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兆臉色灰白,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仿佛被人欺騙感情十多年的那個人是他。
許深情只覺得好笑,當初他許兆敢這麼做,就應該做好準備承受一切後果,擺出這副天塌下來的表情給誰看?
「深情……我……」
許兆還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許深情就冷淡地打斷了他︰「深情?你當初給我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對誰的一片深情?」
「我……」許兆在最初的驚疑不定之後,多年上位者的經驗與直覺讓他很快鎮定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沒錯,我不該隱瞞你,我愛的人是桑恆。」
許深情諷刺地勾起了唇,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許兆看,將許兆看得心里毛。
許兆別開視線,壓下陣陣心虛感,提起一絲強硬的態度,企圖把話題的主導權重新拿到手︰「深情,我知道你從小就對我十分依賴,所以我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你……」
「你怕我因妒生恨,把桑恆給干掉?」許深情哈哈大笑起來,抹掉了眼角的淚花,直視著許兆︰「我能對他做什麼?他一個低代血族即使受了傷,也不是沒有力氣跟我同歸于盡,我怎麼敢惹上他?惜我喜歡了你那麼多年,你對我連一句真話都沒有。」
最後那句的「喜歡」兩個字,許深情特地咬重了音,他現在對許兆的好感度都負到絕對冰點去了,但這不妨礙他用話來諷刺許兆。
你不是喜歡恃愛行凶嗎?你不是喜歡以愛之名惺惺作態嗎?我也陪你玩玩這套,看看能不能把你膈應死。
許兆還真的听不得這些話,渾身一震,跌坐在沙上。
這個男人自詡溫柔體貼,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公司,甚至偶爾接受媒體采訪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好人臉。許兆擅于經營兩樣事物︰一是他白手起家建立的企業,第二就是面子。
被人用如此直白的話來打臉,許兆還是第一次。
「你是……怎麼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許深情坐在許兆的對面,舒服地喝了口咖啡,半點憤怒悲傷嫉妒的神情都沒有,至少許兆沒有看出來。「我那個角色,是你找人擼掉的?」
話題轉得有點快,但許兆和許深情住在一塊這麼多年,比羅詡要更習慣他跳躍性的思維,下意識地就回答了︰「是……」
「為什麼?」
「你听我說,娛圈不適合你。」許兆盡能地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更具說服力,他壓低了嗓音道︰「你躲得過一次,如果以後還有人想傷害你怎麼辦?就算你身手再好,但你只有一個人,只要受了一點傷就很危險!」
許兆並不知道許深情已經有了「治愈」的能力,現在他說的話,听起來還真是滿滿的都是關心。
但那又怎麼樣?
許深情重重地把杯子放在茶幾上,面無表情地問︰「你想讓我離開娛圈,永遠當你的手下,幫你狩獵血晶?」
「我不是那個意思……」
「也對,我是被你帶出研究所的,你當然有權力決定我的人生,何況你還養了我十多年,就是現在你想拿我身上的血晶去給桑恆療傷,也是合情合理的。」許深情眼里沒有多余的感情,語氣平平淡淡,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
是,許兆听在耳中,卻覺得他說的話無比刺耳。
「……你以來公司幫我。」許兆沉默了半天,終于抬起頭,「演戲就是吃青春飯的,你能做多少年?留下來幫我,公司正缺人手,我需要你。」
「幫你?然後再被你一腳踹開?」許深情笑了一下。
「深情!」許兆原本就已經很難看的臉色更加繃不住了,「你為什麼總要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我,至少在名義上我還是你的父親!」
「你當初把我找來,真的是想要個孩子?想要個幫手?」許深情嗤笑道︰「既然你當初目的並不單純,就不要怪我知道真相後對你失去了信任。還有,如果桑恆听到我進了公司,你覺得他會有什麼反應?別到時候我辛辛苦苦幫你干活,回頭你那心肝寶貝一句話的功夫就把我給擼了。這件事你做不了主,而且我對許氏集團也沒有野心,實在幫不了你什麼忙。」
許兆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向許深情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復雜。
許深情其實並沒有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樣輕松,他一直都在防備許兆突然難,他把許兆隱瞞的他的事情全都說開了,難保許兆會惱羞成怒對他出手,許兆打架不行,但玩陰的是一把好手。
子彈從背後洞穿前胸的那道傷口仿佛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自己即使比許兆實力更強也不掉以輕心。
許深情一直在觀察著,只要許兆一有異動,他就搶在前頭先制人。
然而,許兆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胸口不斷起伏著,似乎在壓抑著憤怒,但最後他什麼都沒有做︰「你……連這些都知道?」
「說實話,這些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只要有心一查,總能查到點蛛絲馬跡。」何況許兆做得並不干淨,桑恆也不放心將他手中所有的產業都過到許兆名下,桑恆總要留一手,防止許兆背叛他。
只能說,這兩個人也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相愛,沒有好到以向對方坦誠一切,毫無保留。
這樣的愛情能維持多久?
