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很滿意今天這個結果,懷著愉悅的心情環顧一下四周,大夫人的耳房雖然精致,房間里的古董物件雖然豐富,卻還是不如自己那個小院子清爽。
歸去吧。
舒婉回到院子,關上房門,來到里屋。
紅姨以為舒婉受了舒青的氣,所以才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因此也沒有來打擾。
舒婉來到里屋後,趕緊把高大的衣櫥打開,一個人影印入舒婉眼簾。
舒婉伸手在那人的人中部位試探了下,呼吸均勻,說明迷藥對他的傷害並不很大。
舒婉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把那人從里面拽出來,奈何一雙縴細的手臂並沒有什麼力道,抓扯了半天,除了把那人的樣子抓扯得一片狼藉外,並沒有任何改變。
「一,二,三!」舒婉再次用力,終于那人的腦袋從衣櫥里被拽了出來,只是……砰的一聲,那人的腦袋觸踫到衣櫥……
舒婉心虛了下,在心里碎碎念,「對不起啊三皇子,早知道把你推進去容易,搬出來難,我就直接把你放到床上就好了。」
拉、扯、拽、拖——
叮叮 ……
終于,慕容瑾被舒婉拉扯到了床上。舒婉擦拭了下額頭上的汗珠,被眼前的慕容瑾驚呆了,這還是三皇子嗎?
衣服歪斜,絲凌亂,額頭和下巴都被撞出了淤青。
如果不是擔心被人現被迷藥迷暈的慕容瑾,舒婉才不會這麼費勁。
舒婉稍微整理了一下慕容瑾,理了下絲,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還為他擦了把臉……
與其說是在幫慕容瑾打理,不如說是在銷毀自己折磨了他的證據。
終于收拾妥當,舒婉走到內屋,開始調制解除迷藥的藥水。
不知過了多久——
「好痛!」慕容瑾在心里吶喊了一聲,立即睜開眼,戒備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危險後,立即翻身。
是舒婉的房間!
慕容瑾從床上站起來,頭痛欲裂。
舒婉還在專心配置藥水,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清晨的余暉里閃耀著似有若無的光芒。
配置好了。
轉身——
「嗯!」舒婉被嚇得不輕。
「是你?怎麼起來了?」舒婉的話才剛出口,慕容瑾就又暈了過去。
舒婉趕緊去攙扶,好不容易才把慕容瑾拖住。
舒婉牽引著慕容瑾的雙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再用拖死豬的辦法把慕容瑾往床榻邊拖。有了上一次的經驗,舒婉沒有再讓慕容瑾被磕踫那麼多次了,不過好像還是被撞了幾下。
迷藥的藥性還沒有解除干嘛起來?
真是不一般的倔強。
舒婉好不容易把慕容瑾再次搬回床上,拿出剛才調配好的藥瓶,打開塞子,倒入慕容瑾的嘴里。
藥水剛一流入慕容瑾的喉嚨,慕容瑾便本能地蹙緊了眉頭。
咚咚咚——
房門被叩響。
「誰?」舒婉如同驚弓之鳥,她不能讓慕容瑾被人現。
門外響著紅姨的聲音,「婉兒,我剛才听到砰砰的聲音,你沒事吧?」
紅姨怕舒婉太難過,所以拿房間里的東西來出氣。
舒婉道︰「我沒事,紅姨,我餓了,你去做點早點吧。」
「好。」
舒婉打走紅姨,轉身看向慕容瑾。
慕容瑾眉宇微蹙,眉心有兩道豎線,高挺的鼻梁,性感而撩撥人心的唇……過了這個冬天,他也才十七歲吧?卻還是沒有一點稚氣。
白天的慕容瑾,總是以的保持一份溫和,尤其是在七皇子面前,保持著一絲絲軟弱。
躺下來,閉上眼,放空了思想,才是真正的他。
舒婉收回了眼,不管怎樣,三皇子只會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只有報仇,才是她心中永恆的主體。而且,她也只會是三皇子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一個皇子,有大批女人等著被他娶。輪不到她這個庶女,她也不想成為他的後宮之一,更不想卑微地祈求他雨露均沾。
