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軒靈覺強悍,禁制他人的法門他也是有的。可要是禁制太強,必定會對承受禁制的人造成傷害和隱患,不利于他長久的培養和利用;然而要是禁制太弱,又達不到他想要的徹底掌控的效果。還好,他得了「水墨洞天畫卷」,現在並不用自己費盡腦筋的琢磨禁制法門。
午軒的眉心祖竅中,在他靈覺深處的「水墨洞天畫卷」里,清湖的湖水越發靜澈剔透了,水中那幾條原本半透明的讓人看不真切的細長金光小魚,隨著洞天靈氣的濃郁,現在也變得更加凝實。
午軒最初只隱約明白金光小魚的大概功效,因為它並不屬于畫卷本體的一部分,而是從願力清湖中衍生出來的。這兩天他在水墨洞天里強化學習各種音樂知識,閑暇時候再去研究它,才完全明白它究竟是什麼東西——「信眾」為畫卷之主提供「願力」,願力清湖就誕生了金魚反賜給信眾。
金魚是從水墨洞天的法則中誕生在願力清湖里的,它生來就是為了那些提供願力的「信眾」。甚至水墨洞天畫卷的法則里,還包含著傳授信眾的《天龍觀想法》這部完善的修行功法!這部功法午軒無法修煉也絕對不會去修煉,因為修煉它的人,最終只會成為畫卷之主的僕從。
金魚化金鯉,鯉魚躍龍門,從此成為水墨洞天之主的「八部天龍」之一。
水墨洞天里的金魚是虛幻的法則凝聚而成,它本身是不能夠修行的,只有「信眾」得了它,從此以它為根基來「觀想修煉」,它才會和信眾一起成長進化——當「信眾」的修行境界到達前四層巔峰時,它會「金魚化金鯉」;當「信眾」的修行境界達到後四層巔峰時,它會「鯉魚躍龍門」。
後四層巔峰,也就是「神人」巔峰的信眾才能夠讓它化而為龍。
當它化而為龍的時候,「信眾」也就成了畫卷之主的「八部天龍」護法之一。
午軒把這些金光小魚的來歷和作用弄清楚的時候,難免再次震撼和驚嘆。他越發有種前輩通天徹地而自身卻渺小如螻蟻的敬畏感和發奮感,心道最初究竟是什麼神仙人物煉制了這張「水墨洞天畫卷」?居然能把第八層「鬼仙」境界的修行強者當作信眾和僕從!
午軒身為現任的畫卷之主,他當然明白,金魚對「信眾」而言是厚賜,也是桎梏。因為「信眾」是以金魚為根基來觀想和修行的,而金魚卻是由畫卷之主的洞天法則誕生,也就是說,「信眾」以後無論有多麼強大,他一身修為是存在還是泯滅,都會在畫卷之主的一念之間!
在他重生前,水墨洞天畫卷出世時略有破損,法則必定不全,得到它的人只怕不會知道它的全部功效……
此時,午軒按捺著內心中那些由驚嘆轉為憧憬的強烈情愫,平靜的看了曾州一眼。
「就從你開始吧。」午軒心想。
曾州因為恐慌、驚懼、震撼、羨慕並渴望而極度仰視著他,眼下已經實實在在的屬于他的低級「信眾」範疇,雖然還沒能為他提供「願力」,但是信眾「眾生平等」,曾州也勉強可以接納一條金魚了。
午軒靈覺一動,一條金光小魚應他心意而往上一竄,倏然射出湖面。午軒通過水墨洞天的空間法則將金光小魚用靈覺牽引出來,金光小魚便憑空出現在他的身前。午軒輕輕抬掌,手甲的藍紫色火焰之上,那條一指長、晶瑩如琉璃、金光微閃的小魚在他透出掌外的靈力中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
曾州屏氣凝聲的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雙手上捆綁著的繩索已經被午軒屈指震斷,他癱坐在地上站不起來,仰視著面前這「尊」神明般的修行強者,以及這位強者掌上的琉璃般金光小魚。
「放松靈覺接納它。」
午軒伸掌,先把自己的靈覺氣息灌注到金光小魚中,再把金光小魚用靈覺牽引著射向曾州的眉心祖竅。
曾州這才知道原來這條小魚就是他將要承受的「禁制」。他還來不及忐忑和多想,金光小魚瞬間沒入他的眉心。曾州只覺自己腦海中一下子被拓寬了似的倍加敞亮,而就在他剛剛覺醒的「靈覺」最深處,那條仿佛虛無又仿佛實質的細長小魚,此時通體晶瑩卻金光萬丈,正在那里盤桓著游動不休。
「我傳你‘觀想法門’,你以金魚觀想修行,便會升華靈覺,淬煉神魂,強大體魄,提增修為。」
午軒說著,將自己先前研究清湖和金光小魚時,從畫卷法則里得來的觀想法門的一部分,用精純的靈覺烙印到了曾州那剛剛覺醒的靈覺之中——水墨洞天畫卷里並沒有留給現任的畫卷之主什麼功法傳承,但是洞天法則中本就包含了「傳授信眾」這個功能,所以《天龍觀想法》倒是十分完善。
《天龍觀想法》共有八篇,每一篇對應一層修行境界。
午軒現在傳授給曾州的,僅僅只是《天龍觀想法》第一篇,足夠曾州把「聚靈」境界修行圓滿。
曾州一呆,艱難的消化著這道靈覺烙印。過了片刻,他終于勉強消化和弄清了自己剛剛得到的是什麼!他回過神來,沒有不甘,只有無盡的狂喜!他渾身顫栗著,幾乎想要放聲大笑!
