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明眸 71.忙碌的一天(萬更)

作者 ︰ 夏天水清涼

下午,外面烈日炎炎。|每兩個看言情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注冊過°°小°說°網的賬號。

吃完一盤美味的葡萄,鐘未央帶恩姐兒去洗了手,然後和她一起搭木房子,小家伙這幾天很喜歡擺弄這些。

青梅院的丫鬟青竹突然飛奔了來,氣喘吁吁地行了禮後,連忙稟報道︰「歐陽夫人來了,夫人讓少夫人去見一見客人。還說,恩姐兒不用抱過去。」

趙嬤嬤顯得比誰都緊張,連忙端來了梳妝鏡,一面幫鐘未央整理鬢,一面問︰「少夫人換身什麼樣的衣裳?」

鐘未央先吩咐丫鬟給青竹端一張杌子來,讓她坐下,然後吩咐如許︰「如許,找一件月白色衣裳,玫瑰色裙子。」古人喜歡把淺藍色稱為月白色,她也入鄉隨俗。

如許的專長就是刺繡,並且審美觀很端正。「是,少夫人!」答完話,她就走進內室去挑衣裳了。腳步從從容容,秀秀氣氣的,仿佛天生不會著急。

鐘未央目光離開鏡子一會兒,看向青竹,問︰「歐陽夫人是誰?」

青竹手里端著茶,靜靜地坐在杌子上,微笑著答道︰「是當朝左將軍的夫人,常來咱們國公府喝茶。」

常來喝茶,意思就是關系親厚了!鐘未央在心里思量著。

不一會兒,打扮妥當了,鐘未央親一下恩姐兒的臉,吩咐她听孫嬤嬤的話,見她點頭了,又親了她一下才走。

出了門,已有一頂肩輿在外面等著,仿佛特意告訴鐘未央要趕時間一樣。

鐘未央沒有拒絕,上了肩輿。四個粗粗壯壯的婆子抬著肩輿,速度飛快地到了青梅院。

下了肩輿,鐘未央把手里的團扇遞給丫鬟拿著,院子里的丫鬟已經大聲問候︰「九少夫人來了!」

進了屋子,鐘未央先看國公夫人,然後目光把客人的大致情況收在眼里,端莊地行禮道︰「母親!歐陽夫人!」

「呵呵……」國公夫人和歐陽夫人相視一笑,國公夫人滿臉愉悅,歐陽夫人朝鐘未央緩緩招手,笑道︰「小九媳婦遠看著亭亭玉立的,快走近來,給我仔細瞧瞧!」

鐘未央走過去,對著歐陽夫人微笑。歐陽夫人目光直白地看她,她也不動聲色地打量歐陽夫人。

四十來歲、臉龐紅紅潤潤的歐陽夫人笑道︰「果然!我也喜歡!」

國公夫人听了,笑聲里又是一陣喜悅。

果然什麼?鐘未央在心里說著悄悄話,一面走到國公夫人的身後站著,元嬤嬤連忙微笑著把位置讓出來。歐陽夫人的目光追隨著鐘未央過來,然後才含著笑意,正常移開了。

歐陽夫人寒暄道︰「我今天來的時候刁鑽了!這下午啊,天氣熱得讓人心里慌。實在是因為上午家里突然來了客人,大兒媳婦坐著月子,我都找不到幫手!看來,得等彥兒娶了媳婦,我才能像你這般悠閑自在了!我真是羨慕你,家里兒媳婦個個拔尖、能干!」

國公夫人呵呵笑著,道︰「你能者多勞罷了!」語氣竟有一點調皮!鐘未央無聲地笑彎了眼楮。

歐陽夫人滿不在乎的神色,爽快道︰「隨你怎麼笑話!反正我是看上你家十小姐了!」

鐘未央跟著眼楮一亮,看上十小姐!這是要娶司徒玥音做兒媳婦啊?

