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門是華夏建朝之初便有些名聲的門派,伏蛟派則是最近十幾年迅速逐漸崛起的新派。
南山門在甫節城西南方位,掌門蘇莊馳年已老邁,雖是顯化巔峰,卻已經傷病多年,實力衰退不少,甚至不能輕易顯化斗法。伏蛟派擠在西南和城市中心,掌門和副掌門分別是顯化圓滿和大成,都是年富力強,也都有雄心壯志。
兩家門派對峙已久,結怨不少,仇恨日深,勢力範圍也有重疊,矛盾更是早已白熱化。
今日傍晚,伏蛟派掌門江海龍突然帶領副掌門鄭夏龍和其它幾位追隨者,準備在這臨海的地方展開他們蓄謀已久的大動作。南山門不知江海龍從哪里得了什麼依仗,只能嚴密布置,全力防御。
他們都是修行者門派,出動的強者在精而不在多,也都默契的在各自的外圍設下了幻象遮掩,斗法時也不敢波及凡俗,以免招來朝廷怒火。今晚他們之間無論誰勝誰死,都不會被凡俗察覺。
是突然間,一位陌生的道人帶著徒弟徐徐行來,悠然如同祥雲降世,仿若未覺任何緊張氛圍,就這麼從容的深入兩派的對峙之地。
其他弟子無從察覺,兩派首腦卻各自驚動,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而那道人氣度安寧,沿著街道走了片刻,頓了頓,緩緩的轉向南山門所在的方向。
伏蛟派掌門江海龍、副掌門鄭夏龍,都是臉色一變。
南山門的傳功長老蘇擎也是神情凝重,他不得離開,好在後方有掌門坐鎮,只盼對方是友非敵。
霞妃遁光墜在道人後面,沒用靈覺掃探,那樣既是無禮,也會驚動到對方。她由遠及近,隱形匿跡悄悄的更加靠近了些才透過那名道人的道韻氣息,完全看清了他的細致形貌。
道人頭戴星冠,眉清目朗,一襲月白長袍,行走時廣袖含風;腰側掛著一支古樸紫毫筆,肩後披著一件山水披風,披風上有浩淼雲水,有巍峨山紋,宛如從天水間的高山之上揭下來的一層白雲。
正是午軒顯化而來。
「道友何來?」午軒察覺到霞妃的窺探,便傳音問著。
「道人何來?」霞妃不料自己的隱匿竟被他瞬間看破,羞惱的笑哼一聲,反問道。
「我為探望故友而來。」午軒道。他重生前曾為南山門的掌門蘇莊馳做事,以便換取蘇莊馳的療傷秘法,兩人雖然交情不深,但說是故友也無不。不過現在的蘇莊馳自然不會認得他。
「我為道友尊容而來,既已看清,便要走了。」霞妃輕笑言罷,神光一轉,飛遁離去。
午軒任她離去,步伐沒有變化的走向南山門所在的府邸。
南山門在甫節城的府邸匾額上寫著「南山蘇府」四字。南山門的開派祖師便是姓蘇。蘇府內,一位閉關僵坐的老者忽然睜開眼來,傳音給後輩。緊接著,一位身著墨色福壽唐裝的中年男子帶著六名弟子從蘇府中匆匆走向大門,此人姓孫名御,乃是南山門的外事長老,有出竅巔峰的修為。
門房前的弟子守衛見他到來,連忙行禮問安。
孫御溫和的點頭,然後站到大門外面,卻沒有見到門外有誰到來。
「蘇道友有閑暇?」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孫御驀地凝眸看去,這才現一位道人正帶著一名弟子隨從站在前面七步外。仿佛他們本就站在那里,只是他之前沒有留意到罷了。他心中警醒,記著掌門的傳音叮囑,連忙上前行禮問候。
午軒表現出如此修為意境,帶著弟子徒步行來,顯然是友善的拜訪山門之意,理應由南山門掌門親自接待才是禮數。不過,南山門掌門不良于行,為了坐鎮派內中-央,連神魂也不能貿然顯化,門內其他強者又在防御伏蛟派的虎視眈眈,能抽-出身來的也只有孫御這麼一個外事長老了……
