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忽然,手掌下的胸膛微微震動了一下。那男人先是低聲悶笑,轉而又變成了哈哈大笑,似乎她那句話逗得他很開心。
林敏敏忍不住擰起秀眉。
而,緊接著,那人的手指便按在了她擰起的眉間。
「嘖嘖嘖,」他咂著嘴,搖頭道︰「好好的一個美人兒,一皺眉可就全毀了。」說完,他那略帶粗糙的手指又輕佻地拂過她的下唇。
即便是從後世那種寬松的男女關系里穿越而來的林敏敏也知道,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如此對她,絕對不是出于欣賞。
她垂下眼。
鐘離疏卻以為她是在故作嬌羞,繞著她的發絲低聲淺笑道︰「我這船還要在這里停留幾天,你可以留下來。」
林敏敏那低垂的眼漸漸眯起。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她聲音輕柔地道。
「暗門子?」鐘離疏以她的發梢拂過她的臉頰,低笑道︰「你放心,我這人最講究個公平交易,只要你做得好,報酬不是問題。」
頓時,林敏敏只覺得一陣惡心。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眼,學著電視里的瑪麗蓮夢露,沖著那男人忽閃了一下睫毛,又微微撅起紅唇。看著那人落在她唇上的眼眸漸漸變得熾熱,她卻邪魅地咬了一下唇瓣,一邊從他的指間抽回自己的發絲,一邊緩緩推開他壓過來的胸膛。
就在他迷離著眼神向她俯下頭來時,她猛地抬腳用力跺向那男人的光腳,一轉身,便去拉身後的那扇門。
然而,她忘了那男人的一只手臂正壓在那門上,腳上受了重重一擊,卻正好叫他將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那條手臂上,竟叫林敏敏失了算計,怎麼也拉不開那道門。
林敏敏心中一凜,當即改變計劃,趁著那男人甩著腳大聲咒罵之際,靈活地從他腋下穿過去,飛快地跑到那扇鏡門前。
鏡門上沒有任何把手,但穿越而來的她早就看出這是一扇用磁力控制的門,她用力一按,那扇門果然彈開了。在那男人追來前,她快速閃進那道門里,卻赫然發現門內居然是一間臥室,而且還是一間沒有任何其他逃生之路的臥室。
「臭丫頭,性子還挺烈!」
身後,鏡門被那男人按開,但他卻並沒有跟進來,而是倚著門框站在那里,一邊甩著仍在痛著的腳,一邊幸災樂禍地望著滿臉驚慌的林敏敏。
林敏敏快速打量著四周,卻發現這間臥室里極其簡單,除了靠牆的一張床外,便只有靠近那鏡門邊的一張桌子和身後的那個西式五斗櫃。
而且,倒霉的是,她所需要的武器,比如裁紙刀鎮紙什麼的,全都在門口的那張桌子上。
無奈之下,她只得沖到牆邊拉開那個五斗櫃,發現那抽屜里井井有條地排列著無數不知道什麼用途的珠寶飾物,便不管不顧地拿起來就向那個男人砸了過去。
「王八蛋,」她一邊砸一邊怒罵,「你才是暗門子,你們全家都是暗門子!姑女乃女乃長得漂亮怎麼了?!姑女乃女乃長得漂亮就必須給你們男人當玩物?!你也漂亮,你怎麼不去做鴨、做牛郎?!他女乃女乃個熊,以為女人就好欺負了?!」
鐘離疏身手敏捷地躲著那些暗器,卻在听到那女人罵他漂亮時忍不住眨了一下眼。而,就是這一眨眼,便險些叫他被一枚胸針給擊中。
雖然這丫頭的罵聲里,有好多詞都叫他听不懂,但那大意好歹還是能猜得出來——顯然,這丫頭是打算告訴他,她不是個暗門子。
盡管他很少沾花惹草,但這種自抬身價的手法他倒是一點兒也不陌生。鐘離疏不禁冷笑一聲,沖著林敏敏嘲道︰「喂,差不多就可以了,再扔阿樟可要生氣了,他生起氣來可是很可怕的。」
林敏敏簡直快要給氣炸了,「他女乃女乃個熊,他生氣可怕,姑女乃女乃我生氣就不可怕?!」扔完了第一個抽屜,她又拉開第二個,也不管那一抽屜輕飄飄的衣物根本就扔不出多遠,拿起來就沖著那個可惡的男人砸了過去。
「姑女乃女乃我到底得罪誰了?!被人對不起到下輩子去也就算了,居然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扔到這個鬼地方來,還連根金手指都不給!他女乃女乃個熊,倒霉催的我,連籌個伙食費都這麼艱難,你叫我拿什麼養孩子?!居然還要被你這頭豬調戲……」
當然,這番喝罵中大半的話鐘離疏還是沒听明白,但他至少听懂了她罵他是豬。
而且,顯然她是打算用那三個孩子來博取他的同情。
想到之前她居然說她是那三個孩子的娘,鐘離疏不由一陣好笑。看著那個咬牙切齒演得十分入戲的女人,他忽然想,要不要配合她演完這一出。
「嘶……」身後,傳來一個倒抽氣的聲音。
鐘離疏扭頭,只見阿樟站在他的背後,一臉痛心疾首地望著被那個女人摧殘得面目全非的臥室。
想著若是惹得阿樟鬧了脾氣,他也沒好日子過,鐘離疏不由嘆了口氣,對那女人道︰「行了,別扔了,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林敏敏拉開第三個抽屜,繼續狂扔。「這會兒你要好好說了,你的手下有跟我好好說了嗎?莫名其妙上來就打人!那是孩子!最小的才三歲,虧你們下得了手!一群流氓,一群土匪、海盜……」