許深情拭目以待。
「還有別的事情要說嗎?」既然話都說開了,許深情也不打算繼續留在這個令他厭惡的空間里了︰「我答應你下午去做個檢查,但你要保證,以後不能再干涉我的生活。我會繼續接任務,五年內弄到一百顆血晶,就當做是還了你的養育之恩。」
至于桑恆血族的身份,許深情沒有揭穿,雖然話是說開了,但這種時候還是留一線比較好。
許深情起身開門,走得瀟灑,連頭都不回。
「kene,回去了。」
「……哦,好的!」羅詡好奇地往里瞧了一眼,快步跟上了許深情,「說服許總了嗎?」
「放心吧,他以後不會再來煩人了。」許深情道。
「之前那部電視劇怎麼樣了?」羅詡心急地問︰「許總答應讓那邊再給你個機會嗎?」
「沒了就沒了,以後還能接到更好的。」
羅詡苦笑,現在人人都以為他們得罪了許總,還有誰會大著膽子簽他們?就算有,那也是一兩句台詞的龍套角色吧?
「深情,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先去醫院。」許深情不屑地撇撇嘴,「做完全身檢查後,再去上次的那間私菜館。」
「全身檢查?」羅詡不解地望向許深情。
「啊,父親怕我吃錯了不該吃的東西,會變成怪物呢。」許深情微笑著說。
「……深情,你剛剛,是在開玩笑嗎?」
「我的表情看起來像開玩笑嗎?」許深情嚴肅狀。
就是不像才覺得詭異啊!手下有個無時不刻在秀演技的藝人,身為經紀人,每天都要收獲很多鴨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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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詡當真沒想到,從醫院出來後來到私菜館預定的包間里,會見到封杭。
那個有名的編劇不是連正眼都不瞧許深情的嗎?
他們什麼時候關系變得這麼好了?
羅詡只知道封杭和蘇的關系好,那天許深情去找封杭的時候,羅詡並不清楚許深情口中的「解決這件事的最關鍵的人物」到底是誰,看到封杭時也沒把他和蘇那件事聯系到一塊。
听到封杭左一句「許兄弟」又一句「好哥們」,還搭著許深情的肩不斷給他夾菜,又是倒茶又是遞餐巾的,羅詡覺得有點眼暈……這個世界玄幻了吧?
「還站著干什麼,坐啊。」許深情乜了羅詡一眼。
「對對,你是深情的經紀人吧,不用跟我客氣哈!」封杭豪爽地拍了拍羅詡的肩膀,差點沒把他的胳膊拍月兌臼了。
羅詡忍著疼痛,小心翼翼地在許深情另外一邊坐下,隔著一個人,他總算有了點安全感。
「上次我跟你說的事,那個導演也太頑固了,非要經過試鏡才肯要你,唉……」許深情還沒什麼表情,封杭就嘆上了,「你說放眼整個圈子,有誰比你更適合?那些家伙都是有眼不識泰山,你真應該讓他們看看你的檔案,嘖嘖,從無敗績……唔唔唔!」
許深情搶先一步用饅頭堵住了封杭的嘴,冷聲道︰「封先生,你跑題了。」
「唔唔唔唔……」
「導演要求試鏡是對作品負責,對此,我于接受挑戰。」許深情挑了挑眉,看到封杭漲紅了臉頻頻向他點頭,才把那饅頭扯了出來,「你也不要跟導演對著干,萬一他不高興,把戲拍砸了報復你怎麼辦?」
「他敢!」封杭惡狠狠地說︰「主角定了就是你,如果他能找到比你更適合的,我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寫劇本了!」
「金盆洗手這個詞好像不是這麼用的吧……」許深情無奈道,這人是怎麼當上名編劇的?
晾在一邊的羅詡簡直驚得要從椅子上摔下來了。
這個封杭……竟然會讓許深情拍他寫的電影劇本,而且還是主角?!
驚喜過了頭,反而有點驚嚇到了。
羅詡本以為許深情和他要努力兩三個月跑關系才能拉到資源,而且說不定連電視劇男三號都演不成,他都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了,結果就在他們被光澄大老板宣布「死緩」的第一天,許深情已經接到了電影主角的試鏡了!
這、這看起來這電影還是封杭非要纏著許深情接的……
當!羅詡滿腦子都在想今天生的一切,不小心把自己的杯子砸了,茶水灑了一身。
「你怎麼了?」許深情朝他看了過來。
「……深情,你掐我一下吧?」……這真的不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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