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我雙方保持在某種微妙的沉默當中。
隔了一會兒,許是終于發現我們各自望過去的目光盡數不那麼和善,寶座上那個人影變得忽明忽暗,「你想做什麼?願望島是眾神創造的樂園。」
說著說著,那道身影顏色濃密起來,臉上充滿驕傲,「能夠抵達是你們的榮幸,掌控時間與空間的神詆滿足勝利者任何願望,無論是你想成為統治者還是擁有無數財富,只要在這里,什麼都能…」
「只是呆在這里,那麼勝利者產生之前,那些爭斗冒險,是一場場表演對嗎?滿足神詆們操縱一切的惡趣味。」我涼涼的打斷對方象個神經病人的滔滔不絕。
「我比較感興趣的是眾神哪去了?是因為你過時被淘汰還是…」
「是卑賤的人類背棄了神明!滿足無數願望之後竟然反叛!」那人嘶聲辯駁道,完美的臉慢慢現出不自覺的瘋狂,神色激動而扭曲,「四百年前那個欺騙者偷走我的眼楮,令我不得不陷入沉睡。」
說話間雙色瞳子瞪向我,沒了理智的眸光仿佛蓄勢待發的野獸,凶狠中透出忌憚,「把眼楮還給我!只要…」
「只要取回眼楮,缺失的程序就補全,屆時樂園再次完整,你可以肆無忌憚捕捉人類。」我偏過頭,無視掉那雙怨毒猶如惡鬼的眸子,給了尤斯塔斯.基德最後的解釋︰
「被放棄它還運轉的原因,是因為整個島嶼供給是由人類提供的,血肉、生機、靈魂,全部化作動力供給惡魔果實形成的願望島,所謂‘神詆’,從來都視人類為低等生物。」
「千百年來不是沒人找到願望島,而是來的人都死在這里。」
「直到四百年前,貝洛蒙特.柏倫將重要組成部分之一的安菲特里忒之眼帶走,願望島無法運行,動力源消耗殆盡急需補充,所以才有我們抵達之後重新開啟,橫貫百年時間,整個海域所有船只被拖入此地一事,它餓瘋了。」
「所以,請不要再把我和這種東西作比較。」看起來人模人樣,實際上連基本的東西都一無所知,蠢透了,果然只是從游戲中誕生的意識。
「最後教你一個乖,尤斯塔斯船長。」挑起眼角,斜了寶座之內那東西一眼,我陰森森的擺出神棍表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
接下來,自然是無需多言。
自認正義化身的海軍大將,怎麼可能放過如此邪惡的,以人類為食的東西?就連尤斯塔斯一行也加入戰斗,他們的目的大概是自保?
誰知道呢~總之,悠閑的只是我,反正這種虎頭蛇尾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經歷,永夜島之行可是前車之鑒。
跟風非但幫不到什麼,偶爾還會被嫌棄礙事,我素來知趣,袖手旁觀是理所當然。
男人們熱血上頭的時候,女人只要微笑就好。
一面倒的戰斗很快結束,那位三面六眼的幻影先被凍成一塊冰坨,又因為尤斯塔斯.基德暴怒下不自覺發動的強烈磁場干擾,而導致它無法虛化,最後黏在冰里被打得粉碎。
看到這里,我才恍悟,為什麼只有尤斯塔斯.基德一行人險些被困死在地下,無論是高科技精密儀器還是意識類產物,最懼怕的就是磁場。
赤發海賊擁有的能力,是願望島所產生意識的天敵。
也就怪不得,別人各種享受各種溫香軟玉,尤斯塔斯.基德卻只能圈在迷宮似的地道里四處亂竄,剛剛登島的時候,據說森林里也被數次襲擊…運氣果然也還是實力之一。
正當我模著下巴胡思亂想,戰斗余音隨著無數冰粒化作蒸汽裊裊飄散而真正消失。
海軍大將收回最後一擊,身形落到地面,尤斯塔斯.基德返身走到同伴邊上,戰斗過後的幾人象是意猶未盡,潛意識里仍不肯消去周身縈繞的殺氣。
…………
支起斜倚柱子的身體,我環顧四周,方才不算激烈的爭斗弄塌一半建築,為數不多的遮蓋頭頂的穹頂縫隙間,能看到外面天空正逐漸變幻顏色。
「該走了,這里恐怕很快會坍塌。」
惡魔果實能力產生事物會隨著持有者死亡回歸,願望島整個又都是游戲,三面六眼毀滅的後果大概是空間坐標消失。
如果島嶼本身存在,它會出現在海上,如果連它也是幻影,那可就要糟糕。
「老子的船員!」尤斯塔斯.基德臉色驟變。
「所以讓你們動作快點,躲什麼躲?又不是第一次。」我瞪了他一眼,解開早就準備好的咒文卡,開始之前又看了下踱到肩側的海軍大將,抿抿嘴角,最後還是放棄把不速之客踢出去的陰暗想法。
同行,坐標————船醫帕克曼。
尤斯塔斯海賊團的船醫,是唯一一個毫無防備任我留下空間標記的家伙,上回給我縫針的時候因為疼痛他被我抓破手臂,少得可憐的氣就透過指甲留在他血肉里。
雖然事後我被報復纏成個木乃伊,他自己打了系列破傷風外加狂犬疫苗,嗯~這世界有那玩意麼?反正就是類似的東西。
有備無患這種事,果然是我培養出來少得可憐的習慣里,最不需要更改的一個,=皿=。
…………
總之,不幸中的萬幸,沿著他家船醫的坐標,我們順利找到尤斯塔斯海賊團其他成員。
重金屬風格的海賊們呆在沙灘附近,一臉茫然,也不知之前是遇到什麼還是…
來不及相互詢問,腳下地面就開始震蕩,尤斯塔斯.基德整合人員之後,全部人急匆匆登上留在淺灘的小艇,能夠游泳的則跳進海里,火速趕往停在不遠海面上的奎達夫號。
一陣兵荒馬亂雞飛狗跳。
過了沒多久,奎達夫號揚帆,駛離開始逆卷的海流。
船舶歪歪扭扭掙扎,遠處驚濤駭浪,大海發了狂一樣撕扯樹影婆挲寶石般蒼翠的島嶼,幾個巨浪過去,浮在浪尖的小島就此被吞噬殆盡。
而隨著那個綠影消失在海面,騷動的空氣與飛速變幻顏色的天空徒然沉澱下來,象是終于逃出詭譎區域,頃刻間,新鮮的海風伴隨潮汐,緩緩拂過奎達夫號。
甲板上繃得死緊的氣氛這才放松下來,開始鬼哭狼嚎,我細細听了听,眼角抽搐的發現這些人不是慶幸逃出生天,反而是後悔沒來得及往船上多搬些財寶?
