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頂層
破破爛爛的木閣樓里,原本的大鐘早已不知去向,現在的鐘樓里,只有一堆堆稻草。
西蒙斜著身子靠在牆上。
用手指輕輕捋著還在啜泣的卡珊的頭發,西蒙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剛才那種淡淡的笑意,他能感覺自己生命力量的衰減,原本如同奔騰大河般的律動現在已經越來越弱了。插在他身上的匕首已經被卡珊小心取了下來,血已經不再流淌出來,這不是因為卡珊做了緊急的包扎,而是西蒙的血已經快流盡了。
「卡珊,我們好像要完了。」梳理著懷里姑娘的頭發,西蒙終于開口說話。
「嗯。「
乖乖地伏在西蒙的膝上,卡珊的回答非常平靜。
透過這座古舊鐘樓唯一的窗口,兩個人都看到了遠處發生的那一幕——eve部隊已經開始進城了。
對于eve的士兵而言,拉森市的破爛圍牆完全起不到干擾他們前進的作用。只是連射機炮的大威力穿甲彈的第一波齊射,拉森的圍牆就倒了大半,越來越多穿著作戰靴的腳開始踏進了這個區域。
尼姆?布萊特現在已經完全處于焦頭爛額的狀態。
這里好不容易包圍住了西蒙,可城牆那卻傳來突如其來的噩耗-eve的人打進來了。
「大人!我們還是先把人馬調回去守城門吧。「尼姆的參謀大著膽子再度提出中肯的想法。
「混蛋!「
未等參謀的話說完,像熊掌一樣的巴掌已經重重摑在他的臉上。一巴掌掀翻自己的參謀官,尼姆再度堅持著自己的命令︰「無論如何都要先找到西蒙,在沒有殺死他之前,我們哪里也不去!「
尼姆的偏執讓所有的吸血鬼再度打了個冷戰,他們一邊發出中氣不足的吶喊,一邊圍向兀立在眼前的小鐘樓。
從鐘樓的窗口往遠處看,大半個拉森都在眼底。
在卡珊的扶持下,西蒙現在站到了窗邊。眼前的拉森市里到處都是硝煙,輕重武器的射擊聲此起彼伏,看來血族的抵抗已經完全陷入無組織的狀態,族人在接連不斷地死去,西蒙和卡珊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握到了一起。
屠殺還在繼續。
「快看那里!」站在窗邊觀戰的卡珊指著不遠處突然出現的黑影說到。
黑影移動得飛快,很快卡珊就看清了。原來是一對血族的小情侶,他們正倉皇躲避著外面的槍林彈雨。
兩個逃亡者似乎看到了這里的鐘樓,他們對望一眼,然後快速朝著鐘樓奔來。而就在這時,一發槍榴彈落到他們中間爆炸,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剛才還死死握住對方的兩個人被分開了。
強烈的沖擊波把那個男子掀翻進了路邊的灌木叢,他搖晃著腦袋努力保持清醒,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女友,她正躺在馬路的另一邊,腿上一片血跡。男子一邊輕聲呼喚著女子的名字,一邊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向她走過去。
子彈是在那個男子剛站起來的時候射出的。
大口徑的步槍子彈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這個血族睜大著眼楮摔倒在地,他身上流出的血瞬間就染紅了土地。
躺倒在邊上的女孩子看到了整個慘劇的全過程,現在的她再也不管自己腿上的傷勢,她竭力向前爬著,她的男人就在不遠的前面。
遠處的狙擊手不但是個高手,而且似乎很喜歡玩些殘忍的小游戲。接下來的一槍是在女孩快要觸到男孩子時射出的,這一槍擊中了她的右膝,巨大的沖力將她再度掀翻到路邊。倔強的女子咬著牙齒再次努力,而那個變態的槍手每次都在最後的那一秒摧毀女子先前所做的全部努力。
就這樣,這名女血族就這樣努力了七次,直到她徹底失去所有的力氣,即使至少相隔幾百米,西蒙和卡珊也仿佛听到了這個女孩子的哭泣。
站在窗前的兩個人呆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握著西蒙的手,卡珊感覺這個一向鐵石心腸的男人的手心也是冰涼冰涼的。
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好久,那個女血族似乎恢復了意識,她做的第一件事還是尋找那個男人,在確定了方向後,她困難地在地上蠕動著,就這樣一分分,一寸寸的接近著那個早已不動的男子。
當那個女孩再次觸到她的戀人時,即使是西蒙也不由地閉上了眼楮,不該再有人忍心破壞她的努力,也許是老天發了惻隱之心,這次終于不再有那一槍來干擾他們,她終于握住了他的手掌。
「她在做什麼?」
