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盛陽就這麼愣愣的想起往事,連準姐夫夏千銘叫他都沒听見。
「還在發愣?你什麼時候這麼沒精打采……」夏千銘說到這里,突然略微偏頭,仔細打量了他兩眼,不敢置信的問道,「我說盛陽,你生病了?你居然也會生病?」
許盛陽焉兒焉兒的,臉色微白,濃眉皺著,覺得自己疲憊不堪,好像真的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夏千銘有點懊惱自己剛才沒留心,臉色難看的前後看清道路車輛,然後把車開到路邊利落的拐了個彎兒,焦急的直奔大醫院,邊開車邊問︰「有沒有感覺哪里特別不舒服?」
許盛陽笑了下,卻感覺連笑都累得慌,只得皺眉說︰「渾身都不對勁兒。」
于是,許盛陽沒能去海邊度假村,反而直接到了大醫院。而接到夏千銘電話通知的許昭事先就在城里,居然已經比他們更早一步的趕到了。許盛陽剛拉開車門,許昭就劈頭蓋臉的把他訓了一通︰「生病了還裝沒事兒跑過來!你還小?還不滾下來?」許昭一邊訓斥一邊伸出手把他提了下來。
許盛陽覺得冤枉,想反駁卻想起自己現在渾身無力,不可能反抗得過大哥的鎮壓,不由皺起濃眉。
許昭一只胳膊拎著他走,雙眼一瞪︰「還敢皺眉?」
許盛陽並不是真的怕他,繼續皺眉,揮揮手想擋開他的胳膊,道︰「我自己能走。你提麻袋呢?」
許昭把他一扔。
許盛陽踉蹌了一下才站穩,感覺腿腳酸軟得難以想象,心里更是連道怪哉!他絕對肯定午軒揍他時給按摩穴道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的身體一個月來強悍了不知幾倍,他趕來這里也未嘗不是想要把旁邊這個大他十二歲,欺壓了他十幾年的大齡單身軍漢反擊一通,可是現在……
許盛陽攥了攥拳頭,走了幾步,心底得慌︰比起上午,他現在十分沒有力量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他能確定自己沒有發高燒,別是像小時候那樣又中了什麼邪吧!可那也不合情理啊,他來過顥氣城很多次了,就算要中邪也得是他身體虛弱的時候,而不是在他身體素質超級棒的時候才中邪吧!
結果,他疲乏得像是精神頭都被抽空了似的走進醫院,掛號,排隊,然後醫生的診斷是他營養不良導致的嚴重低血糖,還警告他不要挑食,否則他看著身體強壯,但說不定嚴重些就會導致休克。
許盛陽听得目瞪口呆,去他的營養不良!
許昭也听出不對勁兒,瞅瞅許盛陽——他這個飯量跟牛犢子似的弟弟還會營養不良?
「不對勁兒。仔細檢查一遍身體,從頭到腳查一查。反正來了醫院,就當是全面體檢了。」
許昭發了話,夏千銘沒意見,許盛陽也想弄清緣故,于是又是好一通折騰。等許盛陽能檢查的全都檢查完,時間早過了晌午。最後不願坐著干等檢查結果的許盛陽有氣無力的說︰「哥,你得帶我去吃點東西去,不然我真要營養不良了。」
夏千銘安靜的躲來躲去,聞言就說︰「你還是休息吧,我給你打包買來。」
許盛陽立馬搖頭︰「不用,我現在恢復很多了。你把飯菜打包哪有直接吃新鮮省事兒。」
夏千銘看看他的臉色,嘆了口氣︰「是比剛才多了點兒血色,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搞的。行了,醫生也沒禁止你吃喝,你感覺好就去吃。」說完忙又轉頭看向許昭,「大哥,你說呢?」
「走吧,該吃就吃。」許昭罕見自家弟弟這麼精神不振,臉色都黑了,卻是心疼的。他二話不說,拎著許盛陽走出醫院,找到一家酒店,要了寬敞干淨的豪華包廂,點了一桌飯菜,清淡的濃香的素的葷的,各類營養佳肴擺得十分齊全,全都是許盛陽愛吃的。
許盛陽看到飯菜,眼珠子直冒綠光,然後一陣風雲殘卷,把整張桌子的飯菜吃了個精光。
