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自己的新辦公室里,鄒華聚精會神地翻看著桌上的資料,這已經是他在這個城市度過的第三個工作日。這幾天他的安排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上午看資料,從人事簡歷到預算報表,甚至連年終總結也不放過,快到中午的時候他會提前走出房間,在公司里面走走,袁景美和王俊那里他是必到的。一開始兩位都以為鄒經理會要交待什麼事情,或者搞個新官上任三把火之類的動作,但是他只是吩咐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關業務上的事情也全都被他安排成暫停的狀態,按鄒華的說法,在找到人間蒸發的前經理之前,配合公司和警方,穩定人心不出亂子就是最重要的工作。既然領導不願折騰,袁景美和王俊他們自然樂的輕松,白拿工資不干活總歸沒什麼不好,至于他們兩位中午想同去吃飯的邀請,鄒華總是會委婉但堅決的拒絕,每個中午,他都會突然出現在正在吃飯的其他員工身邊,然後總能快速地化解掉部下的尷尬,加入到他們的談論中去。到了下午,鄒華就開始打電話,總公司李總,警方,還有很多很多,大家很快就熟悉了他拿著電話在辦公室里一圈一圈走著的身影,打完電話後他會留出至少兩個小時看財務報表,等到下班的時候,就會笑眯眯的走出來和大家一起下班,分公司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很快就熟悉了這位新的上司。
因為辦公室所在地和他現在租住的公寓不是很遠,所以鄒華上下班時選擇的是公交車,坐著這種很平民的交通工具,穿行在這個古老的城市,道路兩旁高大的梧桐恰到好處地過濾掉陽光多余的威力,他也正好可以用這個時間緩解一下一天的疲勞。今天他像往常一樣走到了附近的車站,不巧的事,他要坐的車剛剛離站,無奈地聳聳肩,鄒華走到一邊等下班車,而就在這個時候,後面有人突然撞了上來。
忽然而來的撞擊雖然不重,但還是讓他一個踉蹌,鄒華緊走一步站穩身體,然後慍怒地轉過身去。撞到他的人就在他身後,那是一個老者,看起來約有60歲左右,他身材高大,足足高了鄒華一個頭,身上穿著一件灰不灰青不青類似大褂的袍子,最另類的是他的頭頂居然結著一個發髻,一根黑乎乎的木條松松垮垮地穿在發髻中間,看起來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啊呀,貧道剛才失禮,立足不穩沖撞了你,給這位先生賠罪。」這個自稱道士的老頭見被撞的鄒華一臉的怒氣趕忙出言道歉,他晃著趔趄的腳步走上前,向鄒華抱拳作揖。望著這個老頭髒兮兮的衣服,鄒華隱約聞到了他嘴里的酒臭,他本來想發火,現在既然人家已經道歉,而且還是個老頭子,雖然看起來怪里怪氣的,所以他也只好作罷,搖搖手表示沒事了。
雖然鄒華想這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但那個老頭居然還沒完沒了起來,他抬手攔住鄒華說到,「這位先生慢走,今日你我相見也是有緣,剛才貧道撞了你,先生既然不怪,那我也不能白撞你一下,貧道也沒什麼可以回報,給你算個卦如何?」「算卦?不要不要,我不信這個的。」望著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老頭,鄒華皺起眉頭,他轉過身去想離他遠遠的。
「哎,先生別走啊,不想算卦看個相也行啊,我龍洞派相面術可是靈驗無比,天下第一啊。」見鄒華要走,老頭居然抓住了他的手死死不放,然後睜大了眼楮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起鄒華的臉來。「你干什麼啊快放手!」無緣無故被個老瘋子纏上鄒華真是惱怒萬分,這個老家伙年紀雖大但是力氣很大,他掙扎了半天也沒甩開老者的手,現在他們身邊已經很熱鬧了,四周都是看好戲的閑人。
「想不到竟然如此,咳,天數啊。」鄒華原本還在惱怒掙不開老頭的手,但想不到那個老頭現在居然自己放開了手,他看著鄒華,輕輕嘆了口氣。「你個老騙子,神經病!」要不是顧忌自己的形象,鄒華恨不得上去踹這個老家伙幾腳,而這個時候他等的車正好進站,于是他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腕,一邊急匆匆地走上公交車,而老頭這會沒有再糾纏他,從剛才開始起他一直離鄒華遠遠地站著。
「這位先生,雖然你肯定不信,但貧道還是要多嘴,你的臉上有死相,你沒有幾天壽命了。」剛走進車廂還沒來得急投幣,鄒華就听到身後老頭鄭重其事地向他大聲說到,他的心里再也忍不住怒火,剛想轉過身找老混蛋理論,不過司機的動作比他快,車門已經 的一聲關上了,透過車門上的玻璃,鄒華看到那個老頭仍然在盯著自己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一點也不像普通老人那樣的渾濁,而且似乎還帶著很奇怪的情緒,「是什麼情緒呢?對了,是憐憫。」回想著老頭的眼神,鄒華忽然想了起來,對,是對自己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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