真真是海賊本性,直白得可愛。
…………
囧了半晌,我慢騰騰斜過眼角,瞥了眼安靜站在附近的金發面具,低聲細語詢問,「副船長這是在等著你家船長決定把我砍成幾塊麼?」
金發面具男一言不發,扣在手腕的武器飛彈而出,他有所動作的同時,幾個主要戰力無聲包圍過來,比起周圍置若罔聞的松快,干部們的神色越發顯得岌岌可危並且險惡。
雙方無聲僵持中,尤斯塔斯.基德越眾而出,金銅眼眸,眼神凌厲,「老子欠你一個人情,跟我們走,先報恩後報仇,如何?」
我沉沉的嘆口氣,有些惋惜的笑笑,「這恐怕不行。」
聞言,尤斯塔斯.基德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幾分,「怎麼,是老子不夠資格與你同行?」
「不,是我還沒有追隨另外一位船長的意願,再者說,你的帳恐怕要欠著。」我的目光掠過赤發海賊,停在船舷之外,「海軍大將等著找我呢~」
空氣中緩緩下沉的溫度,與莫名其妙開始減少的水分,很好的說明了,之前混亂中不知去向的海軍大將閣下,好整以暇等著呢~
「你們走吧,趁著海域尚未完全凍結。」
秋後算賬這種想法,不單單是海軍大將有,我也需要找他稍微結算一下,免得拖太久,將來利滾利雙方牽扯不清。
…………
從包圍圈里月兌身而出,我站到船舷處,隨後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于是停下來,解開卡片儲物袋,返身扔到甲板上。
「袋子里的現金有兩三億,幫我留意一個人,她叫娜娜。」
「被毒藤海賊團賣掉,下落不明,我答應一個人找回她,袋子里那副畫像是她母親,娜娜長得很像她。」
把布袋子往面沉如水的赤發海賊那里踢了踢,里面是之前從海軍懸賞處賺回來的錢,被我花掉一部分,剩余的大概是我報給他的數目,想來應該是足夠。
「原本我該自己完成許諾,只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無法預料,算是先為自己了結後顧之憂,幫我個忙,你們海賊總會流連某些地方,那里打听這方面消息也方便些。」
抿抿嘴角,我抬眼,環顧一圈奎達夫號甲板上的全員,跟這些人航行的日子,雖稱不上愉快但至少…
目光最後停留在赤發海賊的臉龐上,金銅眼眸,桀驁不羈,意氣風發,無所畏懼的年輕人仿佛真的可以破開一切風浪,站到世界之巔。
這些…
以追逐我傾慕那個人留下的王座,為最高榮耀的海賊們。
「如果有機會,我會回來找你,流星街人從不欠什麼,特別是恩怨。」
後會有期,尤斯塔斯的各位。
…………
手撐著船舷一躍而下,映入眼簾的是凍結的海面,從海軍大將足下開始,他身後幽暗森冷的青藍無聲無息蔓延,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連天空都要凝固似的。
厚厚的冰層一直凝結到我的腳下,身後是漸漸固態的海潮,與掙扎啟航被不斷浮現冰塊撞擊發出悶響的奎達夫號。
仿若橫貫時間的界限。
無聲召喚全能之書,漆黑大部頭書浮現在手邊,我掃了眼飛快翻動的扉頁,挑高眉梢,靜靜等待那個人走近。
銘刻光陰痕跡的容貌,抿成直線的唇角透出堅忍淡定氣質,比起當年奧哈拉那個稜角鮮明鋒芒畢露的青年,二十年後的海軍大將,與其說是生人勿近的冰,倒不如形容他為︰
藏在雲端之上,醞釀已久的一場暴風雪。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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