舒婉起身,想做到一旁的凳子上。
溫暖的觸感攀爬上她縴細的手臂,慕容瑾的手緊而有力地握著舒婉的手。
心悸……很微妙的感覺。
經歷過背叛,經歷過生死的舒婉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還會因為一個男人而臉紅。
「既然偷偷看了我這麼久,為什麼又要走開?」慕容瑾一面說著,一面睜開古潭一般的眼楮。
舒婉不敢直視那雙眼楮,怕自己的一切心事都被那雙眼楮看透,也怕自己被那幽幽古潭吸去魂魄。
舒婉掙扎,畢竟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跟著慕容瑾這個孩子鬧。他只是個孩子,還只是孩子……舒婉在心里這麼對自己說,盡管慕容瑾在她的面前從來都像個十七歲的孩子,也從來沒有一絲稚氣,但她還是堅持如此勸自己。
「皇後娘娘為我選妃的時候你為什麼沒來?」慕容瑾的眼楮包含深意。
舒婉愣了一下,選妃?哦,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三皇子殿下你現在身體還沒有復原,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去看看還來不來得及參加我的選妃嗎?」慕容瑾眼神中含著戲謔。
舒婉有些慌亂,但面色還保持著沉著冷靜,「三皇子說笑了,我只是去院子里轉轉。」
慕容瑾的眼神沒有放過舒婉,想比起剛才的戲謔,這會兒,眼神中更多的是嚴肅,「你覺得我不能做好你的夫君嗎?」
舒婉有些語塞,感情是她今生最不想踫觸的事情。
「三皇子,如果你想讓迷藥的藥力快點消失,就最好不要急著說話。」舒婉正色道,她決心擺出老女人的樣子來嚇退慕容瑾。
然而,一副十三四歲的少女,越是冷靜沉著,越是做出成熟的樣子,在慕容瑾看來就越顯得笑。笑之余,還略微有點……愛。
舒婉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慕容瑾卻握得更緊了。
這個活閻王,平日里那麼冷峻不羈,怎麼這會兒這麼難纏?迷藥不是會讓人渾身軟嗎?為何他還有這麼大的力氣?真是一副好身板。
慕容瑾的右手一用力,強拽著舒婉撞入了他的懷里。
舒婉在心里嘶吼起來,她剛才不是故意讓他被撞的,他現在卻故意撞她!
慕容瑾的手臂順勢環住了舒婉的腰身,讓她無法動彈。舒婉掙扎,卻無濟于事,果然是習武之人,不小覷。
慕容瑾那雙深潭一般的眼楮緊緊地盯著舒婉,似乎要用那譚清水攪渾舒婉古井一般的眼楮。
「迷藥是會亂人心智的,你要小心點,萬一我做出點什麼正義的事,你後悔都沒辦法。」慕容瑾嘴角邪魅,溫暖的氣息在舒婉的脖子處縈繞,酥酥癢癢的,讓舒婉感到陣陣難受。
「放開我!」盡管舒婉的臉已通紅,卻還盡量保持著理智,拿出慣有的冷漠。
慕容瑾卻沒有退步,「昨天晚上我是救了你,你不能這麼對救命恩人吧?」
舒婉用盡全身力氣掙扎,慕容瑾雖然強行按住舒婉,但終究還是因頭疼欲裂而放開了。舒婉掙月兌開後,跑到離床榻有一丈之遠才停下來。
舒婉微怒,「昨天晚上,好像我也救過你吧?如果不是我救了你,昨天晚上被朱公子侵犯的就不是青姐姐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舒婉就覺得有些好笑。
舒婉的確去了舒青的房間,不過她事先就準備好了打濕了水的手帕,用來捂住口鼻。見情況沒有異樣,正要轉身,慕容瑾卻來了。
空氣中沒有一絲異味,慕容瑾自然也沒有想到這房間竟然被大夫人下了迷藥,因此還沒有來得及跟舒婉說一個字就躺下了。
舒婉剛把慕容瑾安放到椅子上,就听到耳房後門處有動靜,舒婉畢竟不會武功,又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有先躲在暗處。
後門嘎吱一聲開了,一陣鼓搗聲後,是兩個丫頭的聲音,正是大夫人的兩個丫頭。
「迷藥的被驅散得差不多了。」
「走,回去交差。」
