說不定,是這個姓于的從城里隨便找了個人冒充的。」
「瞎說額,這個人我以前在街上見過,當時他陪縣里領導到鄉里敬老院的。」
……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陶亮書記站起身,「我知道,鄉親們一直以來,對我們的村干部抱有成見,我呢,也理解大家,畢竟你們以前說的事情不是無中生有,是客觀存在過的。對過去,我也不便評論,只想跟鄉親們說的是,上級難得派一個想干事的年輕人,到我們村里,我們一定要好好珍惜,給他一個干事成事的機會和舞台。」
「不瞞你們說,于望誠之前曾經是海城市委書記方春梅的秘書,方書記為什麼要選他做秘書,又為什麼把他下派到我們村,就是出于對于望誠人格和能力的肯定,所以,鄉親們以不相信村干部,甚至也以不相信我,但你們難道連咱們海城大市市委書記的眼光也不相信嗎?」
「陶書記,錢我們以交,但是你得給我們一個承諾,就是什麼時候能保證路修好,如果到時修不好,怎麼辦?」人群中,一個中年男子出了提問。
「是啊,是啊,你得給我們一個答復,讓我們放心,不然錢說不準又被村干部拿出吃掉喝掉。」中年男子話音剛落,全場立即附和道。
「好,既然大家讓我表態,這里我就鄭重承諾,只要兩天內大家全部將集資款交清,在天氣晴好的情況下,一月內完工,哪怕二十四小時不停施工,也要把路修好給大家看。如果修不好,你們就去鄉政府砸了我的辦公室,然後去縣政府上訪,怎麼樣?」
「好,好,好!」人群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于望誠開心地笑了,這個陶亮,真是個敢于擔當的干部。
「我來說兩句吧。」周華清開口道,「趁著大家今天在這,我想挨家挨戶去收比較耗費時間,而且有很多人家經常踫不到人,我看明天六點,大家起個早,到村里主動交下怎麼樣?」
「好的,沒問題,只要是真心實意為我們村民辦好事,少睡個把小時覺無所謂。」站在前面的一個大漢說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們在村里等著還沒交錢的人家,陶書記,我看今天就到這吧?」周華清說完,將目光轉向陶亮,征求他的意見。
「好的,鄉親們回去早些休息吧,謝謝大家理解和支持,鄉里對這個事情也會跟蹤和督查的,絕不會讓大家的錢打了水漂。」
村民們紛紛鼓掌致意。
于望誠看了一下手機,會開的時間不長,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收獲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院內的人漸漸散去,幾個村干部也陸續離開村部,累了一天的于望誠月兌掉鞋子,坐在了床邊,準備打電話給交通局唐局長,向他催催風,一旦明天村民交清集資款,後天就運送設施,組織人馬趕赴北集。
「鐺鐺,鐺鐺。」院外傳來了手指叩鐵門的聲音,「里面有人嗎?」隨即傳來一個姑娘的問話。
咦,這個時候了,哪冒出一個姑娘的聲音來?而且院門也沒關,直接進來就是了。
于望誠十分好奇,立即穿起鞋子,走到了院內,只見一個短姑娘微笑地看著他。
「姑娘你找誰?」于望誠疑惑地問道。
「我,我,我找你。」姑娘也許是第一次見到于望誠,有些不好意思。
「找我?」于望誠感到詫異,「你是……?」
「你就讓我站在外面說話嗎?」姑娘看到于望誠驚訝的樣子,感到有些笑。
「喔,不好意思,我都忘記了。」于望誠尷尬地笑笑,「……」他又猶豫起來,這麼晚了,讓一個姑娘到自己屋里,要是被別人看到,會怎麼看待自己?
