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箱,(==)。
男人的眼楮瞬間瞪到滾圓。
「你——」他甚至失態的死盯著我,人還不自覺往前走幾步。
干燥溫暖氣息卷著淡淡煙草味,沿著行進間的波動沁入呼吸,我警惕的避過對方伸長了,象是要模過來確認的手。
「看看也就罷了,如果更進一步…」深吸一口氣,我悲憤交加的說道,「就算你是中將,我也抵死不從的!」
他的手停在半空,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漆黑一片。
見狀,我抿抿嘴角,手往下探到皮帶,邊扯動金屬扣針,嘴里邊嘀嘀咕咕,「我听說過,常年海上漂泊的家伙們,很多都有男女各半玩法的癖好…」
「生/理/需要無處發/泄,可以理解,但我不是雙插頭。」
邊說邊扯開皮帶,手指落在長褲紐扣上,同時,抬頭,我用隱約懷疑的眼神盯著他,猶猶豫豫開口,「還要繼續嗎?」
好半晌,男人緩緩、緩緩的收緊手掌,握成拳頭,又慢慢、慢慢的垂到身側。
空氣象是凝結起來,這人攢緊眉心,語氣陰沉得象是要把什麼咬碎在牙齒間,「把衣服穿上…恬不知恥!」
…………
靜靜把扯開的皮帶系好,掩上大開衣襟,慢吞吞扣上紐扣,最後彎腰拾起斗篷…穿戴好所有衣物,我抬頭,扯了扯嘴角,「中將大人可真/愛說笑話。」
比起,自持高貴不願和庶民同乘一條船的大人物,以武力驅趕無辜群眾冒雨下船的你們…
恬不知恥的,似乎不是我。
「好端端的,我自己跑到您房間寬衣解帶?」
眯起眼楮,我意有所指的上下打量他,「比起凹凸有致的女人,中將閣下的魅力,不足以使我如此傾倒。」
男人直視著我的目光里,蘊含掩飾不住的暴怒;看上去象是下一秒就會猛然出手,只不過我等了很久,他始終雕塑似的站在原地。
直到,敲門聲驚起室內卡殼的畫面,空氣中四散的寒意隨即收斂,男人面無表情的將視線越過我,落到起居間方向。
「報告!」
不多時,踩進房間的幾道氣息從後方擦過我的肩膀,三名背著槍的士兵將手中物件擺放在男人手邊的桌上,恭敬行禮。
「中將閣下,經過搜查,犯人房間內的物品都在這里。」
隨便塞幾套衣服的背包,解/放出來打發時間的咒文卡即興之書,一些小零碎,還有那個裝著所有現金,鼓囊囊的儲物袋。
啊哈~我忍不住慶幸,自己有‘食物一類的東西隨時藏好’這種習慣,否則…呵呵~萬一這家伙裝酷耍帥,拈片餅干試味道,那樂子可就大了。
…………
撇撇嘴角,我看著男人漫不經心解開儲物袋,翻了翻,從里面勾出一條項鏈,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別有深意挑眉,「安菲特里忒之眼?」
「唯一的海洋,是月光下你流淚的眼楮。」我深情款款吟誦,聳聳肩,「瑪麗很喜歡,除了它,其余都歸你。」
反正錢這玩意,來得容易去得快。
房間晦暗的光線下,男人唇形抿成直線,,瞳孔折射/出不辨善惡的深意,也不說話,隔了很久,將項鏈扔回儲物袋,他的身體往後靠到桌子邊,轉而拿起那本書,翻開它,就這麼聚精會神閱讀起來。
不得不說,這轉折有些出乎意料…一時弄不明白對方究竟想做什麼,我只能原地等著,順便與周圍戒備森嚴的兵士們隱隱對持。
幾道輕淺呼吸聲,疊加輻射到身上刀割般的敵意,令得狹隘房間里空氣變得有些混沌,卻在此時…「妮可.羅賓。」男人的聲音驟然響起,語氣肯定,透出陰冷而狡猾的味道。
「……?」我眨了眨眼楮,看了眼壓在一堆雜物與桌面之間的兩張通緝令,「哦~我會記得回家問老頭子,外面是不是欠了什麼風流債。」
如果真有這麼個人的話…「不過你要理解,男人麼…呵呵~」
「把這位先生,和他的東西送回去。」男人闔上手中書本,眼底最後一絲探究悄然散開,「我的屬下失禮了。」
「最近總是听到這種話。」我撇撇嘴角,嘆口氣,「不過,我當然不會介意。」
隨著兵士們轉身離開之前,身後的男人似是不經意的追問道,「你到香波地做什麼?」
「嗯~有個家伙從我手里奪走了瑪麗。」我將他們歸還的私物拿在手里,一面往外走,一面回答他的問題,「我…必須追上去。」
…………
再次與那位海軍將領踫面,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黑郁金香號在海上航行第一十三天,郵輪甲板上舉辦一個露天派對,所有旅客都受到邀請,前來參加大人物屈尊降貴與民同樂的歡宴。
可巧的是,天候也相當給面子,洋面風平浪靜,本該神出鬼沒的海賊們,也因為這段時間軍艦西里西亞號無情剿殺而銷聲匿跡。
湛藍得寶石般的天空,陽光好到令人側目。
雞尾酒、樂曲、美食佳肴,甜香裙擺,穿梭在人群中的侍應生,冰塊踫撞杯壁清脆聲響,酒酣耳熱,言笑靨靨。