舒婉才忽然想通大夫人的計策︰先放好迷藥,讓舒婉一來就被迷倒。然後再散盡迷藥,朱羽來後,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丫頭走後,朱羽立馬就來了。
即便朱羽什麼話也沒說,還刻意壓低了腳步聲,舒婉也不能認不出。就算朱羽化成灰燼,她也能照樣把他揪出來。
朱羽進門後,借著月光,看到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影。
「青兒——」朱羽深情地喊了一聲,然而,慕容瑾卻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朱羽一面走近慕容瑾,一面月兌自己的衣服。
躲在暗處的舒婉看得心驚,堂堂三皇子就要被朱羽這個渣男采摘去了。
不行,不能便宜了朱羽。
舒婉拿出一瓶藥水,擰開,一股淡若蘭花,很好聞的香氣襲來。
「青兒——你好香——」朱羽早已是嘗過*的人,立即就把持不住了。
上半身的衣服已經月兌淨,露出雪白如女子的肌膚,在月光下顯得十分皎潔。
「咚——」朱羽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在激動中癱軟在地。
舒婉經過好一陣拉拽扯拖,才把慕容瑾帶到安全的位置。
走了就算了?這不是舒婉今生的風格。
舒婉把慕容瑾藏到自己院子後,又回到了舒青的房間。
大夫人能有辦法解除迷藥,讓人無法找到證據,她舒婉也以,而且手法高明多了。
舒婉把在別的房間安睡的舒青,迷暈後,挪到了她自己的房間。之後,又解除了舒青和朱羽的迷藥,盡管解除了,卻也需要靜養幾個時辰。
……
慕容瑾看到舒婉的嘴角很快閃過一抹邪魅的笑,立即感覺後背有些涼,為什麼有種不祥的預感,「昨天晚上……」
慕容瑾窘迫得說不出話來。
舒婉心里卻歡月兌起來,三皇子啊三皇子,你還想輕薄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告訴你昨天晚上你差點被一個大男人采摘了,會如何?
慕容瑾壓低聲音,「是不是你知道什麼?」
慕容瑾的眼神帶著一點威脅的意味。
舒婉迎著慕容瑾的眼神,嘴角閃過一絲玩味,「你被迷藥迷暈了,朱羽公子也被迷藥迷暈了,你剛才還在說迷藥會亂人心智。我想,以三皇子這麼聰明的人一定能猜到的。」
「什麼?」慕容瑾緊張起來,他在皇宮里就听說過有的侍衛會有斷袖之癖,這一次不會真讓他給遇到了吧?
舒婉在心里覺得好笑,這個慕容瑾果然還只有十七歲,連這都相信。如果他被朱羽欺負了,他的身體能不痛?
舒婉想到此,面色緋紅,心里暗暗責備自己知道得太多,想得太多了。
「到底有沒有?」慕容瑾很認真。
舒婉做出茫然的樣子,卻並不給慕容瑾答案。
慕容瑾著急得不行,卻又不能把舒婉怎樣,只能拿一雙清澈的眼楮瞪著舒婉。
舒婉在心里笑了慕容瑾好一會兒,才決心放過他,她走向床榻,逼近慕容瑾,「有沒有生什麼,難道你自己沒有感覺嗎?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慕容瑾愣了一下,慢慢回想昨晚的事,雖然什麼也回想不起來了,但按著舒婉說的,如果生了什麼,他自己會有感覺和異樣的。
既然都沒有,就是虛驚一場了。
慕容瑾終于在心里長舒了一口氣,緊蹙的眉頭也才慢慢舒展開。
慕容瑾回過神來,看到舒婉微蹙著眉頭。
慕容瑾有些意外,他以為舒婉一直都是冷若冰霜的,就仿佛那張臉被冰霜固定了,永遠不會有別的表情。
「怎麼了?」慕容瑾不是對別人的事情關心的人,只是對于舒婉,他總是無意間就表達出了一種關懷。
舒婉看向慕容瑾,「不知道我曾經讓你幫我保管的那枚玉佩還在不在。」
在舒婉話音還未落時,慕容瑾就已經拿出了那枚紫色玉玦。
舒婉有些驚訝,他竟然將那枚玉玦隨時帶在身邊。
慕容瑾以為舒婉會因此而感動,舒婉的話一出口,他就後悔這個時候把玉玦拿出來了。
「你帶在身上?被人搶了怎麼辦?」
舒婉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認真,這是她娘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就算這東西是一文不值的稻草,她也倍加珍惜。
