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微涼本是不想去的,私人銀行部組織的活動,她一個個人金融部的客戶經理去湊什麼熱鬧?只是近些日子,秦城商場上的那些個八卦已然傳遍了銀行界同僚,葉晁遠一招請君入甕,把梁無緒揍得滿地找牙的故事已然成了商界笑談。張行長听說今天他們倆都去,立時血壓狂飆,給顧微涼打了電話。
「你吧,就去幫我盯著點,萬萬不能叫他們倆掐上,萬一要是有點苗頭,你就去降降火,必要時以施展點美人計,哭一聲或者假裝暈倒什麼的都行,回來我給你算加班費和精神損失費。哎?對了,你說你到底喜歡誰啊?顧微涼你模著良心問問,我這個領導對你夠好了吧,別這麼見外嘛,那個誰,行里好幾個領導都在打賭,我壓了葉晁遠三十塊錢……。」張行長最後那句八卦,微涼只當沒听見,默默掛掉了電話。
到了地方,顧微涼打電話給認識的同事,過了一會兒,同事便下來接她。
「你來的正好,兩個人都在上面,我們真怕他倆打起來,太尷尬了。」私人銀行部早就接了通知,說是張行派了微涼過來看看,不禁如蒙大赦。私人銀行那邊雖說不怎麼清楚三人間的三角故事,但顧微涼竟然能給這兩位當客戶經理,應該是有兩把刷子的,也或者是有什麼不一樣的背景。
圈子里混的,大家都懂,不是特別熟悉的朋友,沒人會當面打听人家的背景,是以顧微涼其人在私人銀行部愈神秘起來。
顧微涼一听,也是加快了腳步,雖然她覺得以兩個人一貫的作風應該是不至于的。就算是真的打起來,恐怕也是葉晁遠單方面毆打梁無緒,他那身手微涼早就知道。
走到入口,顧微涼還未見到葉晁遠和梁無緒,倒是林嫣然早早守在這里,手里拿著一個小包,看向顧微涼的目光,復雜異常。
「她是?」同行的同事問道。
「葉總的秘書。」顧微涼小聲回答,「你先去吧,我和她單獨聊聊。」
「好好,你們聊。」那同事覺察出這氣氛不對,忙說道。
林嫣然的氣色並不太好,縱然是精致的妝容也沒能掩蓋她的疲色。不過哪怕是不得意的時候,林嫣然也永遠是一副趾高氣揚,氣勢逼人的模樣。
顧微涼一邊在心里暗道一聲「紙老虎」,一邊警覺地看著她。
「你果然來了。你是來欣賞我和無緒的狼狽嗎?」林嫣然冷聲道,眼底掠過一絲恨意,那恨意蹦出來,刀子似的刮在顧微涼的臉上,比平素里更犀利了。
「你如果真的喜歡梁無緒,現在應該高興才對。」顧微涼並不想和她多說,「我來是行里領導的指示,別人來不來不是我說了算。」
「哈,有了靠山說話都硬氣了。」林嫣然氣極反笑,「你是不是以為搭上葉晁遠就萬事大吉了?做夢吧顧微涼,葉晁遠不過是利用你對付梁家罷了!你難不成笑的以為他那樣的男人會看得上你?也只有無緒那種笨蛋才會為了一個卑鄙無恥的女人去不顧一切的攻擊強大的對手,到頭來反而被人有機乘。顧微涼,梁無緒是被你害的!我不會放過你的。」
林嫣然說的咬牙切齒,顧微涼卻只是面無表情的听著,眼楮里不見絲毫動容,「商場上的事,我還真的不怎麼懂。但我記得你好像是葉晁遠的秘書,拿誰家的薪水幫誰家說話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光听你說的話,我還以為你是梁無緒的秘書呢。」
「從今天起我就不是葉晁遠的秘書了。」林嫣然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顧微涼,「這是我的辭呈。」
「如果你要辭職的話還是自己去跟葉晁遠說吧,給我也太不正式了。」顧微涼笑了笑,側過身,徑直進了里面的場地。
「這種事,心知肚明便罷了。你還好意思光明正大說出來,梁大少真是好威風啊……」葉晁遠的聲音飄過來,顧微涼有點好奇地走過去。然後葉晁遠便回過頭來,那表情還殘留著方才的志得意滿。
「林嫣然在門外說要跟你辭職呢。」顧微涼不提方才的話,只對葉晁遠說道。
葉晁遠點點頭,卻是看向梁無緒的,「我保留控告她盜竊商業機密的權利。」隨即男人像是有些不放心,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的躊躇了片刻,終究是在顧微涼的目光中退了一步,給了梁無緒和顧微涼一個單獨的空間。
天氣很好,微風吹過草場,空氣里盡是清新氣息。梁無緒低著頭,不願直視顧微涼的眼楮。