聊了半個時辰,鐘未央代國公夫人去送歐陽夫人出了門,然後仍舊回了青梅院。國公夫人關心地看著她,問︰「熱不熱?」

鐘未央笑著把手腕伸過去,輕快道︰「您模模看!」夏天再熱,她皮膚也是涼的,熱也是心里覺得熱。

「哎喲!真涼!比我這坐在屋里的人手還要涼!」國公夫人微微皺眉,握著她的手,看著她道︰「那冬天怎麼過?會不會怕冷?」體質偏寒的人不利于生孩子啊!元嬤嬤在一旁捏了把汗。

鐘未央笑道︰「夏天涼,冬天不涼。」

國公夫人默默地松了口氣,道︰「外頭太陽大,所以就沒叫你大嫂她們過來了,只有你,歐陽夫人還沒有見過,所以讓你過來見一見。這都是通家之好,千萬別以後見面還不認識。以後,這樣的次數能會比較多,記得不要把恩姐兒帶來。」

鐘未央沉默地點頭,臉上的笑容轉為內斂。

「這會子別走了,干脆陪我聊聊天吧。」國公夫人溫婉而和藹道︰「等這陣日頭過去了,再坐肩輿回去。」

「好。」鐘未央笑著答應。

國公夫人卻主動和鐘未央聊起了司徒玥音的親事,平和道︰「說的是歐陽夫人的嫡次子,和小九是同年生的。」

鐘未央點一下頭,心情敞亮,家世相當的嫡次子?司徒玥音是庶女,這麼一算,很不錯的親事!不過,重要的還是要看人品!

國公夫人喝了口茶,接著道︰「之前沒定過親,是因為大相國寺的高僧為他算過八字,二十一歲以前不定親,不然就克妻。而且八字太過刁鑽,若是八字不合,又要無子!歐陽夫人拿了許多的貴女八字去找那高僧,高僧算過了,說玥音的八字最相配、多子。」

八字?鐘未央實在是不明白八字的奧妙是什麼,偏偏古代的姻緣就一定要看兩樣︰家世和八字!八字被人看得太重了!十分有能,自己也是因為八字相配才嫁過來的!

鐘未央不假思索,就在腦中跳出一場情景︰鐘老爺花銀子買通國公府的僕人,讓通融通融,而後想盡辦法把自己的八字塞給了國公爺,然後高僧掐指一算,嘴巴抿動,說些人和鬼都听不懂的鬼話,結論就是「天賜姻緣」!看似鄭重其事,其實何其荒唐、虛幻!

鐘未央感嘆道︰「幸好只是二十一歲!」要是被那「高僧」算成是六十一歲,那還得了?這一輩子就栽在這「八字」上了!

國公夫人用手輕輕點一下鐘未央的額頭,目光帶著寵溺,像看小孩子一樣,笑道︰「別人都愁白了頭,就只有你還說好!」

鐘未央不好意思道︰「歐陽夫人臉色挺紅潤的!能是苦盡甘來了!」

國公夫人忍不住又是一陣笑,慵懶地靠在大引枕上,看上去十分愉悅。元嬤嬤也用帕子掩嘴笑,解釋道︰「歐陽夫人平常愛喝藥酒,而且喝酒愛上臉,呵呵……所以每天都是紅紅潤潤的!」

國公夫人拉著鐘未央的手,輕拍拍,笑道︰「千萬不能讓她知道阿川的酒量也很好,不然,下回在宴席上踫上了,你逃不了喔!」

元嬤嬤的笑點很低,又拿著帕子掩住半邊臉,偷偷地笑,眼楮眯成了月牙兒。鐘未央看她一眼,也跟著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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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媒人就上門來了!隨即,司徒玥音定親的消息也在府里傳了開來。

「十小姐命真好!」婆子們大都這麼說,艷羨之情,溢于言表!

鐘未央沒受這個影響,依然帶著恩姐兒去珍棋閣找司徒玥音學畫。

司徒玥音看起來心不在焉,手握著恩姐兒的小手畫著貓,稍稍低著頭,突然仿若自言自語地嘀咕道︰「三姐和四姐大我許多,卻都因為難產,早幾年就沒了。七姐和八姐都對我很和善,但都隨姐夫去赴外任了。除了九嫂,其他嫂嫂都看我太木訥了,不大理我,我又不是母親親生。」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鐘未央疑惑地看著她。司徒玥音卻一直低著頭,不看鐘未央,鐘未央現她的手腕有點抖,仿佛很尷尬、窘迫。這還是第一次!平時,在鐘未央眼里,司徒玥音都是很冷靜、認真的人。

「十妹妹,需要我幫忙嗎?」鐘未央猜著問,語氣里帶有稍許不確定。

司徒玥音仍舊腦袋低著,卻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同時,筆尖在紙上了一下抖,在貓的腦袋上畫出了一根長毛,她很壓抑地出一聲︰「嗯!」

鐘未央偏著頭,往下低去,去瞧她的臉色。司徒玥音卻突然像個小媳婦,把臉愈加往下躲,襯托得鐘未央仿佛是那調戲小姑娘的不正經人!鐘未央臉上雖笑,但咬著唇不聲。她看到了司徒玥音的小半邊臉,小姑娘確實是臉紅了。

不想讓司徒玥音太尷尬,鐘未央連忙很正經地把頭抬了起來,腦中繼續猜︰司徒玥音想讓自己幫什麼忙?