望著那個現在忙著施術的女子,卡珊追問西蒙。
看著那女子的動作和姿勢,西蒙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他緊緊閉上了眼楮。卡珊的話仿佛驚醒了西蒙,他強忍著激動說,「她在用血之共享,一種任何血族都不會願意學習的法術,把自己的血和生命分給其他人的愚蠢法術。」西蒙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得仿佛是在夢游。
知道真相的兩人再也無言,他們就這樣默默注視著遠方的那個傻女子,看著她笨拙地割開自己的手腕,看著她努力堅持著各種嘗試,她面前的男人從剛才開始就從未再動過,但這一切都不妨礙那個女孩的努力,直到她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
「如果那個中槍的是我,西蒙大人會為我這樣做嗎?」望著頭靠著頭的那兩具身體,卡珊突然這樣問到。
望著這個跟隨了自己已經好久好久的女子,西蒙剛想張口回答,一股強烈的麻痹感突然從腳尖向全身蔓延,西蒙轉過頭,看到卡珊剛收回她的手指,剛才那一發麻痹術應該是貼著他的脊柱釋放的,所以才會這樣迅速控制住了他的全身。
小心地扶著僵硬的西蒙,卡珊的手指落到了他的臉上,她的手指輕輕劃過西蒙脖子上的項墜,然後落到了他身上那幾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上。
「我想,我沒有必要知道答案了。」小心地讓西蒙靠坐在牆壁上,卡珊跪坐在他的面前,這麼多年里,能如此和西**處並且這麼接近,這一切都讓卡珊由衷的開心,」西蒙,在你心里,也許永遠只把我當做你的助手,也許你永遠只會把你的女王當做一切,可是自從你從十字軍劍下救下我那一刻開始,我的生命和靈魂就已經全都屬于你。我的愛人,請允許我這麼叫你,你曾經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無法忘記,今天請讓我還給你。「
望著卷起自己袖子的卡珊,西蒙登時明白了她想干嘛,雖然被麻痹術控制的嗓子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但是西蒙還是用自己的眼神做著最絕望的挽回。望著西蒙半是哀求半是痛惜的眼神,卡珊痴痴看了很久,在西蒙的唇上輕輕留下一吻後,她還是好不猶豫地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西蒙,求你,為了你的女王,為了我們的家族,也為了所有的血族,不會像剛才那對情侶一樣被虐殺,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喃喃地說出最後的願望,卡珊把手腕湊到了西蒙的唇邊,她那最後一個請求震驚了西蒙,剛才還死命閉上的嘴巴微微一松,卡珊的血立刻滴進了他的嘴里。
不知過了多久,卡珊慢慢抽回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著西蒙靠在牆壁上,卡珊摘下了自己的戒指。
「西蒙,不要忘了我好嗎?我的名字是安秀娜.莫娜。「
將那枚戒指輕輕戴在西蒙的小指上,卡珊做完了最後的道別,望著那漸漸消失的身影,還是不能動彈的西蒙痛哭流涕,他沒有辦法發出哭聲,在這一刻他多想能拉住那個離他而去的身影,可是他無能為力。
拉開門,卡珊跨了出去。
「出來了!她出來了!」隨著卡珊的出現四周立刻響起了驚恐的叫喊。
面對著黑壓壓的敵人,卡珊毫不在意。閉上眼楮,她享受著屋外清新的空氣,在心中最後一次呼喚了他的名字後,卡珊再度睜開了雙眼。
「如何讓我遇見你,在我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候。」
輕輕念著這句她最喜歡的詩詞,卡珊解下了蛇月復劍,她在人群中找到了尼姆那張丑陋的臉,望著那張臉,她輕松地笑了。
「燃燒吧!真紅的玫瑰!」
從鐘樓外面,傳來了卡珊最後的聲音,緊接著是有人發動了「血之燃燒」的秘技,這是一種以點燃自己全身的精血為代價,能夠造成以施術者為核心周圍十米距離內產生大爆炸的自殺性攻擊法術,就在這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卡珊為西蒙做完了最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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