午軒心知肚明,自然沒有不悅。
倒是許盛陽被午軒教足了靈異圈的規矩,見這出迎的陣容分明寒酸之極,不由臉現怒色。
孫御暗暗叫苦,問候之後,忙又恭敬為掌門的不方便親自出迎而致歉。
門房前的四名守衛弟子和孫御帶出來的六名弟子心覺怪異,因為他們都只是看到以往素來注重顏面的孫長老對著空地稽首作揖,而後姿態謙和鄭重的仿佛引著一位什麼隱身的人物走進了大門。他們面面相覷,都下意識的挺胸抬頭,守門的站得精神抖擻,跟隨的也緊張以待。
這天傍晚,午軒既不顯得堂皇也不過于隱蔽的現身于甫節城,驚動了紅蓮會的霞妃,驚動了身在附近圖謀大事的伏蛟派的掌門和副掌門,然後被南山門掌門蘇莊馳派人請進了蘇府之中。
外面對峙的兩方氣氛都變得有點古怪。
伏蛟派那方,江海龍和鄭夏龍等了許久都沒等來南山門方位有什麼靈氣波動,他們本就微沉的臉龐越凝重起來。
旁邊的幾位追隨者顧興、姜和順、徐奇略、江孝哲等人都是出竅境界,見掌門和副掌門臉色不好,他們不明其里,對視一眼,江孝哲上前低聲請教江海龍︰「掌門,情勢有什麼變故?」
江海龍端坐品茗,並不說話。
鄭夏龍眼眸閃了閃,站起身來,沉聲道︰「你們寬心稍等,我去看看對方來的究竟是什麼人物。」說罷化為神光隱身遁走。江海龍和鄭夏龍都不是肉-身前來,而是事先將肉-身藏于門派禁地的重重符陣之中保護,並由心月復在符陣外面嚴密防守,免得他們神魂離體斗法時被趁火打劫的賊人害了身體。
顧興等人听明白話中內涵,這才知道對方來了不知名的強者,不由心中警醒。
南山門這邊,蘇擎凝神感應著門派禁地的方位,半晌之後也暗暗松了一口氣。突然他事先布置的防御符陣若有所動,他臉色微變,當即合身化為神光飛到天空,將隱身欲入的鄭夏龍阻擋下來。
鄭夏龍繞了幾大圈都沒能突破蘇擎的防守。
蘇擎是顯化圓滿,鄭夏龍卻只是顯化大成,實力相差不少。不過,蘇擎要留下實力分心防備能會出現的江海龍,空中事先布置的厲害禁制也沒有貿然激;鄭夏龍則有趁手的寶物護身,兩人又沒有真的拼殺起來,一時你追我趕,你進我截,鄭夏龍只是落于下風,並沒有危險。
鄭夏龍眼看突破不了上空,便想要遁到地面,沿著剛才那名道人去往南山門的路線飛遁進去,卻險些觸蘇擎在下方布置的各大防御、幻境、困殺等符陣。蘇擎也趁機在他身後以寶物打來。
鄭夏龍驚得不輕,不敢再獨自硬闖下去,用盡全力才甩月兌了蘇擎的攻擊,反身飛遁回去,傳音對江海龍道︰「蘇擎等人將南山門周遭布置得滿是凶險符陣,不知是那道人能夠無視蘇擎的符陣安然通過,還是蘇擎等人刻意壓制了符陣專門放他進去……」
江海龍眼眸深沉,他早已猜到這兩種情況。無論哪種情況,對他們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鄭夏龍傳音問道︰「大哥,咱們是進是退?」
江海龍道︰「再等一等,進退都不急于一時。那道人未必是南山門的強緣,看他何時離開。」
對面,蘇擎在空中檢查一圈才降下神光,顯化成其本身模樣,乃是一位面容敦厚的高大男子。他見對方繼續按兵不動,便令弟子蘇凱再次聯系門派匯報和探听最新情況。
蘇凱遵命行事,而後回道︰「師父,孫師叔派金學義師弟陪一位同道前來觀陣。」
蘇擎剛才已經听到他們的電話專線交談,暗暗又放心了些,點了點頭,自有沉吟猜測。
沒過片刻,許盛陽雙手捧著乾坤八卦瓶,在孫御的大弟子金學義的陪同下目不斜視的大步走來。
蘇擎靈覺掃過乾坤八卦瓶,見它質地細潤,樸實無華,如同俗物,似乎沒有什麼內涵;他又不動聲色的觀察許盛陽的靈力屬性,沒有用靈覺貿然窺探,只自暗中感應,謹慎分辨許盛陽的功法派別。