正胡思亂想地猜著,司徒玥音又低聲道︰「九嫂,我,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鐘未央飛快地問。

司徒玥音聲音大了一點,十分拘謹地道︰「很久之前,別人就都說左將軍的長相很嚇人。還有個外號。」

「外號是什麼?」鐘未央問,不禁十分好奇。自從來到國公府,她越來越現自己是孤陋寡聞的人。

「黑熊!」司徒玥音說得飛快,臉上沒有笑意,表情里都是煩惱和憂慮。

鐘未央也沒有笑,愣愣地想著,如果司徒明長得像黑熊,她會不會喜歡?會不會害怕?

「十妹妹,兒子不一定長得像爹,我去幫你問問,你九哥應該見過--左將軍的兒子。」鐘未央想起那「黑熊」模樣的左將軍,說話變得有點別扭。

「嗯。」司徒玥音輕聲地答應,心里的窘迫還在,依然驅不散。

鐘未央又安慰她道︰「我昨天見過歐陽夫人了,她長得很漂亮,又大方,又和氣!」

司徒玥音低頭答道︰「我也見過。」

鐘未央看看恩姐兒,現小家伙只沉迷于畫畫,沒有听她們說話。她不禁思量著,小家伙這樣一心一意,倒也是個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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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被別人听牆角,忍到了晚上,鐘未央才開口問司徒明︰「你見過十妹妹的未婚夫婿嗎?」

司徒明正從浴房走出來,一邊在伸手系著衣帶,看上去心平氣和、清清爽爽的,答得不假思索︰「從小就熟!你想問什麼?」說話間,他已經吹熄了燈,上了床來,和鐘未央一樣,安靜地在床頭靠著,身姿半坐半躺,神態慵懶、舒適。

「長得丑嗎?」鐘未央問,語氣稍顯緊張。

「不丑!他是次子,他大哥長相隨左將軍,他隨了歐陽夫人,正好一武一文。」司徒明眸子盯著鐘未央,猜著她怎麼這麼問。

「那就好!」鐘未央松口氣,臉上帶著笑意,突然又問︰「他喜歡花嗎?」在她看來,司徒玥音是惜花之人,如果找個同樣惜花的夫婿,那才真正是天作之合。偏偏這里的姻緣都是按家世和八字來搭配的,對各自的喜好都沒有了解,就結為了夫妻,所以才造成了很多的遺憾。既然是從小就熟,那司徒明肯定很了解他。

司徒明突然表情變得生氣,眼神微惱,瞪著鐘未央。鐘未央也惱了,手把被子拉上來蓋住,瞪著他道︰「我不問就是了,我是想說給十妹妹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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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換做是司徒玥音來了鐘未央的平蒙院。鐘未央正喂恩姐兒吃早點,小家伙吃得慢吞吞的,明明只有半碗粥,她卻要吃兩刻鐘才吃得完,鐘未央在吃飯的事上,拿她很沒辦法,偏偏她模樣又那麼乖,吃得那麼認真。

「十小姐來了!」丫鬟大聲道。

趙嬤嬤連忙出去引了司徒玥音進來小花廳。司徒明不在院里,他今天甚至沒去青梅院請安,能是在外院,也能是出去了。鐘未央沒有問過他的行蹤。

一見鐘未央,司徒玥音的臉就紅了個徹底,打完招呼後,就尷尬地坐在一旁,看著恩姐兒吃飯的樣子。丫鬟送來茶,她伸手接過後,也只放在一邊,沒有心思喝。

鐘未央把恩姐兒的粥碗遞給孫嬤嬤,模模恩姐兒的小耳朵,告訴道︰「吃完了,再來找我玩。」起身,牽起司徒玥音的手,去了暖閣里。門口留趙嬤嬤守著。

司徒玥音低頭扯著帕子,鐘未央開門見山道︰「歐陽家長子肖父,次子肖母。」

司徒玥音抬起頭,迷茫地看著鐘未央,神情並未輕松。

鐘未央不明所以,圓滾滾的眸子也看著司徒玥音,突然電光火石間,她想到了一種能︰司徒玥音能不知道,和自己定親的是長子,還是次子?