慕容瑾收回玉玦,「放心,沒有人能搶去。」
盡管慕容瑾向她保證,舒婉的臉色還是沒有恢復平常。慕容瑾追問,「不放心?」
舒婉搖頭,但她微蹙的眉頭卻出賣了她的想法。
慕容瑾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如果你不放心,以來皇宮監督我,這樣,不但玉玦安全,就連本皇子也安全了。」
「什麼意思?」舒婉不懂,她還在疑惑一件事情,就是大夫人為何對這枚玉玦如此看重。
「你過來,本皇子告訴你。」慕容瑾做出虛弱的樣子。
舒婉沒有乖乖就範,「有話就說吧。」在舒婉眼里,慕容瑾的手段還女敕著呢。
慕容瑾不說話,等舒婉忍耐不住後,乖乖回到他的身邊。
舒婉見慕容瑾不說,還故意賣關子,索性道︰「既然你不說,我也不想知道了,你休息好了就走吧,我先出去了。」
「你真無趣。」慕容瑾微怒,不過,好像自己剛才是有點過了,怎麼像個沒有教養的浪蕩子?
「好,我告訴你。」慕容瑾身上的迷藥已經散盡,身體舒服多了,他從床榻上起來,走向舒婉。在慕容瑾靠近時,舒婉卻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小步,眼神戒備地看著慕容瑾。
慕容瑾的氣息在舒婉的耳畔縈繞,「如果你成了本皇子的妃子,不就以日夜守在本皇子身邊,日夜守在玉玦身邊嗎?」
反正已經做了一次浪蕩子了,索性就做到底吧。慕容瑾雖然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表現得很輕薄,但他真的很想舒婉來參加選妃。
「你——」舒婉漲紅了臉。
慕容瑾沒有想到舒婉會這麼生氣,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在皇宮里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和妃嬪有過多接觸,更不能與宮女有過多言語,所以,舒婉算是慕容瑾接觸最多的女子。
「嫁給本皇子不好嗎?」慕容瑾逼近舒婉,嘴唇距離舒婉的嘴唇只有半寸。
舒婉從來沒有被男人壓迫得這麼緊過,臉紅到了脖子根,眼里的怒意越聚越濃。
舒婉管不了那麼多,強行讓自己鎮定,語氣冰寒。「如果早知道三皇子是如此輕薄浪蕩之人,當初,我就不應該從七皇子的手中救下你。不要以為所有人都喜歡攀龍附鳳。」
舒婉說完,趁著慕容瑾呆的時刻,掀開慕容瑾的手,離開。
輕薄浪蕩?他不過是用比較輕松的方式說了幾句真心話而已,怎麼到舒婉這里就成了輕薄浪蕩?
慕容瑾回過神來,轉身時,舒婉已經奪門而出了。
舒婉剛一出門,三夫人的婢女就過來稟報,「婉小姐,大夫人昏過去了。」
「哦。」舒婉不想關心大夫人的生死。
那婢女又道︰「老夫人好像……好像……」
「怎樣?」舒婉問,在和老夫人來往的這段時間,舒婉對老夫人的恨一點點消散,從剛開始只想尋找個靠山,到後面,真的把老夫人當成自己的親人。她不想老夫人有事。
舒婉跟著三夫人的婢女和紅姨匆匆趕向老夫人那邊。
老夫人身旁圍了不少大夫,舒昊天站在床榻旁,緊張地看著同樣緊張的大夫們。
「怎麼樣?」舒昊天不止向大夫們問了十遍了。
大夫們搖搖頭,「老夫人年歲大了,已經沒辦法了,我們已經盡力了。」
大夫人的話對舒昊天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我看你們就沒有盡力!」舒昊天忽然擰住舒婉之前叫去給舒梅看病的大夫,「府上的人都說你醫術無雙,你說,到底該如何治。」
那大夫本就不是什麼神醫,只是被舒婉收買了而已,現在被舒昊天一嚇,渾身如一灘爛泥。
舒昊天說著就要打那位大夫,舒婉怕那大夫被逼急了,道出事情真相,便走到舒昊天身旁,勸住舒昊天,「爹,女乃女乃身體抱恙,需要清淨,現在就是打死大夫,也無濟于事。不如讓眾位大夫先行退下,讓女乃女乃靜養一段時間,或許能慢慢好起來。」
大夫們早想開溜了,見舒婉這麼說,趕緊順勢附和。
舒昊天沒辦法,舒婉說的對,就算打死這些庸醫又能如何?