服務員小姑娘盡職盡責的站在門邊,她見過能吃的,卻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尤其許盛陽看著一點兒肥肉膘都沒有,這麼精干的小伙子,肚子里真能裝得下那麼多東西?她驚訝的捂住嘴巴,連連盯著許盛陽的肚子,臉上的糾結神情讓別人為她擔心。
許盛陽終于從埋頭海吃中停了下來,感覺自己終于恢復了些力氣,還想點一瓶啤酒來喝,說口渴。
許昭阻止了,給他點了一大瓶酸女乃。
許盛陽咕咚咕咚牛飲下去,這才滿足的擦了擦嘴巴,起身時好像又變得龍精虎猛,精神過盛了。
夏千銘見他滿面紅光雙眸 亮,也不禁有些呆滯,他連忙細問許盛陽的感受。
許盛陽拍拍肚皮,舒了口氣︰「還不錯。」然後把雙手握得 吧作響,總算恢復一些力量感了。
夏千銘長長的松了口氣,總算不會被未婚妻埋怨了。然後他盯著許盛陽,忍不住想要狂笑,好歹顧慮著自己的風度才忍住,卻仍是拍了下桌子道︰「盛陽你來之前多長時間沒吃飯了?你竟然是餓的!」
許盛陽臉上發燒,神情卻沒有半點忸怩,他頗為豪邁的一笑,擺擺手道︰「沒辦法,功夫境界有所突破,突然消耗光了身體能量,實際上我是功力大增。」玩笑是這麼開,可他雖然恢復了一多半力氣,他的身體感受卻清晰的提醒著他,原因絕對不是這個——他是真的突然之間莫名其妙的虛弱了下來的,就好像……真的有什麼「邪氣」在他睡覺的時候把他的精氣神都偷走了似的。
回去得讓午軒給我檢查檢查!許盛陽心頭凝重,又想,唔,待會兒還是先問問大哥吧。
許昭一直盯著許盛陽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突然道︰「你跟我來。」
「去哪兒?」許盛陽感受完自己的身體情況,擴了擴胸,渾身舒暢,又跺了跺腳,「轟轟」的聲音把服務員嚇得連忙阻止他。
許昭一皺眉,又要拎他。許盛陽輕輕一晃,躲開了他的手。許昭哼了聲,招式一變,擒拿他的肩膀。許盛陽剎那間不退反進,居然貼身跟他硬踫硬過招。許昭驚訝的加大力量,許盛陽卻依然輕松應付。兩兄弟就那麼旁若無人的「砰砰」拳腳相撞,跟兩尊鐵人似的,把一旁的服務員看得眼暈。
夏千銘忙道︰「停停停。換個地方打,換個地方打。」
許盛陽猛地逼開許昭,矯健的往後越開,然後一手插兜,一手打了個響指,沖著許昭淡淡的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這還是大病初愈,力氣頂多有巔峰時候的六成。要是我沒突然生這場病,大哥,你絕對不是我的三合之敵!大哥,你老了,是時候成家立業留下兒女了,老媽想孫子都想紅眼了。還有,有句話我也老早就想說了——你弟弟我真不是隨你拎的麻袋!」
許昭雙眸凌厲的盯著他︰「臭小子,你以為我剛才就用了全力?」
許盛陽不以為意,冷哼︰「你全力又能怎麼樣?」
夏千銘笑起來,他拿著手機拍照,決定回頭就把看到的一切向未婚妻匯報,絕對能讓未婚妻也樂一樂。
許昭出奇的沒有真生氣,反而雙眸森亮的盯著許盛陽打量來打量去,然後又重提剛才的那句話,語氣卻明顯比剛才更為熱切︰「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說著話,卻沒再伸手。
許盛陽心胸舒暢,也灑然一笑︰「大哥,請帶路。」
許昭板著臉哼了聲,轉身帶頭走。
許盛陽轉頭,彬彬有禮的向驚魂未定的服務員道歉︰「受驚了。」然後手插褲兜,大步走出了包廂。心道︰午軒啊午軒,哥真是愛死你了!你讓哥總算在這暴力狂跟前兒揚眉吐氣了一次!回去哥必須繼續天天去找你挨揍去……
……
到了下午五點多,依然明晃晃的太陽把海面照得波光粼粼。
顥氣城東部的大海中,兩道人影極快的游向海面,旁邊一艘貌似沒什麼特別實則比中型軍艦更能承受戰火的游輪上立馬有人向他們扔出兩條繩梯。那兩道人影一道「嘩啦」的沖了出來,抓著繩索沉重的爬了上去,另一道卻始終宛如游魚一般輕松,等他爬上去之後才搭了下繩梯輕飄飄的躍了上去。