她的話也就罵到這里了,因為似乎只是眨眼間,那原本還遠在鏡門邊上的男人就沖到了她的鼻尖前,朝她露齒一笑,說了聲︰「你罵完了?」
只輕輕一甩手,那男人就將她拋到了床上,轉眼就利落地用床單把她裹成一個無法掙扎的繭,然後屈起一膝跪在床邊,一只大手蓋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壓在她的身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挑眉一笑。「這麼厲害的嘴,想來功夫不錯。」
雖然來自知識爆炸的年代,但也不代表林敏敏就能听懂他那曖昧的用詞,何況這會兒她的頭腦很不冷靜。莫名其妙的遭遇、金錢上的困窘、對前途的擔憂,以及這個男人所帶給她的壓力,都叫她瀕于崩潰的邊緣。林敏敏奮力掙扎著,幾次想學妹妹去咬這男人的手掌,卻都未能如願。
看著那長發如絲緞般鋪散在他的枕上,看著那女人因怒氣而更顯氤氳嫵媚的雙眸,鐘離疏的眼神一幽,腦中再次閃現過那只海妖。
頓時,他決定配合她演完這出戲碼。
「好吧,我道歉。」他沖著她「真誠」一笑,「很抱歉我的手下誤會你是那個……呃,暗門子。」
手下「誤會」,他可沒有誤會——鐘離疏在心中暗暗備注。
此時的林敏敏都已經做好會被這男人分尸的打算了,卻是沒想到他居然一臉真誠地向她道歉。她不由停止掙扎,狐疑地望著那個男人。
「不過你該知道,你弟弟確實是闖了大禍吧?」——雖然決定配合她演戲,他卻不打算配合她演那明顯不合情理的戲碼,所以他決定自行修改劇本——「他打傷的那個番人,是法蘭西國王的使節。想來你應該知道,冒犯番邦使節是什麼罪過吧?而且……」
他看著她,空著的那只大手隔著床單,輕佻地撫過她的腰肢,「說實話,也難怪我的手下會誤會,青天白日的,沒有哪個正經人家的姑娘會穿成你這樣上街,也沒有哪個正經人家的姑娘會這麼散著頭發四處閑逛。」
他挑起她的一綹頭發,情意連綿地望著她的雙眸又道︰「既然是誤會,我們和解吧。」
林敏敏定定望著那個男人。那男人嘴里說著道歉的話,手中卻仍不忘輕薄著她。
果然,他是在玩她!
而,眼下她就在這該死的男人的床上,若是他想對她做點什麼,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麼想著,她不由閉了閉眼,然後垂眸看著那只仍捂在她臉上的手,盡量放軟聲音,說了句︰「放開我。」
她的唇在他的掌心下開合著,那柔軟而溫潤的觸感竟意外地令他心頭一顫。鐘離疏猛地一縮手,細長的鳳眼頓時眯起,低頭看著那個躺在他床上的女人。
見他收回手,女人只草草看他一眼,便開始專注地扭動著想把自己從床單中掙月兌出來。
看著她那仿佛盈著一層水潤的紅唇,看著她那扭動著的縴細身軀,以及那頭如蛇般隨著她的扭動而扭動的長發,鐘離疏的心頭忽地掠過一陣熟悉的沖動。
在女人方面,他一向有著挑剔的名聲,即便是當初邀請她留下,也不過是拿這女人逗自己開開心罷了,他並沒有真想著要跟她如何,而此時……他卻有些真的想了……
他忽地收腿,從床邊站起,又後退了兩步,雙手抱胸,探究似地歪頭打量著那個女人。
「喂……」看著那男人退開,林敏敏原本還想叫他來把她從床單里放出來,卻在抬頭間正撞上他那細眯成月牙兒的鳳眼,以及那眼眸中透出的微微異樣。頓時,一絲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當即識時務地閉了嘴。
好不容易從床單里掙月兌出來,林敏敏卻並沒有急著跳下床,而是站在那里故意用鞋底在那床單上蹭了好幾下,又整了整衣襟,然後才跳下床,一邊警惕地瞪著那個男人,一邊理順那頭長發,再順手將那頭煩人的長發盤起,抬著下巴問道︰「我的孩子們呢?」
因為那根下下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林敏敏缺少可以固定頭發的東西,便只好努力回憶著網絡上學來的手法,將發尾塞過發髻里打了個結,又小心地晃了晃腦袋,見那發髻居然挺牢固,並沒有散開,這才放心地放下手臂。
看著她竟然那麼自在地在他面前整衣盤發,鐘離疏忍不住又是一陣眨眼——顯然,這女人絕對不是什麼良家婦女。沒有哪個良家婦女會當著陌生男人的面,做出這種只有夫妻間才會有的私密舉動!
頓時,向來多疑的他又謹慎地後退了一步。
這女人,如此作派,僅僅只是想要博個好身價嗎?
他眯眼瞅著林敏敏,林敏敏也在不耐煩地瞅著他。就在她打算再問一遍孩子們的下落時,那男人忽地一轉身,對著艙外大聲叫道︰「晦明,把那幾個孩子帶過來。」
外面有人應了一聲。不一會兒,遠遠便能听到妹妹那撕心裂肺般的嚎哭了。林敏敏的眼一亮,再也顧不得去想眼前這男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飛快地繞過他,又不客氣地推開望著那雪白床單上的腳印,顯得一臉悲傷的「塞巴斯醬」,轉眼便沖出艙室,沖上了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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