「滾!」舒昊天吼了一句,大夫們如臨大赦,紛紛提著自己的藥箱逃也似的走了。
舒婉來到老夫人身旁,見老夫人面色暗沉,嘴唇紫,知道老夫人是血氣攻心,又受了氣,才會這樣。如果不及時處理,老夫人恐怕熬不過今晚。
舒婉看向舒昊天,「爹,女乃女乃一直喜歡飲女兒泡的茶水,或許女乃女乃再喝一杯,會清醒不少。」
舒昊天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舒婉認真地配起茶水來,只是今日的茶水和往日的茶水不一樣,舒婉特意加了療養身體的藥,有些藥比較烈,但對老夫人這樣的垂死之人很有用。
剛才那些大夫不敢用烈藥,怕傷了老夫人的命,所以才會束手無策。
「茶好了。」舒婉端著茶,送到老夫人嘴邊。
老夫人渾身動彈不得,也飲不進茶,不過在聞到茶香時,僵硬而稀疏的眉毛微微動了動。
這讓已經絕望的舒昊天欣喜不已,趕緊讓舒婉喂。
舒婉又哪里喂得進去,她只好先放下茶水,伸手給老夫人拿捏。這一套拿捏法很是詭異,快速而力道大,因為用力過度,舒婉的手泛著微紅,臉頰也泛紅。
終于,舒婉松了口氣,重新拿過茶水,喂老夫人喝下。
經過舒婉拿捏,老夫人的喉嚨松開了,一盞茶也喂了下去。舒婉不但把茶喂給了老夫人,連茶水里的茶渣都喂老夫人服下了。這茶渣便是這茶的精華所在,對老夫人的病情有好處。
茶水服下後,老夫人舒服地舒展了眉頭,動作很輕柔,卻不容忽視。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老夫人身上,舒昊天在絕望和希望的邊緣來來回回。
「咳咳……」老夫人忽然咳嗽起來,婢女們趕緊上前伺候,雲歌更是忙碌起來。
老夫人咳出兩口痰,大聲喘息了一陣後,終于舒服了。
舒昊天上前,「娘,你怎麼樣?」
老夫人擺擺手,「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老夫人能說話了!」其他人都驚奇不已,舒昊天也驚喜不已,他撲通一聲跪在老夫人的床榻前,「娘,我知道您心里著急,是孩兒的錯,孩兒沒有把舒府管好。娘,您放心,我一定會讓這件事情有個交代的。」
老夫人還是擺擺手,虛弱地說︰「算了吧,你不是一直疼愛那個正室嗎?你疼去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了。咳咳……她以前做過什麼,我都沒有和她計較,現在她做的這是什麼事?讓一個養畜生的人的兒子玷污自己的親閨女!」
老夫人說得激動,上氣不接下氣,嚇壞了舒昊天。
若是以前,舒婉肯定很意看到這樣的場面,也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如果老夫人因此而端起,那大夫人少說也要背上氣死老夫人的名聲,舊賬、新賬疊在一起,今生想翻身都難。
是,此刻的她卻遲疑起來。
人若真到了徹底麻木的階段,和禽獸何異?