鐘未央連忙笑著告訴道︰「長子確定已經娶妻,听說歐陽家大少女乃女乃正在坐月子!」這還是听歐陽夫人說的。

司徒玥音神情明顯地一松,立馬又臉紅紅地顯得很不好意思,握著鐘未央的手,感激道︰「多謝你,嫂嫂。」

鐘未央帶著歉意,笑道︰「惜,我只知道這些而已。高僧說,你們的八字很相配。」

司徒玥音臉上的笑容漸漸開朗,變得歡喜。

鐘未央笑一笑,沒去教導她關于八字太迷信的事,看著別人高興,她也覺得開心。有「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之感。

屋里安靜了下來,司徒玥音在低頭呆。鐘未央也安安靜靜的,想著事情。突然趙嬤嬤在門外笑道︰「哎呀!今天恩姐兒這飯吃得真快!這麼早就吃完了!」

鐘未央連忙笑著走了出去,看來今天小家伙是特意吃快了,為的是來找她呢!她心里滿滿的都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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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上午,鐘未央正核對余下的一本賬冊,突然有個不認識的小丫鬟跑進了平蒙院。

趙嬤嬤出去問了話,把小丫鬟帶了進來。

鐘未央出了暖閣,來到堂屋里。

小丫鬟緊張得手抖,臉紅紅的,說話聲音帶顫抖地道︰「請九少夫人安!我是外院管灑掃的小草,大門口的管接待的管事讓我來傳話,說有個自稱趙大太太的人想進府見九少夫人,因為沒有請帖,所以攔下了,還在門口等著。問九少夫人,讓不讓那位太太進來?」

鐘未央笑道︰「那是我大舅母。你別急,我派趙嬤嬤和你一起過去。」

趙嬤嬤不需要鐘未央再吩咐,把那小丫鬟領了出去,先給了打賞,見她模樣憐,又賞了她一盤果子,然後分派了幾個丫鬟在院門口等著。就在鐘未央以為她已經出門去時,她又返身回來了。鐘未央看著她,目光帶著詢問。趙嬤嬤不急不忙地道︰「少夫人,嬤嬤給你提個醒。」說完這句話,她又變得猶猶豫豫起來,嘴巴張開了幾次,都不說話。

鐘未央催道︰「嬤嬤,快點說!」

趙嬤嬤不好意思地笑道︰「待會兒,要是大太太又哭窮,少夫人千萬別答應。總不能讓她在太太那里拿過銀子了,又來少夫人這里拿,這樣兩頭都欺負!」她說著說著,嘴巴就嘟了起來,顯得生氣了。

鐘未央臉色平靜,睜圓眼楮道︰「嬤嬤快去吧!我知道了!」

「哎!」趙嬤嬤放心地答應了,腳步匆匆忙忙地去了。

果然,要自力更生,萬事不求人,還會不損尊嚴。鐘未央略帶悲傷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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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太太坐著肩輿,從大門口一直到平蒙院,透過肩輿的窗口,她看著國公府的宏大和富貴,她心里有著驕傲,也有著艷羨。

听到丫鬟稟報,鐘未央去了垂花門迎接。

「大舅母!」鐘未央行禮。

趙大太太連忙走過來,伸手扶住鐘未央,嗓門略高地道︰「外甥女!真讓我好生想念啊!」

鐘未央笑一笑,邊走邊說道︰「大舅母先進屋坐,喝茶去去乏。」兩人挽著胳膊,進了屋。鐘未央事先吩咐了孫嬤嬤,讓她帶著恩姐兒在西廂房里玩,不要出來見客。經過國公夫人的吩咐,她也明白了,國公府不想讓恩姐兒多見外人,能也是不想讓別人議論國公府孫女不會說話的事。

進了西側屋坐下,秋香捧來清茶,另有二等的丫鬟松林、松溪捧來點心、果品。

趙大太太在炕上坐下,先微微仰頭,環視了屋里一圈,大聲笑道︰「我今天也算是長了一回見識了!難怪往常別人說,國公府就跟皇宮差不多!」

站在一旁的趙嬤嬤一听,表情明顯地一急,手都拽成了拳頭,她覺得這話太大逆不道了!