游輪上早有等候多時的人上前來幫他們兩人月兌下深度潛水衣,他們露出本來面貌,前者是個肌肉健碩的青年男子,後者則是個精瘦干練的中年男人。那青年對中年男人伸了個大拇指,後者擺擺手,神情有些凝重。
有人對那中年男人說︰「顧老師,許昭那里打電話來問您今天什麼時候能上岸。」
被稱為「顧老師」的中年男人便問︰「他有什麼事?」
那人回道︰「許昭沒細說,只說有件事岳老師不能確定,想請您也去看一看。」
「哦?」顧老師點點頭,轉頭對那正在休息的健碩青年說,「今天到這里吧,回顥氣城。」
「好,听您的。」
游輪上大都是精壯的青年男人,雖然沒人穿軍服,但他們身上那種訓練有素、令行禁止的精神面貌卻顯露出軍人特有的陽剛氣質。這些人都以顧老師為首,顧老師一發話,游輪就向岸上開動起來。
等游輪遠去,海水恢復了一片風平浪靜的模樣。
而海面下最深處的海底,仍在從不知哪里傳出一陣斷斷續續的、肉耳不可察覺的奇異響動。那響動宛如極其微小的雷霆,每次響一陣,海底起伏不平的地面沙礫中就會憑空多出飄飄渺渺的、肉眼不可察覺的黑色光煙。那黑色仿佛幽暗到了極點,出現之後又很快就像無根浮萍一樣被海水溶解。
午軒若在附近,必然能敏銳的察覺到一種十分微弱卻異常古怪的靈氣波動。
或許他更能清晰的認出來,這一片海,就是他曾經身死的地方。
……
又過幾天,到了8月11日。
這天是周四,晚上夜空晴朗,銀河高懸,遠處的海浪傳來有節奏的沖刷聲。
許盛陽走到窗前,先覺得癢便低頭抹了下胸膛上滑下的水珠,然後伸手把窗戶向左側推開,拿過手機撥通午軒的號碼。嘟嘟聲在手機里響了一會兒,那邊午軒接起電話︰「許盛陽?」許盛陽斜靠著窗台,輕輕的笑︰「當然是你哥我,還沒睡吧?」
「剛洗過澡。」午軒擦著頭發,听著許盛陽頗有些獨特的男中音。
「我也剛從浴室出來……」許盛陽低頭拍拍自己整齊的月復肌,笑道,「哥現在連內褲都沒穿呢,清風吹來屁屁涼……哈哈!」
「裹著浴巾?」午軒隨意問道。
「哈!」許盛陽把浴巾又塞緊了點,隨口問,「你怎麼知道不是浴袍?」
「你肩背的瘀傷都痊愈了?」
「還沒。哥不穿浴袍可不是因為背傷,膀子光著吹風涼快。」許盛陽迎著窗口的夜風,眯著眼長長舒了口氣,口中依然說著沒營養的話,「這幾天哥真被曬黑了,回去要是大晚上沖你一笑,保準你只能看到半空飄著兩排白牙。」又說,「下午同學給我發短信,說學校終于舍得放假了,是吧?」
「是放了。」午軒想著那兩排牙。
「是不是9月1號開學?從今天下午一直到31號,二十天的暑假,得布置幾摞作業吧?」
「不少。」午軒從電腦桌上的小書架上抽出一本書。
許盛陽咧嘴笑︰「幸虧哥提前幾天逃了,那些作業哥可不知道!」
午軒微微翹起嘴角,拿著手機安靜的听他說,同時坐下來把書打開,隨手翻到目錄頁。
「我可能還得過幾天才回千樹城,午軒你什麼時候回家?」
「不回。」
「二十天的假期,全不回?」許盛陽有些驚喜,「那正好!否則我要去鄉下住可不容易。」
「跟爺爺說了,我有事要做,他都是同意的。」午軒說道。
許盛陽剛想再說,卻驀地想起什麼,當即避開這個話題,轉而說道︰「等哥回去給你帶禮物。」
「行。」午軒應著,又淡淡的玩笑了句,「期待你能給我驚喜。」
「那還用說!必須的!」許盛陽笑。
午軒覺得這句口頭禪在他說來挺能顯出個性,然後隨口問著︰「你對演戲有什麼看法?」
「什麼?」許盛陽疑惑,「你說‘演戲’?演電視演電影那個‘演戲’?」
「對。」午軒看著手中的那本書,「如果我要演戲,你有興趣也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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