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有人想殺人滅口!」連續兩天高強度的工作,高拱也有些累了,但是說話依舊那麼鏗鏘有力。
「高大人,難道要徹查各個衙門?」听到高拱的話。其中一名清瘦的官員問道。
「必須如此。兩處起火的地方,都是關鍵的地方。再加上我才來到開封就發生這種事情,此事必須查清。我們絕不能讓這些賊人逍遙法外!要不然,日後我們將無法向朝廷交待……」高拱咬著牙,恨聲說道。
「此事我等就听高大人吩咐!」又一名官員說道。
「開封知府來了沒有?」高拱又問道。對這位臨事退縮的知府,高拱不知道有多膩歪,可是現下還用得著他。
「下官在!」知府周邢岩抱拳答道。
「來了就好!如今情境,貴府須得煩勞一下,立即帶人去賑災,那些被大火波及的人家要好好安排!」
「大人,那可有一萬多人呢?」周邢岩驚道。
「貴府難道今天又喝醉酒,不能理事?」高拱出言譏諷道。
「府庫中存糧不足,還有如何安置那些難民請大人示下?」周邢岩訥訥的問道,可是要是隱瞞事實,再死些人,他這個知府估計就當到頭了。
「眼看著一萬多百姓無家可歸而無所動作,到時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你這個知府擔不起這個責任!帳蓬呢?我叫你準備的帳蓬呢?」高拱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了,對方油鹽不進的,總不能真的請了尚方寶劍把他砍了。
「不夠。府庫里只有五十頂!早派人運過去了!」
「就只五十頂?那夠個屁用?」高拱破口大罵道,「沒有就去借,借不到就給我住你家里去。」心里也是一陣郁悶,這到底怎麼弄到開封知府這個位置上的,怎麼像個傻子似的,「你再給我派點人手。火場那邊還得清理!」
「是,大人!」雖然已經組織了兩千人了,但是火燒的實在太大,燒的地方太多了,一下子清理不完。而那些來幫忙滅火的,也早就累的動不了。
天馬上就黑了,時間不等人,得了命令的周邢岩再也不敢耽擱,立即就出去干活了。
城西因為大火已經變得一片狼籍,不過,開封其他地方卻沒有受到影響。就在高拱趕回火場地時候,某個大戶人家的家里,幾個人正在那里喝在小酒。
「怎麼樣?」
「火已經熄了,不過,高拱那廝好像還在準備救人,暫時管不到我們!」其中一個人答道。
「那就好!這一次我們兵行險招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
「不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嗎?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到時候有他求我們的時候。」
「到時候要他好看的,甩的什麼臉子,還真把我當傻子看了。」
「這次還真多虧了周兄,不然我們也難成事,來,干一杯!」
「來,喝酒!」
經歷了一夜一天的大火,所有人都很疲憊了。不過,火滅了,其他問題還要解決,一萬多人的吃住都不是一個小問題。
「人都請來了沒有?」早在周知府拒絕幫忙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暗地里有股潛流,似乎覺得自己很礙眼。
所以官方的走不通,那就只好在民間下手了。他手上的那些個官二代學生都被他執行任務,也就是去找人,去把開封府所有能找來的大戶、客棧酒樓的掌櫃都給他找來。因為目前的官府是沒有能力安置那麼多人的,所以,他只有找這些人來幫忙。
「回大人,差不多都請來了!」幕僚洪先生一臉的糾結,「就是手段有些粗暴。」
「手段有些粗暴?」高拱疑惑的問道。
「大人,那些大戶都不願幫著接收這些百姓。他們說是怕這些人壞了他們的家當!然後那些學生就說大人請他們共商大事,討論一下城內反賊的問題,如果不來,就以同謀論處……」
「我記得城內大戶可有不少都是很有背景的。甚至還有的是退下來的達官顯貴……」高拱不由得有些頭疼了。
「大人!其實那些人還是願意捐些錢糧的。就是擔心外人住進去……」洪先生說道,「沒想到只要稍稍有點反抗的,都被那幫子學生給鎖來了。」
「他們現在在哪兒?」多說無益,學生出的岔子,老師來抗也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就在府衙後面等著您。」知府的衙門臨事被征用了,當作欽差行營。
院子後面除了他那些亂來的學生,還有一大幫子人,一個個衣著華麗。
「你們還真行啊!」看著那些人里面不少身上還捆著繩子,高拱突然覺得想笑。這些學生還真敢做!不過要是不用些手段,估計也「請」不了這麼多人。
「學生們謹遵先生教誨!」似乎並沒有听到高拱話里的揶揄之意,一眾學生一本正經地答道。
「知道了。既然人都請來了,那就先給他們松綁吧!」高拱也無所謂,事兒都這樣了,再說別的還有什麼用?更何況這幫子學生背後的人物,能量大了去了,一切自有他們擺平。