鐘未央听著,目光閃了閃,連忙笑著招呼道︰「舅母喝茶。」

「好!」趙大太太的臉笑成了一朵花,伸手去端起了茶盞來喝。鐘未央和趙嬤嬤這時才注意到,原來趙大太太的十根手指上足足戴了十個戒指,而且個個模樣不同。

趙嬤嬤睜圓了眼楮在看趙大太太,眉頭皺起,心里憋著一股氣。哪家有頭有臉的夫人會做這樣的事啊?就算外家舅母不能給她家少夫人長臉,也不能這麼拉後腿啊!

趙大太太的目的還真是為了不給鐘未央拖後腿,所以才精心地打扮一通,把她自己最好的首飾都帶在身上了!不過好心卻辦了壞事。在世家大族里,這麼暴戶的打扮,其實會讓人笑話。

清江和松月早就引了趙大太太身邊的丫鬟、婆子去堂屋里喝茶、吃點心,此時,鐘未央吩咐西側屋里的二等丫鬟也都退下去。西側屋里便只剩下了趙大太太、鐘未央、趙嬤嬤、秋香和如許。

寒暄了一會兒,趙大太太突然欲言又止,很明顯地拿眼楮瞥了瞥趙嬤嬤和兩個丫鬟。鐘未央看出來了,知道這是要說私房話,從善如流地吩咐了秋香和如許退下去。

「舅母有什麼話,盡管說。趙嬤嬤不是外人,連我平時和母親說私房話,她也在的。」鐘未央輕言細語地微笑道,眼楮像會說話一樣,笑意真誠地看著趙大太太,仿若有安慰的意思在里面。

趙大太太抿了一下嘴角,微微皺眉地看了一眼趙嬤嬤,趙嬤嬤在這里,讓她有點擔心。垂下眼簾,微微思索片刻,再抬起眼看向鐘未央,見鐘未央還是滿臉真誠,她也不好意思再矯情了,先清了清嗓子,壓低著嗓門,低低地道︰「外甥女,今天舅母有事相求。」

鐘未央微笑著輕聲道︰「舅母請說。」

趙嬤嬤瞪起了眼楮,嘴巴抿緊,盯著趙大太太,拳頭也跟著握緊了,心里十分警惕。

趙大太太道︰「趙家家計如今實在是艱難,外頭看著還行,里頭硬撐著,你二舅母沒主見,家里全靠我一個人張羅。」說著,她低頭嘆氣,在腿上無目的地擺弄了兩下手里的帕子,臉色落寞。

鐘未央心里也有些感觸,道︰「此一時,彼一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大舅母這些年也辛苦了。等表兄他們出人頭地了,表嫂們又都學會了管家,那時舅母也以含飴弄孫了。」

趙大太太拉住鐘未央的手,滿臉感動,輕拍著道︰「外甥女這話甚得我心!是呢,現在的難關是難度過去呀!」

「舅母有什麼難處,不妨和我說。」鐘未央道。一旁的趙嬤嬤差點急得跳起來,她站在鐘未央的身後左側,此時連忙悄悄地用手拉鐘未央後背的衣裳。

趙大太太謹慎地拿眼看一眼趙嬤嬤,趙嬤嬤抿著嘴,眼楮盯著趙大太太,仿佛是在警告她。

趙大太太垂下眼簾,低聲道︰「我們和你二舅並未分家,連上丫鬟、小廝、婆子們,家里如今一共有二百人口,個個都得吃飯、穿衣,偏偏如今趙家沒有田地,連小菜、米、油、茶葉、臘肉、布這些零碎東西,樣樣都得去外頭買,養活兩百人口,也實在是個拖累。我是想著,外甥女正好田地很多,陪嫁鋪子里又是賣這些東西的,所以這才勉為其難地來開這個口。」

鐘未央眼里不乏憐憫。一個家里二百人看似很多,但只要一個主子身邊跟上四五個服侍的人,以趙家的大小主子人數來算,這樣已經是捉襟見肘了。主要是男人身邊有小妾,小妾又生孩子,十分輕易地就增多了人口,增加了府里的開支。這還真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趙府里艱難,她早就在鐘太太那里得知了不少,確實是實情。

鐘未央真誠地道︰「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我讓趙大明天去找舅母抄一份單子回來。」

這麼爽快地就說定了,趙大太太也有些意外,連忙笑道︰「外甥女,舅母我記得你這份好!以後每月去廟里,頭一炷香就是為外甥女祈福!保佑你多生幾個大胖小子!呵呵……舅母也跟著沾光!」

唉!鐘未央在心里嘆氣,這里的人就算是吃飯都成問題了,也不忘了去廟里燒香、添香油錢。迷信倒罷了,偏偏還浪費家財,燒香拜佛真的有回報嗎?明明回報都是自己花心思、花力氣賺來的,卻偏偏要算在菩薩的頭上!