我懶洋洋倚在甲板最邊緣的欄桿邊,潮汐沖刷船身,潺潺水流彷如輕輕淺淺呼吸,遠處有飛鳥偶爾鳴叫,昏昏欲睡的倦怠漸漸侵蝕神智。
那位海軍將領就這麼出現在耳語喧囂中,淡紫色條紋西裝,深藍襯衫,赭紅龐克頭,行走間背脊筆直,舉手投足都帶出久經戰場的精悍驍勇氣息。
眯著眼楮,我靜靜看著他的目光隨意掃視人群,略略停頓後腳下改變行程,轉而緩緩朝這里走來,雪白制式大衣隨著海風翻卷,漾起袍角千回百折。
他在我身側停留,褪去如刀銳利的氣勢,漫無目的盯著歡鬧甲板,整個人象是放松下來,顯得有些慵懶,「天氣不錯。」
從附近經過的侍應生托盤里取出兩只高腳杯,將其中一只遞到我手邊,低斂的眉梢,神色安穩沉靜,倒是和此刻的恬淡有幾分相襯。
難得閑暇時光,我也沒了與誰爭鋒相對的興致,支起身接過高腳杯,呷一口猩紅粘稠酒液,抬高手,盯著透過晶瑩杯壁晃動的瑰麗色澤,怔怔出神。
…………
隔了一會兒,男人才又開口說話,「听說,你用撲克牌贏走我手下大半個月薪餉。」聲線濃厚低沉,漫不經心睇來的眼角,眸光喜怒難辨。
「小賭怡情,再說…」我微笑著沖他舉了舉酒杯,之後湊近嘴邊含一小口,舌忝舌忝嘴唇,為它的醇厚馥郁眯了眯眼楮,「被人如此窺視,總得找點樂子。」
年輕的海軍兵士們從那日之後,無時無刻不隱在暗處監控,若不是多少還記得留些余地,我現在也不會這樣放松。
沉默片刻,然後他突然笑了一下,「他們職責所在而已,倒是要多謝你手下留情,只是半個月薪水…嗯?」
尾音潛藏些愜意,眼角一道淡淡笑紋,不疾不徐細品杯中酒漿,他一邊悠閑的說,「抵達香波地之後,有機會可以來一局。」
「我們?」我驚訝的眨眨眼楮,得到對方肯定的眼神後,咧咧嘴角,「可以呀——」只要你輸得起。
更何況,就我而言,似乎已經身在局中————我,和你。
「很有自信嘛——」男人的身姿更加放松,整個人倚到護欄上,意態閑適,口中也換了個話題,「安菲特里忒之眼…」
停頓片刻,他別有深意的解釋道,「你留給心上人的珠寶。」
「它怎麼了?」我收回遠眺高空的視線,滿心疑問。
「你手上那件應該是被帶出偉大航道的真品。」他側過面凝望船舷外的海面,音調有隱晦難解的情緒。
「傳聞,它是打開某個寶藏的鑰匙。」
「四百年前帶走它的人,也是你那本書的作者貝洛蒙特.柏倫故去,它就此失落北海。」
「那個姓氏…你上船時登記的名字,貝洛蒙特.諾恩,你到香波地打算越過紅土大陸,前往新世界嗎?」
…………
近在耳旁的話語,帶著控制得極好的節奏感,他言談間似是漫不經心,卻令得我彷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死死盯著身側這人,我一時渾身僵硬————終于想起來了,在亦申露島上就隱約覺得不對的地方。
歐諾拉.黎明女神號指揮官看見那項鏈後,曾說過,‘海皇波塞冬之妻,安菲特里忒,傳說中,海皇追求她時,曾經贊美過她的眼楮是唯一的海洋。’
而,埋葬在瑪麗身邊那幅炭筆畫背面,貝洛蒙特.諾恩寫著︰唯一的海洋,是月光下你流淚的眼楮。
那,難道不是給瑪麗的情話…嗎?!
該死的東西!
不自覺抬手揪緊胸襟,隔著布料指尖觸及斗篷下,自那天起,因為生怕遺失就貼身佩戴的紀念品,轉念一想,我深吸幾口氣,盤旋怒意悄然散去。
算了,事到如今再追究已經沒有意義…死人,不存在任何意義。
…………
「你還好吧——」有誰模模糊糊的詢問。
混合著煙草和海風氣息的味道,沁入鼻端,與此同時,臉頰被誰的干燥粗糲肌膚輕輕踫了踫,渙散的視覺緩緩聚焦,我看到釘著鎏金袖扣的淡紫條紋恰恰自眼前抽離。
男人收回撫觸我的手,將它藏到身側,頓了頓,轉而又插/進口袋,噓咳幾聲,面上掠過一絲不自在,「抱歉。」
象是要粉飾自己的唐突,他飛快繼續說道,「別緊張,我並非質問什麼,世界/政/府也沒有禁止民眾翻越紅土大陸。」
「我曾經看過你那本書的殘卷…文布蘭.羅蘭度,貝洛蒙特.柏倫誓死效忠的船長。」
「黃金鄉,島的歌聲…」似乎想起什麼,他的眼神恍惚起來,語氣微微帶出些久遠的懷念,「或許它們真的存在,只是等著再次被找到。」
「不止你一個人相信。」我打斷他的無語倫次,偏過頭靜靜聆听遙遠彼端吹拂而來的,海洋吟唱的哀傷。
「海上男人,性格里都有這麼一份傻氣。」嘆口氣,我的目光迎上這位清醒過後神色復雜的海軍將領,夢囈般自顧自說道︰
「所以,無數人窮盡一生尋找,並且毫不懷疑。」
「黃金鄉、大冒險,自由與夢想,它們終有一天會回到這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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