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軒與許盛陽他們分開之後,這幾天一直待在小湘城。
今日,何天暮,那位以晦暗法咒揚名于世的「出竅」境界修行者接到了某條消息,需要回津平市去。他的徒弟宇文珍兒自然是要跟著他一起回去的,連宇文顯等人都說要一同回去。
午軒便道︰「我修習的功法沒有藏私,都在這里了。開學已有些日子,我需要回去上課。」
午軒拿出來的功法就是午知安的那套。何天暮初時以為他藏私,厲色令他當場運行元氣功法。午軒不急不躁,照他要求運行內功法門進行「元氣外放」。何天暮以靈覺探察他體內的元氣運轉情況,確定他修行有成的內功法門的確是這套看上去溫吞如水的內功傳承,才緩和臉色,沒再說什麼。
在何天暮看來,午軒的資質根骨好到極點,說一句世間罕見也不為過,這種資質,習練中庸的內家功法也有能早早的練到大成。何天暮是幼時覺醒靈覺後,由師父領著直接踏入靈異圈的,對內功法門並沒有深入的了解。後來他再三審視午軒拿出來的那套無名內功,倒也看出了幾分精妙之處。
現在午軒說要走,何天暮雖然自持修為高深,卻也有些顧忌石家的威勢,便沒打算再理會他。
宇文顯連忙笑著邀請午軒︰「當年戚家咄咄逼人,宇文家不得不表態,只能護你平安,再把你送到一位修行者身邊教養。其實爸爸他們一直記掛著你。先前你要教導珍兒吐納修習內家功法,我也沒來得及跟你詳說當年的秘辛。這次你不如跟我回去,也讓你舅老爺他們看看你,勉強解開心結。」
石振那已逝的母親是宇文家的千金。石振的舅舅,午軒按照血緣關系的確得叫一聲舅老爺。
午軒心中早有打算。請神容易送神難,既然把他來了,沒那麼容易再平平常常的將他送走了。他就那麼安靜的等在這兒呢,所以才在何天暮強留下他之後一直沒有暗中出手。否則的話,何天暮引虎入室而不自知,當真是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午軒也料定自己只要一說想走,宇文顯必定會費盡口舌的再來留他。
他表露出的氣功實力,修行強者是不會瞧得上眼的,豪門家族卻未必視而不見。更何況,能在年僅十三歲時就把內功練到高深境界,資質根骨是一方面,悟性智慧更是一方面。
他現在算是成長起來了,小露鋒芒之後,石家暫且不說。宇文家、戚家這兩家斗來斗去,誰都不能容忍對方把石家抓牢,為了死死咬住石家,他們必然不會放過他這個石振的早夭長子。早晚都會踫一踫的,他何必要躲著避著,被動的等這些人上門來找麻煩?
他是該主動去一趟津平市了。現在的時機也剛好一舉兩得,以後他會更忙,哪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呢?如果他沒料錯的話,這個初秋應該就是「庚金降魔棒」出世的時候。何天暮之所以要趕回津平市,只怕也正是因為那塊一直封印著庚金降魔棒的「長條黑石」被人看出古怪了……
他是不想暴露修行者身份,免得修為越深越容易被靈異圈的風風雨雨攪亂生活。必要時,他也不是非得死心眼的與「修行者」三個字徹底斷絕關系。比如現在,他就不妨弄點「間接關系」出來。
……
午軒諸多念頭閃過,卻在宇文顯邀請他時輕輕搖頭道︰「不必了。」
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宇文顯便看向宇文珍兒。
宇文珍兒早就嘟起了嘴巴,過來扯著午軒的手撒嬌懇求道︰「別走嘛!你教我的內功法門,我好多地方都不懂,你不要走好不好?師父一直好忙,不能一直教我。而且我好喜歡你,你的劇照、試鏡、片花,我通通都有收藏哦!不要走好不好?等《浮霞仙紀》上映,咱們一起去看首映!」
午軒神情不改,任由她搖晃自己的手,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態度顯得挺堅決的。
何天暮坐在沙上喝著茶水,此時抬頭看著宇文珍兒,微顯寵溺的搖頭一笑,然後看也沒看午軒一眼,只道︰「罷了,你既喜歡,就讓他跟著細細教你。如果扔你一個人練功,只怕你會躲懶。」
宇文珍兒眼楮一亮,「嘻嘻」笑著拍拍午軒的手︰「太好了!以後你要叫我表姐喲,仙主表弟!」
午軒神情如常,垂眸不一言。似乎非常不情願。重生前,他都不知道原來演戲也挺有意思,否則,他那時應該能過得更容易一點。過剛則易折,雖然他不會對誰彎腰,但偶爾也以依靠「演戲」來適當的潤滑潤滑。他以前的確是自閉了些,直到現在才知道其中趣味。像耍猴一樣。
何天暮只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沒有放在心上。何天暮只是稍稍有點顧及石家,不願節外生枝罷了。如果午軒不識抬舉,他自會使出一些小手段讓午軒明白,天塌下來,元氣外放還支撐不住!