趙嬤嬤很生氣,咬牙切齒,眼楮都紅了,瞪著趙大太太。在她眼里,趙大太太每年要去鐘太太那里搜刮四五百兩銀子,每次趙家的女兒出嫁,鐘太太還會添妝!鐘太太作為出嫁的姑女乃女乃,居然還要倒貼這麼多錢回娘家去,這已經很讓她心疼了!現在趙大太太連她家姑娘也不放過,欺負了太太,又來欺負姑娘,難道讓鐘太太母女來養著趙家一大家子嗎?這又不是一天兩天的接濟,誰說得清會是幾年?鐘太太已經貼錢貼了八年了!現在還沒有到頭!

見趙嬤嬤在一旁蠢蠢欲動,趙大太太很識時務地連忙告辭走了。

鐘未央親自送到垂花門,吩咐松月和清江去送趙大太太到大門口。平蒙院外,肩輿也正等著,抬著趙大太太往國公府大門去了。坐在肩輿里的趙大太太心情頗好,感覺自己今天收獲頗豐,心里十分輕松。

到國公府門口下了肩輿,她甚至吩咐貼身嬤嬤雙倍賞錢給抬肩輿的婆子們,以及清江等丫鬟。再貪戀地看了片刻國公府的恢弘氣勢,她才轉身去了趙家的馬車前,登車離開了。

這一個上午,對她來說,絕對沒有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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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蒙院里,西側屋內,趙嬤嬤是真哭了!

「少夫人,我想請半天假,回家一趟。」她抹著眼淚說,控制不住地癟著嘴巴。

鐘未央圓滾滾的眸子看著她,微微蹙眉,十分肯定地道︰「嬤嬤,你想回雪梨院去告狀!」

趙嬤嬤連忙把手放下來,脖子一縮,眼神躲閃地道︰「這事瞞著太太,不好。」少夫人年紀還小,容易上當受騙,但是太太不一樣。

鐘未央無奈道︰「我也沒想瞞著母親。你別急著走,我寫一封信,你帶去給母親,等母親看完了信,你再告狀。」

趙嬤嬤很听話地點頭答應了。

鐘未央寫字很快,而且她也在東廂房里給自己布置了一間小書房,跟司徒明的小書房是分開的。她去自己的小書房里,由小丫鬟松林磨墨,她執筆在紙上龍飛鳳舞了一會兒,寫了一頁行書。寫好後,小丫鬟松溪很機靈地拿著扇子在一旁扇風,好讓墨跡干得快一點。鐘未央看著兩個忙碌的二等小丫鬟,一時忍俊不禁。不過,這麼勤快又機靈的小丫鬟,她確實喜歡!看著省心!

把干了的信封在信封里,趙嬤嬤拿了信,給鐘未央行了禮,飛快地轉過身,拔腿就走!

鐘未央連忙喊住她︰「嬤嬤,你等等!」

趙嬤嬤回過身來,很恭敬地問︰「少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她此時心里很著急,很想快點去見鐘太太。

「你幫我帶點東西給母親。另外,你對牌還沒拿吶!沒有對牌,門口的人怎麼會給你派馬車呢?」鐘未央心情有點無奈,腳步不急地進去內室里,拿了一個精致的朱漆雕花匣子出來,里面放著六個玉鐲,都是她自己花錢買的。

其實在府里買東西也很方便,打著國公府的名號,讓商鋪的掌櫃把上好的東西拿進來,然後慢慢挑,她以足不出戶。司徒明這些日子雖然也總是送貴重東西給她,但是她不打算拿司徒明的東西送人,她都登記好賬冊的,目前對于那些東西,她用著會不安心,還沒有踏踏實實地覺得那是屬于自己的東西。

趙嬤嬤小心地把匣子抱在手里,卻仍舊沒有去暖閣里拿對牌,她堅定道︰「我一個人走路回去就行。」

鐘未央哭笑不得,告訴道︰「你今天是回鐘家,不是回自己家!何況匣子里東西值錢著呢,萬一遇上搶東西的壞人,你怎麼辦?再帶上兩個丫鬟一起,你是我的貼身嬤嬤,出府也得有點架子才行!」