「這有多少人?」高拱又問了一句。
「總共二百五十三人!」洪先生苦笑著說道。這些學生可真是膽大包天了,在國子監的時候還一個個都是乖學生。這才剛出京城幾天,就把開封府差不多所有的大戶給得罪了。
「二百五十三人?這麼大個開封府,不是就這麼點兒富戶跟客棧酒樓吧?」似乎多點人家,才好安排吧。
「大人,差不多了。」你還想怎麼樣?真想把整個開封府給掀了不成?洪先生暗暗捏了一把汗,「這些都是在開封比較有名氣的,其他個就是十個也不一定比得上他們一個。」
「我知道大家來到這個地方的心情不太好!我的學生用了些不好的手段。」待那些富戶被松綁了,高拱也開始和那些富戶交流。
「高大人,您把我們抓來,想干什麼?不怕我們聯名上朝廷告你嗎?」說話的是一個之前被綁著的,估計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就是!昏官,你胡作非為,當心不得好死!」
有人帶頭,就有人附和。有道是法不責眾,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沒有犯事。
「擅抓良民,你罪大惡極!」
「你黑心黑肺。趁機勒索。論律當斬!」
「當心千刀萬剮……」
這幫人越罵越凶,劉堅小心的望去。卻只見高拱面色沉靜的站在那里,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我們不會有事吧?」嚴鵠看著高拱那張不威自怒的臉,還真有點不知所措。
「先讓這幫人出出氣,然後再嚇唬一下,讓他們听話!……小兒科罷了!」欲取先予的招數罷了,劉堅一眼就看了出來。
「嗯?……」
「等會就輪到先生發飆了。」劉堅一副有戲不怕台高的樣子。
劉堅的話很快就被驗證了,高拱不說話,固然是讓那些富戶的氣勢大漲,可是,罵了這麼一大通卻連對方的一個屁也沒能打出來,自己反倒像是一群小丑一樣跳來跳去的。
「高大人此來本是為了治河,這兩天卻為了我們開封奔走勞累。您這次讓我們來,無非就是想讓我等出力救助這些百姓,既如此,只要您下令讓我等回去,老夫願捐白米三百石,以資官府所需。」該服軟的時候還是得服啊。一個看著富態的老翁走了出來,向高拱拱了拱手說道。
「你叫什麼?」高拱問道。
「老夫姓鄭,名智!」那老頭頗有些傲氣地答道,在開封他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曾經也當到知府。
「嗯。來啊,給鄭員外記上,鄭員外願捐獻白米三千石以資官府所需,救助百姓!」高拱朝身後的洪先生吩咐道。
「高大人……」鄭智急道。
「怎麼?著急了?」高拱看著一臉驚怒的鄭智,面不改色的說道︰「如今城南有數萬百姓要救助,本官只能靠各位先墊付,等朝廷的賑災糧款一到,就還給各位!」
「……」官府借錢,多半是有借無還的吧!
「若是有人想著隨便糊弄過去。」高拱掃視了一圈,讓那些人覺得他就是在看著自己︰「這些天,就陪本官喝茶聊天吧!」
沒有人說話,這不是耍無賴麼?
「大人,已經記錄完畢。是不是現在就去取米?那些災民有些都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兩百多號富戶被高拱氣得說不出話來,洪先生卻又在這個時候捧著一個帳本走了過來,那下面的頓時明白了,今天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去吧!速去速回!」一說起來,高拱還真有些為那些災民擔心了,畢竟不是每個人在開封都有親戚朋友的。
「鄭員外?」洪先生把帳本攤到了鄭智的面前,順手還遞上了一枝筆。
「……!」
跟高拱似乎很溫和地眸子對視了一會兒,鄭智知道今天是栽了,長嘆了一口氣,接過筆在「白米三千石」後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諸位?……」洪先生笑嘻嘻地拿過簽過名字的賬冊,又轉而看向了其他人。
「罷了,我捐紋銀五百兩!」
「唉,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我捐大米三百石!」
「……」
人家只要你們地錢糧,而且還是欽差親自來求的,雖然過程有些激烈,其實也算是給他們面子了,因為火災,就是直接上門向他們討要,這些富戶也沒有什麼辦法。再說大家伙哪個不是開封人?沒當著面也就罷了,如今當著大家的面還死摳的話,就不怕日後被人暗地說窮鬼?
更何況大家的家底估計都被模清了吧,除了那幾個客棧的老板,其他個哪個不是腰纏萬貫的。就當是破財消災吧,那些個小爺還在看著呢,別看人小,來頭可不小。侍郎家的就兩個,還有個是首輔家的,這到底鬧的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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