何天暮收回目光,輕輕抿了口茶水。
宇文珍兒拉著午軒的手往樓上跑︰「佣人會收拾行李的。你來看看我收藏的你的劇照和片花。」
宇文顯松了口氣,午軒再不情願,他也要悄悄的把午軒帶回宇文家。幸虧他哄著佷女宇文珍兒來小湘城游玩,才把何天暮這位供奉也引了來。有何天暮在,誰都不敢靠近,否則他就算能帶走午軒,要想直接順利的抵達宇文家——尤其是在石振的虎視眈眈下,也是非常難辦的。
于是,午軒就這麼懷著一顆快刀斬亂麻的心,非常迫不得已的隨著宇文顯一伙去了津平市。
津平市,華夏重城,人稱華夏豪門聚集地之一。
宇文家在那里,戚家在那里,石家也在那里。
……
到了津平市,何天暮將宇文珍兒連同午軒一起送到了宇文家祖宅。
何天暮是宇文家的供奉,因為有著「出竅」境界實力,其地位只比家主稍次,還是有些超然的。何天暮以往也住在宇文家祖宅,但這回他沒有進門,他道︰「我去看一件東西,或許晚些回來。」
宇文家祖宅中只住著當今家主宇文昆湃一脈。
宇文昆湃兒女眾多,三個嫡子也都算有出息。宇文顯在整個宇文家族的同輩中排行第九,正是宇文昆湃的第二個嫡子。宇文昆湃另外兩個嫡子都在外面分別從商從政,其余庶出的兒女也各有事情忙碌,或者在外面逍遙快活,偶爾才回來盡盡孝道,平常時候大都不住在這里。
陪著宇文昆湃夫婦一起常住這里的,只有三個姨太太、一些沒成年的兒女,和幾個孫子孫女兒。
宇文顯向父母等人介紹午軒。
宇文昆湃、宇文夫人、幾個姨太太都神情慈和,宇文珍兒依偎在宇文夫人跟前,嘰嘰喳喳的笑語︰「女乃女乃,午軒表弟演的頃玦像真的神仙一樣,我都是他的粉絲……」
午軒該坐就坐,卻一言不,誰都不理。有佣人端茶送水,他也神情淡淡的端起來抿一口潤潤喉。
宇文顯有些尷尬的笑著打圓場。
宇文昆湃不以為忤,低低的嘆息了一聲,溫和的看了午軒幾眼,便示意宇文顯帶午軒去休息。
但午軒有事要做,怎麼能就這樣去休息?如果沒累到就去休息,那他休息時,過來跟他套近乎的人豈非要一個接一個?
好在宇文珍兒是個好隊友,她也連忙跟著跑過來,不等宇文顯帶午軒去客房,她就在半路上拉著午軒的手去向她的小叔叔小姑姑、弟弟妹妹們獻寶,炫耀她的午軒表弟的「元氣外放」。
宇文家的少年兒女們雖然普遍有些清高,甚至目下無塵,但經過網絡上仙主熱潮的洗禮之後,其中欣賞仰慕「仙主」的人也不是沒有,自然就有人矜持著想跟一身疏離清冷氣質的午軒搭訕。
宇文珍兒笑著哼了聲,不等眾人圍住午軒,她又搖著午軒的手,央求午軒表演︰「你瞧他們心高氣傲的,搭訕都假裝不認識你呢!其實他們肯定早就看過你演的‘頃玦’劇照和片花了,午軒表弟你拿出幾手功夫來震一震他們!嘻嘻,讓他們全都變成你的鐵桿粉絲,追著你送花索吻要簽名……」
午軒似乎顧及著何天暮,並沒有甩她臉色。
然後,午軒在宇文家祖宅的練功場中大肆習武磨礪身體。他面無表情,卻像是泄一樣的飛身踏地、揮拳猛擊、旋身甩腿、外放元氣……活像一場人形風暴,把寬敞堅固的練功場打得坑坑窪窪。
暴力、凶猛,卻又清俊、翩然。
一個外貌十分養眼的男生,出人意料的施展出如此恐怖的凶威,宛如一頭披著精致人皮的凶猛怪獸。但他的功夫舉止卻又仿佛是一副動極生靜的優美的圖畫,只是在舉手抬足間就有莫大威能而已。
圍觀者中,別說其他人了,宇文珍兒自己都驚得呆若木雞。
修行者的神奇威能畢竟都屬于神秘事件,就算宇文珍兒很得何天暮寵愛,但她沒有覺醒靈覺,也只是對修行者知道個印象輪廓罷了,沒能見到何天暮為她表演法咒符印的種種神奇。
宇文顯也暗暗咂舌,背身冷汗,慶幸自己在小湘城及時反應了過來,果斷藏住了惱恨,向午軒再次示好,才沒有真的弄巧成拙。不然的話,他身上斷幾根骨頭都是輕的!而且斷了也是白斷,家族那麼看重石家和石振,他事後難不成還能請誰把午軒弄死報仇?
