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找到秦琬的時候,她已經妥妥地迎著江風靠在欄桿上睡著了。林越望著一臉安寧的秦琬哭笑不得,想想自己跑了三條街才在凌晨兩點打到一輛的,現在秦琬居然睡得不省人事,她簡直想趁著秦琬睡著一腳把她踹到黃浦江里面。
林越抬頭望了望那出租車,司機急著回家睡覺,死活不肯再把她們運回去,現在一溜煙消失地連影子都沒了。
她認命地嘆口氣,將隨手抓過來的一件針織衫蓋在她身上。然後坐在秦琬旁邊,把她垂到胸口的頭撥到自己肩上。
林越揉了揉頭發,然後從秦琬口袋中拿出了她的手機——界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壁紙都是系統自帶的。林越無聊地劃了幾下,然後拿出自己手機,給秦琬裝了個gps定位,接著關聯了自己的手機。
越過秦琬肩膀把手機放回她口袋,林越眼神不小心瞟到她微微皺起的眉,沒有經過刻意的修剪,輪廓自然秀氣,往下是凝脂般的鼻尖——上面因為熬夜,爆了顆小痘,再下面,唇形柔和如花嬌女敕。
林越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她突然想到那天晚上秦琬的突然來訪——口中念著宋語懷的名字。她又想到喬茵的電話,這種平凡安寧的日子大概總會到頭。
她賭氣地側頭準備貼上秦琬的唇。來不及趁機吃豆腐,秦琬眉頭皺得更深了,一巴掌拍在林越臉上——這種反應應該是……拍蚊子。
莫名其妙地被拍了一巴掌,林越心情低落,再沒了偷腥的沖動。馬丹,當人大半夜都是不用睡覺的嗎?拼死趕過來親一下都被人當蚊子?林越望著嘩啦啦地黃浦江有種蛋蛋的憂傷。
還沒開始醞釀情緒,她發現這讓人不省心的秦琬手中死死地拽著幾張揉成了一團的……試卷?
上海市xx屆黃浦區一模統考語文卷、數學卷……
只是這些卷子都是兩份,一份的簽名狂拽酷炫吊炸天︰秦琬。一份簽名——還是那麼桀驁不馴,只是名字換做了︰丁夷佳。
這兩份不同的試卷有著基本相似的字跡,風風火火,傲視群雄。若不是答案書寫不同,正常人根本就會覺得是由同一個人寫出來的。林越看得心里發毛,她望著秦琬光潔的額頭與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她挺了挺語文試卷,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把秦琬當年文藝憤青的矯情而無病□□的作文看了三遍,然後打了個哈欠,扶了扶秦琬的頭,一個沒注意靠著胳膊就睡著了。
伴著漸漸嘈雜起來的人聲,林越從美好的夢中突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居然在黃浦江邊上,這種感覺簡直不要太刺激。
林越晃了晃腦袋,抬頭看向站在一邊發呆地看著渾濁江水的秦琬,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沒想到,清晨的黃浦江還挺好看的,波光粼粼,還有朝陽的金光。雖然不完美,但至少容得下那些骯髒的東西。你是不是想問我昨天發生了什麼事?」秦琬把林越隨手掛在肩上的針織衫拿下來,套在自己胳膊上,沖她笑了笑說,「我昨天腦子一熱就沖到xx中學,我的母校,趁保安打瞌睡,翻牆進了學校。然後用石頭砸破了檔案室的窗,找了半天找到了那時候我們留檔的高考模擬試卷。」
「我看到了,你的作文讓人印象深刻。」林越不動聲色地嘲笑著秦琬。
秦琬一巴掌想打在林越頭上,結果打了個空,她扁扁嘴收回了手,繼續說︰「你還真別諷刺我,那篇文章可是被當做範文全校展示的……總之你也看到了,那時候丁夷佳模仿我的字模仿地神出鬼沒,只是當時我太蠢,竟然還真心地夸贊她厲害。呵呵,當時也沒想到,她想超過我,只能用這種辦法,真是可憐。這種嫉妒發展地更深一步,竟然成了現在這樣……」秦琬咬著唇,死死地盯著柔波起伏的江面,「她模仿能力很強,加上高中模仿過我的字跡,那份宋語懷用來讓我自我懷疑的資料竟然是她寫的。我早該想到,那時候丟了幾份不重要的手寫策劃初稿,竟然被人用作模仿……真可悲,她……還有我。」
林越望著秦琬平靜姣好的面容,竟一時無言以對,只得伸手輕輕摟過秦琬的肩。
只是秦琬絲毫不解風情,豪放地一掌拍在林越肩上笑著說︰「別擔心,那幾張卷子我已經撕碎了扔進黃浦江了。我想通了所有事,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肚子餓了吧?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林越接過秦琬甩給她的針織衫,她腦海中突然生動地浮現出秦琬在蒙蒙江光中咬牙切齒目露凶光地撕試卷的場面——就像小姑娘在撕情敵的照片一樣。
風卷殘雲般吃完了一頓豐盛得史無前例的早飯,被硬塞到吐的林越望著貼心地送到嘴邊的女乃茶終于干嘔了一聲,還差點以為自己懷孕了。
秦琬一邊喝著女乃茶,一邊痛心疾首地說︰「我真是個傻逼,林越,真的,是個傻逼……」
「等下,到底你是傻逼還是我是?」
「我居然對那麼一個人渣掏心掏肺!還對另一個人渣毫不懷疑,還介紹他們認識?!你說傻不傻逼?什麼s.w,呵呵呵,你知道什麼意思嗎?我他媽要用宋字來做我自己的姓了!以前最鄙視這種無腦行為,沒想到自己就是個腦殘……天地良心,我爸媽知道一定會把我塞回娘胎重造。」
林越默默擦去臉上的女乃茶星子,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非得弄死他們不可。」秦琬攪了攪女乃茶,截住一顆爆珠,狠狠戳破。