他今日歷經生死磨難,早就深知自己的渺小。他本以為他最終只會被這尊強者設下禁制,然後被控制著鞭笞驅策,終生為之辛勞奔波。他的尊嚴早就被妖嬈女剝得鮮血淋灕,他只求能保留自己的**思想而不成為行尸走肉,他怎麼都能認了!可是現在一轉眼,他竟然得了這麼一條康莊大道!
雖然他明白,他以後是生是死全都在這尊強者一念之間,但他曾州不是早就有了自知之明?他在別人面前能夠狠辣凶殘,能讓普通人對他畏懼如虎,能在鹿城當個似是而非的人上人,可他還不是被一個有點修為的女人捏著玩?而他面前這尊強者卻又比那妖嬈女強悍到了珠穆朗瑪峰上去!
他在這尊強者面前能算個什麼玩意兒?
他居然不是被這尊強者禁制成苦隸——苦逼奴隸,而是得到這尊強者賜下如此不可思議的功法!他只要忠心耿耿,不生叛心,再展現出自己的價值,他以後就會前途無量。
而他怎麼可能會生出叛心?
他從妖嬈女子身上看出了修行的好處,卻也看出了修行的艱難和功法的難得。他現在平白得了這麼高明的功法,又平白抱上了這麼一尊連腿毛都比妖嬈女的腰粗的強人大腿,他這簡直不是絕處逢生,也不是被人控制,而是否極泰來,並且鴻運當頭!他就算腦袋被驢踢爛也不可能心生叛意!
他現在與拜了個強者做師父,然後師父對他說「不可背叛師門,否則清理門戶」有什麼區別?
當然也有最根本的區別。但事已至此,他難道還能有比這種情況更好的下場?
人必須看清現實,再從當前的現實中認清好壞!
其實換句話說,他現在當真可以算是憑空得了個大靠山,並且得了一部玄妙無比的修行功法吧?
曾州看清現實,立即想了個通透︰這也是奇遇!以後天大地大,這天下間,將有他曾州的一席之地!他呼吸急促,雙眼冒出孤狼一樣森亮的光芒,但他迅速收斂心思,強忍傷痛跪倒,讓自己表現出「狂熱」的忠誠來︰「師……」他剛想說師父,卻立即知趣兒的改口,嘶啞的道,「主人,我曾州,發誓……」
「無須誓言。」午軒雙眼仿佛閃著藍紫色的火焰光芒,他打斷曾州的話,連多一句的威脅都不說,只是吩咐道,「曾氏已被售賣的基業也就罷了,暗處基業你需奪取回來。給你一個月時間東山再起,掌控曾氏暗處勢力,並掃清你遺留的麻煩。一個月後,你到千樹初中,听午軒吩咐。」
曾州怔了下,午軒?他知道千樹初中只有一個午軒,就是石振的長子,他還把午軒調查了個底朝天。莫非這尊強者的到來就是因為午軒遇襲?曾州頓時慶幸自己之前沒對午軒動手,不然……他眼角瞄了一下那一小撮骨灰,當即暗暗打了個寒顫。他沒有半點猶豫的應道︰「是。」
午軒右手一伸,從水墨洞天中取出一張「凝元符」。這種符的等級與「石火符」一樣,略微高級一點,使用之後有恢復元氣靈力、療傷解乏休養的功效。「凝元符」飄在藍紫色的火焰之上,午軒將靈力透體而出,把「凝元符」震開,頓時有一片乳白色的微光向曾州籠罩而去。
曾州如得甘露,周身的傷處雖然沒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那麼夸張,卻也被止血驅痛並且有了結疤的跡象。同時「凝元符」中儲存著的靈力也化入他的體內,讓他頓覺自己渾身都充斥著非常飽滿和強大的力量。他已經把午軒看做神人,此時沒有意外只有驚嘆,連忙露出恭敬的表情跪著謝恩。
午軒不動聲色,又用靈覺把浴袍女供出來的財產獲取方法烙印到了曾州的靈覺之中,說道︰「你將之取出,好生保存,日後替我送到午軒手上。他會知道是誰給他,你卻不必在他面前提我。」
曾州越發猜測起來︰難道他拜您為師,卻又不知道您是誰?那小子運氣竟然比我還好,同樣是得傳功法,可他是少主,我卻是護衛。石振老狗忒會生兒子!