「好了好了,午軒表弟,你快停下來吧!」
眾人目眩神迷的看著午軒習武磨煉身體十多分鐘,宇文珍兒才豁然回神,有點不好意思的喊。
但這回,午軒卻沒再理她。
隨後誰喊停都沒用,連宇文昆湃都被驚動了。
宇文昆湃本身就是「意念」境界的修行者,但他下來看到殘破狼藉的練武場,也不禁眼眸一縮。
聚靈、意念、出竅、顯化這前四層境界中,聚靈境界是最基礎的第一個境界,「意念」境界則是剛能繪制符印,施展法咒的第二個境界。「意念」境界的符印和法咒威能,不一定就能完全藐視普通人的「元氣外放」殺傷力。「元氣外放」謂是古時以武入道中的一個小極致,低級修行者還不能無視它……
宇文顯走到宇文昆湃身邊請示。
宇文昆湃搖搖頭,走了回去,嘆息道︰「讓他練吧。何先生以勢壓人才將他請來,他的心情我是能夠理解的。年輕人心氣旺,等他過了這股氣勁兒,我再跟他聊一聊,澄清他的誤會。」
宇文顯道︰「是,那我留在這里等著。」
當天,午軒磨礪身體半個多小時,把練武場打得徹底廢棄掉,順便在宇文家小一輩兒女的印象中加深了「仙主」這兩個字的分量——這些人就算以家族為重,也不是沒能成為他的粉絲乃至信徒。
事後,午軒臉色蒼白,一副元氣損耗過度的模樣,向宇文顯要了間客房,進門前,極度淡漠的對那一群一直尾隨著他的少年男女扔下一句話︰「我要休息,誰都別來打擾我。」
「午軒表弟……」宇文珍兒也被宇文顯解釋和告誡過了,愧疚的討好著想要跟他說話。
午軒沒理她,進門後,「砰」的一聲重重關了房門,又「砰砰」的把房內書桌扔到門後頂住。
宇文珍兒嘟著嘴巴,被宇文顯勸著怏怏地走開,還遺憾的表示︰「九叔你放心,我不會打攪午軒表弟休息的。我知道他在生氣,也知道他剛才泄憤怒累到了,他都把桌子拉過來堵門……」
宇文顯笑著逗她兩句,把她和其它弟妹子佷全都勸走,然後運起體內元氣,側耳傾听午軒房中的動靜。听了小片刻,他確定午軒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才眯了眯眼楮,臉上沒了之前的溫和表情。他轉身上樓,走向父親宇文昆湃的書房,剛上一層樓梯,還沒走到書房門前,突听一聲沉悶的巨響!
「轟隆!」
宇文家這座祖宅被震得微微一顫。與此同時,一股劇烈的靈氣波動從庭院方向散開來。
「哪來的修行者撒野!」
宇文顯陡然變色,急忙轉身,沖向樓下的庭院符印陣法的控制暗室。
但下一刻,他從樓層的梯口窗戶旁一眼掃到外面庭院的情形,便不由渾身一僵。他的步伐頓住,臉色煞白,緩緩後退了兩步,忙又回頭拼命的沖向書房,但沒跑幾步,他便撲通摔倒……
宇文家宅之中,慌亂聲四起。保安人員被驚動起來,全都蓄勢待。
庭院中,一條艷紅色的火焰巨蟒將宇文家祖宅的正門連同附近牆壁一起轟成了碎屑,然後貼地三尺的游動穿梭向正房,並將其所過之處的樹木花草全都焚燒成灰。而這條兩米多長、惟妙惟肖的火焰巨蟒後面,一尊渾身都包裹在藍紫色火焰鎧甲中的強者從容邁步而入。
這尊強者的身後,庭院的外圍,一片迷蒙的氣流像是海市蜃樓一樣把這里的一切全都覆蓋住,將宇文家這座祖宅現在正在承受的災難深深的掩藏著,讓距離它不遠的街道行人全都沒有察覺。
庭院中警戒起來的保安人員個個身手高超,但誰都沒敢輕舉妄動,隨即更是誰都不能再動一下!
因為隨著這尊強者的抬步走入,一道無比精純的靈覺散出來。
他的靈覺,帶著威嚴深重、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的氣勢,又如同凜冽寒風一般掃探而過!
這道強得不思議的靈覺掃過那些保安人員,又從宇文昆湃、宇文夫人、宇文顯、宇文珍兒,以及其他宇文家的兒女子孫身上森寒的刮過,但卻略過了年幼無知的孩童,只把十三歲以上的人——包括「意念」境界的宇文昆湃在內——壓制得如墮冰窖,身體四肢完全僵硬著無法稍動。
被這道靈覺壓制得摔倒在地的宇文顯通體寒,心里驚惶的罵著︰宇文家還有這等境界的強敵?什麼時候結下的?誰惹來的?不是找死嗎!這是要帶著全家老少一起去死啊馬勒個ac的傻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