「是不是里面有其他人在這,不方便進去?」姑娘問道。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于望誠想了想,把姑娘迎了進來,但是沒有帶到屋里,而是拿了兩個凳子,放在了院內,並且重新打開了院內的大燈,讓走過的人都看得到,免得被人誤會。
于望誠借著燈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只見她留著一頭齊耳短,皮膚很白,膚色賽過城里的姑娘,彎彎的、淡淡的眉毛下面,是一雙會說話的眼楮,最吸引于望誠的是那黑黑的眸子,在夜晚都顯得那麼有神。
「我叫葉春雪,是前天你去過的那戶人家的姑娘,剛才,我在會場听到了你的講話,散會後,在外面一直沒有走。」于望誠看得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她便開口介紹了起來。
「喔,我知道了。」于望誠立即反應過來,這姑娘果然長得俊俏、端莊。
「你媽不是說,你每天晚上都要在玩具廠加班嗎,今天怎麼沒有去?」
「是因為昨天村里人去我們家,說今晚村里要開會,我媽身體不太好,就讓我今天不加班了,到這來開會。」
「喔,原來是這樣。」于望誠既有些感動,又有些愧疚。
「那不加班,是不是收入就要少一些啦?」于望誠問道。
「掙錢不在于一晚兩晚,但村里有事情,我們還是要關心的。」姑娘這個時候顯得不再拘謹。
于望誠現,這姑娘倒是個比較講道理的人,但是由于此刻夜深人靜,被人看到影響不好,便想急于結束談話,便問道,「那你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事麼?」
葉春雪沖他笑笑,「這要問你了。」
「問我?」于望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姑娘從口袋里掏出一疊鈔票,「你這個人,真有意思,做了好事,還不留名,是這事能瞞得了我們家嗎?」
于望誠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是怎麼現的?」
「我是前幾天早上起來準備洗枕頭套和枕巾時現,因為家里正常沒有旁人來,所以我和我媽肯定猜到是你放的。」
于望誠收起笑容,認真說道,「春雪姑娘,你听我說,你們家因為經濟比較困難,村里集資的錢,就不用交了,反正修路也不缺一千塊錢,另外,你母親這輩子吃了很多苦,現在身體又不好,這點錢就算是我給她老人家買些滋補的東西,你無論如何,都要收下,不然,我這個村里父母官心里會很難受的。」
「那怎麼行?」春雪連忙把錢塞到于望誠手里,「不僅你給的錢我們不能要,而且村里集資款我也要如數交給你。」
「你給了一千六,這是兩千六,另外一千是修路的錢,這是為咱們全村做好事,我們家不能搞特殊。」葉春雪也認真對于望誠說道。
「你能不能听我一次?」于望誠帶著乞求的目光看著葉春雪,「就算我對一個偉大女性二十多年來,既做父親又做母親的敬意和尊重?」
葉春雪還是淡淡笑笑,「母親的養育之恩,我當然會報答的,但你的錢我真不能收,因為我是個健全的人,有手有腳,有工作,能夠養活自己和母親的,你的心意我領了。」
于望誠想把錢硬塞在她手里,又擔心被外面路過的人看到引起誤會,只好把錢抓在手上干著急。
過了一會,他數了十張遞給葉春雪,「這樣好了,我們彼此退一步吧,你把集資的錢收回去,我把前天給的錢拿回來。」
「不行的,于支書,既然村里每家都要交,我們就不能例外,不然,要是被人家知道了,會影響你以後工作開展的,你就別固執了,有的農民想法不完全和你一樣。」
于望誠認真地看著她,愈覺得這姑娘樸實、懂事,善解人意。
「那你把錢交了,這個月哪有錢給你媽看病、買藥?」
「放心吧,這個月我基本上每晚都在加班,估計到手工資加上加班費,有三千塊呢。」
于望誠點點頭,「那以後你們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就來村子里面找我。」
葉春雪害羞地點點頭,「好的。」
「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還是早點回家吧。」
「嗯。」葉春雪點點頭,站起了身,走向院外。
快要走遠時,葉春雪突然調過頭,對于望誠認真說道,「于支書,我以後以叫你大哥嗎?」
「當然以!」于望誠立即回道,「叫大哥好,省得支書支書的听起來別扭。」
「那你同意啦?」葉春雪興高采烈地說道。
于望誠微笑著點點頭,從見面到現在,他還沒看過葉春雪這麼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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