金學義向蘇擎行禮介紹道︰「蘇師伯,這位是東海隱士玄央前輩的弟子,成潛道友。」
又為許盛陽引見蘇擎。
許盛陽以晚輩禮向蘇擎稽首躬身問候。許盛陽化名「成潛」,連模樣也比實際年齡大了一兩歲,經過歷練,神態舉止也都頗為沉凝穩重。他這副模樣是由午軒以山河披風和社稷神筆合用催使又加以法咒變化而來,不全是幻術,連蘇莊馳都無法看出異狀,蘇擎自然也沒那般能耐。
蘇擎和顏悅色,與許盛陽說了「惡賊在前,無法分-身,賢佷代我向尊師問候」之類的客氣話。
許盛陽不卑不亢的將禮數做足,然後不等蘇擎詢問,他便直入正題,依著午軒之前的傳音教導,說道︰「我師教我︰南山門掌門蘇前輩當年追隨神人撥亂反正匡扶社稷,有功勞于天下。伏蛟派卻滿門淺薄,江海龍修得法力不修心性,強取豪奪不知天數;鄭夏龍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其下追隨者顧興、姜和順、徐奇略等人也多有惡行。伏蛟派妄圖侵佔南山門立派根基,著實跋扈,不尊道義。」
蘇擎听得眼皮子一抖,點頭笑道︰「正是如此。」
許盛陽對別人的目光視若不見,又道︰「我師雖是方外之人,卻也不能對伏蛟派惡行視若無睹。只不過,各人皆有緣法,修行都有天數,江海龍多行不義,日後神人難容。鄭夏龍卻與我師有些關聯,不能任他墮落,顧興、姜和順、徐奇略等三人也都略有干系。是以,我師命我前來將鄭夏龍等人收服,而後帶回東海,誦經感化,務必使得他們幡然悔悟,若是他們都能痛改前非,也是一場造化。」
許盛陽淡定的說完,周圍人等下巴眼珠子掉了一地。
金學義還好些,他見過掌門和師尊對待那位道人的態度,也知道這位「成潛」道友是听命前來。蘇凱等人卻不知道內情,不免以一種神奇的目光看向許盛陽。這里哪個人的修為不比許盛陽高強幾倍?偏偏許盛陽捧著個莫名其妙的瓶子,鄭重其事的說出這種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鏗鏘話語。
蘇擎也怔了一怔,但想起剛才所見的道人修為意境,他沉吟一下,緩聲問道︰「賢佷有何妙法?」
許盛陽將乾坤八卦瓶托在左掌,右手從腰間掛在銅鏡邊的錦囊中取出四枚玉符。
那四枚玉符上面符印玄妙,看不清晰,如同有雲霧縈繞在其中,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許盛陽道︰「師父已經賜我寶物,蘇前輩只管將鄭夏龍等人喚到陣前,看我如何收了他們。」
許盛陽對待強者也是心懷敬畏,但午軒的話在他眼中就像是聖旨神意,對他而言,午軒說的話就是真理,還能有什麼夸大的地方?尤其他還親眼見到過,午軒煉化乾坤八卦瓶之後,當場就從瓶子里倒出了一個大活人出來。
那大活人也是顯化境界的強者,當年還不是被一個意念境界的晚輩激寶符收進了瓶子里?
話說此前午軒得了乾坤八卦瓶,先將它徹底煉化,然後才把水滄郎放出來。水滄郎自己將神魂煉入寶瓶中數年之久,午軒即使大善心也無法將他安然無恙的剝離出來,便果斷將他收服為己用,又賜下一條金光小魚坐鎮水滄郎的神魂靈覺深處。收服水滄郎之後,午軒便詢問他被困一事的始末。
水滄郎被困在寶瓶中近十年,早就想清楚了當年的細微貓膩,他本就是神魂身體都無法自由,如今拜了主人,主人又是神通廣大……他接納了金光小魚之後,便將午軒想問的事情詳加回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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