這時,舒昊天身邊的人走了進來,在舒昊天耳畔低語了一陣。
老夫人盯著舒昊天,「是不是朱府來人了?是不是?如果是的話,我要去看看,我要去會會他們。」
舒昊天直搖頭,「只是生意上的事情,娘,您歇著,我去去就來。」
舒昊天走後,舒婉遲疑了下,走到老夫人身旁,對老夫人道︰「女乃女乃,你現在身體不舒服需要靜養,不如讓他們都下去吧,婉兒陪著你說說話好?」
老夫人點頭,對眾人擺手。
眾人退下。
舒婉坐到老夫人的床榻邊,為老夫人拿捏。
老夫人這一次氣得不輕,氣血攻心襲腦,又凝滯不前,剛才若不是因為那杯茶水,老夫人斥責舒昊天時就會斷氣。
雲歌在一旁抹眼淚,雲歌也是幾十歲的人了,自然明白老夫人現在這樣是到了命數該盡的時候。
舒婉想要安慰雲媽媽,想了想,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不一會兒,紅姨來了,拿了一個亞麻色小包。
雲媽媽還沉浸在悲傷中,並沒有注意到紅姨手上有東西,舒婉對紅姨使了個眼色,紅姨立即會意,把小包交給舒婉後,轉身對雲媽媽道︰「雲媽媽,上次老夫人交代讓我為她找一本佛經,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老夫人現在身子抱恙,或許找到佛經也是對老夫人的一種寬慰。雲媽媽,你和我一起去找找好嗎?我一個人,怕找不過來。」
雲歌想陪在老夫人身邊,她怕萬一老夫人……
舒婉握過雲歌的手,「雲媽媽,女乃女乃是喜歡念佛的,找到佛經的確對她老人家是一種寬慰。去吧,有我在呢,我會照顧好女乃女乃的。」
雲歌遲疑了下,是啊,自己站在這兒除了干著急又能做些什麼呢?
紅姨拉著雲歌就走了。
舒婉走到老夫人床榻邊,伸手為老夫人撩撥額前的頭。
老夫人嗅到舒婉的手上有一種淡淡的藥香味,接著,便歪過頭去。
若是讓別的人看見,還以為舒婉對老夫人做了什麼手腳。
舒婉見老夫人確實在藥力的作用下睡過去了,才打開那個亞麻色的小包。
一排排整整齊齊的銀針別在小包上,按著長短粗細分類放置,長的有半尺長,這是涼國銀針,操控難度極大,一般的醫者都不敢隨便使用。短的只有小手指那麼長。
舒婉點燃燭台,把銀針消毒,開始在老夫人的身上布陣。
老夫人在藥力的作用下,睡得很安穩,好像舒婉把她扎成了一只刺蝟,她也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
舒婉的每一個動作都和輕柔,要救老夫人的性命,下針必須詭異而狠準,稍微不注意,就有能達到相反的效果。
尤其是插在老夫人腦袋上的那些銀針,更是不能出差錯。
即便是在這樣的冬天,舒婉也感覺汗流浹背。
「紅姨,把窗戶打開。」舒婉習慣了讓紅姨幫助自己,話出口了才現紅姨已經帶著雲媽媽離開了。
所有的銀針都插好了,只要再等一刻鐘就以把它們拔下來,老夫人的病也算輕松不少。
舒婉拿出絲絹,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舒婉靜靜地等待,門外偶爾有風吹過,卻吹不到屋子里來。舒婉只覺得熱,覺得有些煩躁。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堅定地救老夫人,說實在的,前生,老夫人對舒婉並不算好,甚至有點瞧不起舒婉。但是今生,在和老夫人的相處的這些日子,舒婉不得不承認,老夫人給她帶來了不少好處。
「雲媽媽,我還有話要說呢,你別著急著回去啊。」紅姨的聲音由遠處傳來,舒婉心驚,一刻鐘到了,該拔掉這些銀針了。
舒婉趕快伸手拔這些銀針,按理說,銀針應該慢慢旋轉著抽出,以免患者承受不住。是現在這個情況,容不得舒婉慢慢將其抽出。
一根、兩根、三根……
門外,紅姨的聲音也越來越近了。
「雲媽媽,你走這麼快做什麼?」紅姨快速攔住了雲歌。