「你想起來了?!」余姍尖叫了一聲,驚喜道。
「嗯,他還真是厲害,把我弄的神志不清,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最後我只能挑了個自己還算能接受的背景,然後抹去了讓自己痛苦地回憶。只能說他們做的很成功,成功地都可以上教材了。」秦琬抱著胳膊在客廳冷笑著徘徊。林越今天難得休息,一臉厭煩地示意秦琬別再晃了。
「想起來就好。對了,那你所有的事……都想起來了嗎?」余姍冷靜下來,還是舌忝了舌忝嘴唇問了句,沒等回答又故作淡定地問,「那你打算怎麼對付他們倆?現在你有宋語懷的直接證據,要不就直接告法庭吧!」
秦琬看到了林越示意她滾蛋的眼神,她二話不說一**坐在電視機前面的茶幾上,給林越留了個發人深思的背影︰「不急。一個一個慢慢來。還有,你別懷疑了,我真的全部想起來了。包括你的那些真真假假的風流韻事。說吧,現在在你身邊的是不是……」她突然頓住了,片刻之後又掩蓋過去說,「總之,你的事我慢慢跟你算。」
听到秦琬的停頓,林越的心仿佛漏跳了幾拍,她突然想到一句話「擁有後失去的痛遠甚于驚鴻一瞥」。只是,情始于不自制,一發而不可收。如果生活是電視劇有回放,她大概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
于是,秦琬掛了電話感覺脊背發涼,她小心地轉過頭,發現林越那雙魅人心神的眼楮居然再次直勾勾地盯著她。在床底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再次卷土重來,輕易蓋過她所有的痛苦和仇恨。秦琬還真不信這個邪了,于是氣鼓鼓地一個帥氣的翻身,坐到林越對面,瞪著她的眼楮說︰「看什麼看?」
只是沒說完,她就發現,還真尼瑪有邪……
那雙澄澈而深如潭水的眼楮,帶著溫柔的笑意,讓她碎成末末隨風飄去的心又被吹了回來,慢慢重組還顫顫巍巍地邁著高頻率的小碎步。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還尼瑪溫柔?打死溫柔這兩個字也不會想跟那貨扯上關系!秦琬深吸了口氣,睜開眼楮林越已經起身走遠了,那欠揍的聲音飄飄蕩蕩︰「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以為你愛上了我。」
「放屁!我愛上陳凱也不會愛上你!」秦琬臉上的紅暈直接被她解釋成了憤怒的血色。
而此刻,在畫室辦公室的陳凱莫名其妙地連打了三個噴嚏,他望了望天感傷地想——自己沒有女朋友,天怒人怨啊!
早早地躺在床上,昨晚折騰了一夜,秦琬累得全身酸痛,腦子想一鍋煮爛了的粥卻還是異常清醒——比如過往的感情、比如余姍的未婚夫、比如……那個未婚夫的妹妹。
秦琬知道自己應該好好制定計劃一步步親手結束那兩個人的幸福生活,只是她忍不住想到林越,想到和她在一起仿佛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的安全感,不,她不應該以他人為後盾,特別是這個根本模不清底細的林越。她應該靠自己,就像那麼多年以來,總是一個人孤單而強大地在戰斗。
然而,這一個月多下來,秦琬不得不無力地承認她現在需要人陪,就算林越什麼都不做,站在她身邊,秦琬就可以安心地手刃賤人。
依賴就像一種慣性,亦像上癮。
秦琬翻來覆去地扼制自己不去想林越,沒一會她腦中便成功地形成一連串的復仇方案,那叫一個自然而然!正當她被自己的機智折服的時候,腦中管理感情的那部分腦細胞竟歡月兌地跳了出來,大聲地告訴秦琬︰
傻逼,你喜歡上林越了!
秦琬一個鯉魚躍龍門從床上跳起來,被這坨腦細胞說的話嚇得不輕。別鬧了好嗎!她可是能愛一個男人死心塌地的直女!一定是太寂寞了!陳凱長得就挺不錯,人還挺好,嗯,改明兒約出去拉個小手,親個小嘴兒什麼的……
秦琬想想居然覺得好惡心……
媽的,秦琬你完蛋了……
與此同時,在廚房偷吃的陳凱再次竭盡全力地打了三個噴嚏。
林越難得睡個好覺,竟然活生生地被手機震醒。她眯著眼楮看了看來電顯示——幸好不是喬茵,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接了電話。
只是她忘了,喬茵是可以用別人手機打給她的。
「林越是我,你先別掛!先听我說,我知道你為什麼離家出走,跟我沒有多大關系對不對?所以你能告訴你在哪里嗎?我只想見你一面,見一面而已……還有,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喬茵緊緊握著拳頭,說著說著差點被自己感動得掉眼淚。
「……」林越好不容易遏制住了內心想殺人的念頭,心平氣和地說,「首先,大小姐,請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你覺得打擾別人睡覺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嗎?其次,我告訴你,我的離開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也別自作多情。最後,我不可能告訴你我在哪里。請你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說完,林越直接關了機,把頭埋進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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