「是嬤嬤我氣糊涂了!」趙嬤嬤低頭認錯道,這會子看上去格外憐,不過,她的心情確實低落,接著道︰「我帶松香和松江回去吧。」

「好!早點回來!」鐘未央叮囑著,見趙嬤嬤帶丫鬟走了,她便去西廂房找恩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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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趙嬤嬤還沒有回來,卻又來了兩位客人--鐘未亭和鐘未舞。

由于她們倆沒有請帖,加上國公府大門口管接待的管事又不認識她們,最後仍舊是鐘未央派丫鬟去接了她們來。

「現在要想見七妹妹一面,真難!」鐘未舞當著鐘未央的面,生氣道。在丫鬟清江和松月來之前,她們和門口的侍衛起了爭執,結果被侍衛們用眼神鄙視了,她們畢竟是做主子的,家世也不低,頓時覺得臉上十分難堪,心里十分氣憤。

「今天確實失禮,我給五姐和六姐賠罪吧!」鐘未央笑著,再次福了福身,很快就被鐘未亭扶住了。

鐘未亭不安地道︰「這次是我們來得太突然了,不關七妹妹的事。」

鐘未央笑道︰「先進屋,坐著喝茶再聊。」

在丫鬟的擁簇下,三人進了西側屋。鐘未亭和鐘未舞也都先是環視屋子,鐘未亭滿臉溫柔,含著淡淡的艷羨;鐘未舞臉上的怒氣還沒有消去,此時眼里又多了幾分挑剔。

屋里沒有金碧輝煌,也沒有琳瑯滿目。

繪著戰馬的琉璃窗,淺紫色繡牧童放牛的錦繡門簾子,屋內沒有設香爐,牆上掛著一幅寬大的荷塘月夜圖、一幅清秀飄逸的行書書法。大炕里側堆著一堆木頭,顯然是孩子的玩具,沒有放針線簍子。炕上鋪著竹席,炕頭放著兩個大引枕,一個月白色,一個鵝黃色,那竹席卻是她們從未見過地精良。炕桌沒有上漆,是紫檀木。牆角處一張如意小圓桌,是上好的花梨木,上面卻只放了茶壺和茶杯,沒有花瓶。屋里那些杌子上的花樣,比她們團扇上的花樣還要精致、秀雅!屋頂的承塵雕漆彩繪,畫著雲彩和仙童。多寶格上放有紅珊瑚,顏色深紅,枝椏十分茂盛,明顯地價值萬兩,是罕有的珍貴。

窗明幾淨,一塵不染,東西貴而不多,卻透著溫馨和舒適。

這是鐘未亭和鐘未舞所見,而依趙嬤嬤和丫鬟們所見,屋里原本陳設簡單,但只要她們的少夫人帶著恩姐兒在屋里,兩個漂漂亮亮的人兒比那紅珊瑚還吸引目光,就像干淨的天上出現一道七色彩虹一樣,比別人那富麗堂皇的屋子不知道要美麗多少倍!

鐘未亭品了一口茶,而鐘未舞在鐘未央面前還跟以前一樣不客氣,直接就道︰「你快把丫鬟們叫出去!」

鐘未央吩咐了二等的丫鬟松林和松溪出去,然後微笑著對鐘未亭她們道︰「清江她們四個是我的貼身大丫鬟,不必避著她們。」

鐘未舞瞪著眼楮,表情像是要威。

鐘未亭秀秀氣氣地道︰「七妹妹,我們說些私房話,丫鬟們越少越好。」

鐘未舞口氣霸道道︰「讓她們都出去!」

清江她們四個丫鬟全都微微皺眉,心里對鐘未舞不喜。鐘未央繼續微笑道︰「五姐和六姐放心,她們都是我的心月復丫鬟,個個都口風很緊,是絕對信得過的!平時,我也沒避過她們。五姐和六姐不必擔心。」

鐘未舞口氣挑釁道︰「什麼都不避著她們?莫非她們都做了通房丫頭麼?七妹妹真賢良!」

鐘未央笑道︰「確定是貼身丫鬟,不是別的丫鬟!六姐別多想。」她也意在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上和她們打嘴仗,這麼來來回回地糾纏下來,等下午過完了,她們也就該走了!別的話也就不用說了!她們也是別人家的兒媳婦,又沒有當家作主,總不能天天出門來找她。

鐘未亭連忙勸道︰「七妹妹千萬別誤會了六妹妹的意思,她是關心七妹妹,沒有別的意思!」

鐘未央主僕五人一齊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鐘未亭這也太睜眼說瞎話了!