雲歌停下腳步,滿臉愁容,「紅姨,我放心不下老夫人。」
紅姨道︰「有婉兒在,你還擔心什麼?婉兒又會拿捏,又會斟茶。我們站在老夫人旁邊,還不如那個小丫頭站在老夫人旁邊伺候著呢。」
「紅姨你說的很對,我一刻沒站在老夫人身邊,我這心里就不踏實。我還是回去看看老夫人吧,這佛經我也帶過去給老夫人看。」雲歌揚了揚剛才在舒婉的院子里找到的佛經。
紅姨後悔把佛經藏得那麼淺了,舒婉交代過,一定要托住雲媽媽。現在婉兒還沒出來,說明事情還沒有辦好,雲媽媽這個時候闖進去,萬一讓婉兒失手怎麼辦?不管舒婉多成熟,對待事情多冷靜,在紅姨心里,婉兒永遠都是一個孩子。
永遠都是那個讓她最不放心的孩子。
「雲媽媽,這佛經不是老夫人要的那本佛經啊。」紅姨做出驚愕的樣子。
雲媽媽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老夫人現在病重,也分不清到底是什麼佛經,或許這本佛經也能讓老夫人開心。」
雲媽媽說罷,轉身要走。
紅姨在雲媽媽轉身之際,狠狠踹了一腳一旁的石階,腳趾頭傳來鑽心的疼。
「啊!」
紅姨驚呼。
雲媽媽回頭,趕緊攙扶起紅姨,「你怎麼樣?」
紅姨疼得眼淚都調出來了,「雲媽媽,你幫我看看,剛才不小心踢到了。很疼。」
紅姨說著,伸出腳。
舒婉在房間里拔銀針,有的銀針無需多慮,徑直拔出即,有的銀針,卻萬萬緊張不得,必須按照步奏來。
雲媽媽看了看紅姨的傷勢,很吃驚,「這麼嚴重?來,我扶你到老夫人房間休息一下,然後我再為你敷點藥。」
紅姨卻搖頭,「不用了,就在這里歇歇,疼得緊,一點也都不了了。」
「我攙扶著你。」雲媽媽道。
「不用,我歇歇。」紅姨還是堅持。
雲媽媽隱隱感覺紅姨今日有些不對勁,從剛才找佛經開始,紅姨就一直纏著她,消磨時間。現在腳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卻不願意進屋敷藥。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雲媽媽想到老夫人的安危,畢竟她是經歷過宮廷爭斗的,平日里再好的人,在關鍵時刻也能捅來刀子。
紅姨搖頭,「沒有,雲媽媽你怎麼了?真的沒有。」
紅姨有些緊張,卻還是堅定地說沒有。
雲媽媽站起身,急匆匆往老夫人的房間走。
紅姨想喚住雲媽媽,然而,雲媽媽卻走得很著急。
老夫人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雲媽媽,你們回來了?」
舒婉看著雲媽媽,臉上布著淡淡的愁容。
「紅姨呢?」舒婉故作不知地問。
雲歌並沒有理會舒婉,徑直看向屋內,見屋內老夫人安然無恙地躺在床榻上,這才放心下來。
「紅姨踢到腳了,婉小姐去看看吧。」雲歌道。
舒婉點頭,她能感覺到雲媽媽正在用一種很犀利的眼神打量著舒婉,舒婉面色從容,走出房間,來到紅姨身旁。
「怎麼傷這麼重?」舒婉關切而心疼地問紅姨,同時從懷里拿出一個藥瓶,為紅姨療傷。
站在門口的雲歌看到舒婉手上的藥瓶,頓時心驚,趕緊回房,來到老夫人床榻旁。
「老夫人!老夫人!」雲歌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
老夫人安詳地躺著,如同一具死尸。
雲歌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咳咳……」老夫人的咳嗽聲把雲歌從盲目的絕望中拽了回來,「雲歌?你在哭什麼?」
雲歌見到老夫人醒來,頓時欣喜,眼楮放亮,幾乎是哭著撲倒在老夫人的被子上。
「老夫人……」
雲歌說不出話來,只剩下嗚嗚的哭泣聲。
老夫人知道雲歌的想法,伸出布滿老人斑的手撫模著雲歌的頭,就像撫模自己的親姐妹或者孩子一般。