曾州心里這麼想著,表面上卻半點心思不露,只自作出萬分恭敬和順從的模樣,應道︰「是。」
午軒轉身離去,同時用靈覺帶著靈力,將淡漠的聲音送到曾州耳中︰「石振的長子早已死去,現在的午軒身上流著我的血。此事乃是隱秘,說與你听,便是要你自行找到理由出現在午軒身邊,助他達成願望。我隱于世間,不宜頻繁現身,待你‘聚靈’境界圓滿時,我自會傳你下一篇觀想法門。」
曾州又驚了下,原來是那小子拜了您為師,卻不知道他自己與您的血緣關系,那傻孩子,幸運啊。他表面上作恍然大悟狀,肅穆而帶著幾分狂熱的道︰「是,主人!屬下必定竭盡全力輔佐少主!」
他能屈能伸到了極點,把「主人」和「少主」兩個詞匯都叫得異常順口和誠懇。
他心里這時已經極度的冷靜了下來,他一面憧憬著自己的未來,一面對石振冷冷的幸災樂禍,心道︰枉你石振對長子念念不忘悄悄關心,卻不知你的長子早已被「狸貓換太子」……不,是「太子換狸貓」,早就不是你石振的崽兒了!
他正想著,忽然眼前一晃,面前地面上憑空多了兩張玉色光潤的紙條。
午軒的聲音最後從門外傳來︰「予你防身。危機時候以靈覺激發,每道符可抵擋一粒槍彈,這兩道符只在半年內有效,半年後變成廢紙。此外,你自行修煉,謹慎行事,不可傳出我的存在。」
靈覺一動就能激發?曾州大喜,這可是替死符啊。半年後一定要再求幾道!不,或許根本沒必要,他已經是修行者,半年後他自己就能修行出強悍的修為……
曾州立即跪著作叩頭狀,鄭重的高聲道︰「是!謝主人體恤!」他莊嚴的跪了片刻,直到確定那尊強者已經離去,他才重新抬起頭來。他看了看門外,把臉上的做作恭敬和狂熱全都收起,然後小心的將「替死符」捏在手中。而後他猛地轉頭,面目猙獰的盯向還在一邊木然站立著的曾念雅。
他死死的盯了曾念雅片刻,緩緩的起身,慢慢的咧嘴笑起來,雙目血紅的說著,「風水輪流轉啊,曾念雅……」他的聲音還帶著之前嘶吼破了嗓子的難听低啞。
……
午軒離開地下室後,地下室的門在他身後被他屈指一彈,靈力一震,猛地閉合。他稍稍拐了個彎,立即散掉「流火金甲法咒」。他現在本身靈力修為不夠,剛才一直依靠靈覺強撐,長時間維持「流火金甲」的消耗實在太大,他也有些難以承受。然後他回過頭去,隔空散掉了之前他設在地下室門外的「蜃靈幻影」。而地下室上面的房子中,原本留守的人早就被他用靈力點了昏穴,至今未醒。
現在,他對曾州的忠心不必有任何懷疑和顧慮。曾州既然敞開靈覺,讓金光小魚坐鎮到了靈覺最深處,那就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有金光小魚坐鎮,曾州就算潛意識里還有不甘,那絲不甘也會被金光小魚的金光感化消融,讓曾州永遠都不會對他產生半點不利的念頭,也不會泄露他的存在。
以後,曾州更是會被金光小魚潛移默化著對他越來越忠心,並會從「低級信眾」逐漸成長為「虔誠信眾」膜拜他,為他提供虔誠等級的最強願力。那時,曾州會自然而然,心甘情願的為他而生,為他而死,卻又會完全保留著其本身的狡詐本性和神志思維。
這才是《天龍觀想法》的霸道和神妙之處!
並且除了他和曾州之外,那條已經被他的靈覺灌注激活並融入曾州靈覺最深處的金光小魚,不會再被任何人察覺。哪怕有強者捉住曾州強行搜過曾州的頭腦,也絕無可能搜索得著。除非對方的修為境界超出了水墨洞天的法則界限。但又有誰會知道,水墨洞天的法則界限究竟有多高?
午軒沉默著抬手捻訣施法。他先給自己加持一道「聚靈神行法咒」,再隱匿身形,然後就往他租住的小院趕去。只是他在無聲無息的狂奔中,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剛才算不算在演戲?
應該算吧。
他又沉眸想著,但可惜,他演的是他自己,重生前的他自己。他也只會演他自己。重生前,他直到死都從未違背過本性去曲意討好誰,他也無法做到像曾州那樣能屈能伸和應付自如。如果他會演別人,他當初也不至于連找靈藥都處處掣肘,受人威脅,不得自由,過得那麼艱難……是他錯麼?
他濃眉一皺,旋又松開。他看著前方,迅如獵豹的狂奔,兩旁的景象在他眼角余光里飛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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