鐘未亭在下面偷偷拉了拉鐘未舞的手,又用眼神示意她,讓她別意氣用事,得先說重要的事。

鐘未舞嘆出一口氣,剛要說話,鐘未央趕在前面說道︰「五姐和六姐喜歡這茶嗎?要不要換一換?」

鐘未舞立馬沒好氣道︰「我們有很要緊的事和你說!」她以前就喜歡背著鐘太太欺負鐘未央,不過,一直也就只是在說話時,口氣凶一點而已,而實際的欺負,她還不敢做。

鐘未央微微笑,緩緩道︰「六姐請說,我洗耳恭听。」

鐘未舞道︰「對你來說是小事,你先答應我們!」

鐘未亭連忙幫腔道︰「是啊!七妹妹,我一直相信,七妹妹很善良。一點點小事,肯定意幫手的!」

鐘未央眼楮眨一眨,心平氣和的樣子,道︰「哪有什麼都不知道,就答應的道理?」

鐘未舞終于忍不下去了,語氣凶巴巴道︰「你借五百兩銀子給我們,就以了!」

鐘未亭表情委委屈屈地道︰「是啊,七妹妹的嫁妝,我們沒法比。但是一時急著用錢,所以才來找七妹妹。」

鐘未央臉色認真,冷肅道︰「五姐和六姐的嫁妝先由府里出,都有定例,然後是祖父祖母添妝,母親也添了銀票和首飾的!母親管家一向嚴明,絕無半點虧待你們的地方!嫁妝單子送去陶家和江家的時候,陶家和江家人都夸嫁妝豐厚的!」她身後的清江、松月、秋香、如許此時也是一臉正氣,冷眼看著鐘未亭她們!氣勢上滿滿的!

鐘未亭愣了愣,低頭思索。她沒想到鐘未央會這麼不客氣地反駁她。

鐘未舞還在那里不識抬舉,氣呼呼地道︰「你到底借不借?要是不借,我和五姐以後就翻臉了,再不理你!」

鐘未央平靜道︰「借錢也有個緣由!六姐不妨說給我听,我再說借不借的事。」

鐘未舞「哼」一聲,這時卻不說話,表情別扭起來,還有害羞在里面。

鐘未亭看一眼妹妹,然後輕緩地說道︰「我和六妹在白馬寺求得一位活佛,只要我們願意出五百兩銀子的香油錢,感化了佛祖,就以給我們施法,讓我們頭一次就懷上兒子。七妹妹,你也知道的,我們成親大半年,還沒有消息,因此心里十分著急。這等緣分乃是遇不求的事,我和六妹妹都十分珍惜,希望七妹妹幫我們一幫。如果七妹妹也想快點有身孕,我們以帶七妹妹去見見那位活佛。不過,只有有緣人,活佛才肯施法。」

鐘未央听得差點奔潰!果然再聰明的女子,只要踫上那些自稱「活佛顯靈」的騙子,也會變成傻子!何況這本就是個充滿迷信的社會!鐘未亭和鐘未舞她們竟然會去相信這個!不!她們還是很聰明的!擔心錢打了水漂,所以來找她鐘未央借銀子。價錢是五百,就借五百,她們自己是一文不出。

鐘未央更擔心的是,如果那和尚給了什麼東西給那兩人吃,萬一吃壞了身子,那她鐘未央豈不是還要擔責任、受埋怨?

鐘未央很堅定地道︰「五姐、六姐,你們每人都有二百兩銀子壓箱錢,只要再當掉幾件首飾,就以湊足五百兩了!不需要找我借。何況,那個和尚說的話不盡信,這個錢,我絕對不借。」

「家里婆婆和妯娌都用眼楮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實在是不能把嫁妝拿去當掉。而那壓箱銀子,不是我們小氣,實實在在是因為怕有了什麼萬一,會沒有銀子應急。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會來求七妹妹了!」用了「求」字,鐘未亭使出哀兵之計!

最後鬧得不歡而散。鐘未央想了想,還是覺得需要把這事跟她母親鐘太太說一聲,鐘太太跟陶太太、江太太很熟,最好還是阻止鐘未舞她們去找那個「活佛」,免得出事。她寫下一封信,讓清江和松月去大門口找個小廝,讓小廝把信送去鐘府。

清江和松月前腳剛離開,趙嬤嬤後腳就回來了。

------題外話------

晚安了!我捂臉,潛水去!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祝今天生日的所有小伙伴,生日快!健康開心!

明天還有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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