紅姨看到舒婉,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不過她還是擔心雲歌這麼匆忙地闖來,沒有壞事吧?舒婉看出了紅姨的心事,有些責備地說道︰「就算要纏住雲媽媽,也不要用這一招啊?傷這麼重。不過如果沒有你纏著她,能老夫人現在就沒有這麼輕松了。」
「老夫人沒事了?」紅姨問,她見過舒婉的醫術,對舒婉充滿了信心。
舒婉微微嘆息,「老夫人終究還是年紀太大了,有的坎別人能過,她不一定也能過。我現在能做的,只是稍微延長一點她的壽命而已。」
紅姨嘆息一聲,一個女人再厲害,也終究斗不過歲月這兩個字啊。
「你怎麼樣?」紅姨這才看到舒婉渾身是汗。
舒婉搖頭,「我沒事,只是房間里太悶了。」
紅姨心疼舒婉,如果只是房間太悶,這大冬天的,也不會流這麼多汗水。見婉兒在救治老夫人的過程中,費了多少心思。
這也算對得住老夫人平日賞賜給舒婉的那些好了。
舒婉攙扶著紅姨還沒走多遠,就听到一陣吵鬧聲。
「生什麼事了?」舒婉見那邊站著一群人,看模樣,不像是舒府的人。
紅姨的目光也落在那邊,「剛才就在那兒鬧了,是朱府的人,來找老爺要朱公子的。是,奴婢听其他人說,朱公子被我們老爺打得個半死。大夫人的日子也不好過,老爺打了朱公子,又去找大夫人,把病怏怏的大夫人折磨得夠嗆。」
舒婉也有些驚訝,舒昊天是最顧及門面的了,怎麼會不顧及和朱家的關系,而打朱羽?還有那大夫人,在舒婉前生,大夫人是舒昊天的心頭寶。就算舒昊天娶回比大夫人漂亮的姨娘,舒昊天也總是不忘到大夫人房間過夜。
一向不喜歡熱鬧的舒婉有點想湊這個熱鬧了。
朱府的老爺,也正是那個太僕少卿指著舒昊天的鼻子罵︰「我明明听人說我們家羽兒來了你們舒府,你現在卻說什麼不知情。你當我是聾的?當我是瞎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做些什麼勾當,我告訴你舒昊天!如果羽兒在你們這兒有什麼事,我立即就上奏朝廷,讓你們舒家滿門抄斬。」
舒昊天不示弱,雖然折磨了朱羽讓他損耗了不少力氣,但舒昊天習慣以丹田音,字正腔圓,聲音還不弱,是個吵架高手。
「這大清早的,你來我這兒要人。你們家那個紈褲子,萬一去花街柳巷夜宿去了,還到我這里來要人,真是丟人!」
舒婉吃了一驚,看來她的親爹爹還沒有徹底糊涂嘛。他這一招叫死不認賬,到時候把朱羽折磨死了,把尸體一毀,再傳言說朱公子死于花街柳巷。朱府的人找不到證據也無奈何。
舒婉不想再听下去,兩個大男人吵架,比女人吵架還聒噪。
「婉兒,我們回去吧,紅姨給你燒點熱水,你洗個澡。」紅姨看到舒婉的額頭上還有些許的汗珠,很是心疼。
舒婉的眼楮卻盯著大夫人的院子方向,「母親身體不適,我想去看看她。」
舒婉來到大夫人房間,大夫人的婢女想要攔著舒婉,然而舒婉堅持進來,婢女們也沒有辦法。現在的舒婉不是以前那麼好欺負的。
舒婉走近大夫人的房間,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大夫人,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喘息,看來紅姨說的不錯,大夫人的確遭到了舒昊天的折磨。
「母親,婉兒來看你了。」舒婉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這笑容怕是舒婉重生以來最爽快的一次。
大夫人一听到舒婉這個名字就渾身顫,藏在被子里的身子比冬天里的冰塊還要僵硬。
「滾!滾啊!」大夫人不想見到舒婉,如果不是舒婉,她怎麼落到這步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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