「林嫣然說你是因為我才對付葉晁遠的。」顧微涼開口,有些話她在心里想了很久,起初那些澎湃的情緒都被她慢慢壓制,口氣里只余下平淡,「這件事我心里不會有丁點的內疚。我們非親非故的,你要做什麼,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輸了,也只是你技不如人。」
梁無緒似乎未料到微涼會說這樣的話,他抬了抬頭,看著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來,顧微涼在他眼里都是軟軟懦懦的樣子,和男士們說話,會有一點害羞,對他的厚臉皮,更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微涼很溫柔,微涼從不會真的用言語去刺傷誰,微涼笑起來,比陽光還要溫暖。
梁無緒一直是這樣覺得的,但此時此刻,這個冷酷地說著和她沒有任何關系的顧微涼,梁無緒還是第一次遇到。那瞬間,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絲陌生感。
「是啊,是我技不如人。」梁無緒的聲音略有些嘶啞,甚至是一絲苦澀。
顧微涼抬頭看梁無緒的臉,他眼底血絲密布,近來想是過的不順,想到他之前的意氣風,說沒有絲毫的內疚,那就不是顧微涼了。她向來不怎麼會記仇,還有些多愁善感的「聖母」情懷。不過如今經歷的多了,顧微涼也開始懂得些與人的相處之道了。
「那麼,我走了。希望你不要失去信心,你應該慶幸,你輸得起。」她這樣說,這時候,顧微涼倒是能理解葉晁遠的話了。
梁無緒倒了,自有他爸爸幫他注資,收拾攤子。是以他現在還能在這里悠然打著高爾夫球,體味失敗的痛苦,和葉晁遠平起平坐的打著嘴仗。而葉晁遠若是輸了,現在恐怕就要被逼著跳樓了。這樣的梁無緒才是叫人嫉妒的啊。
顧微涼這樣想著,轉身離開。看梁無緒那蔫兒樣,她也知道,今天這兩位是打不起來的,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留在這里浪費時間。
走了一半,顧微涼又折了回來,男人仍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塑一般,不知道在什麼愣,「看你憐,大學時候的事我就不計較你了,咱們一筆勾銷,兩不相欠。」隨即她不看梁無緒的反應,出了門。
高爾夫球場外,林嫣然早就走了,只余下葉晁遠靠在車子旁邊,手里把弄著那封辭呈,不知在想些什麼。看顧微涼出來,他揚了揚眉,露出一個詢問的表情。
男人今天穿了套灰色運動衫,比西裝革履的樣子更添了份隨意和瀟灑。
顧微涼抿著嘴看他,半晌才開口,「說的那麼憐,明明是你佔得上風。」
葉晁遠便笑了,他知道她是在說上回在家里的事,「我也是被逼得很了,兵行險招,梁無緒太咄咄逼人,林嫣然又胳膊肘往外拐。」
「總有理由,你是理兒他爹嗎?」顧微涼白了葉晁遠一眼,掩著街道慢慢走。葉晁遠便上了車,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你知道怎麼坐車嗎?」車窗落下來,男人從車子里探出頭來,揶揄著問她。
「我以打車!」顧微涼瞪他一眼,「滾滾滾,別跟著我。」
「顧經理,你走反了,回家的話要往東走。」葉晁遠憋著笑道。
「我想一個人走走不行啊。你管我。」顧微涼嘴上硬的很,行動卻很快軟下來,這周圍都多是別墅區,人煙稀少,出租車也打不到,她又是個路痴,連公交站牌在哪里都不知道,不跟著葉晁遠,是鐵定回不去的。
上了車,二人一路無話。
葉晁遠多少是有點心虛的。
對付梁無緒的事,他本不準備讓顧微涼知道,從頭瞞到尾,那是最好不過。那丫頭心善的很,想也知道是定會心軟的。偏偏說的話被她听了去,加上林嫣然臨走前的譏諷,只怕她已然知道七七八八,不定還要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男人有點忐忑不安。沒人願意被心上人當做心機深沉,出手狠辣的,葉晁遠也一樣。
車子駛進市區,再開二十分鐘就是顧微涼的家了,葉晁遠偷瞄了顧微涼一眼,「還在生氣嗎?」
女孩子的頭微低,劉海擋住了眼,表情便也跟著看不真切。
「我不是有意瞞你,只是覺得沒必要拿這些事來煩你。」葉晁遠看她沒反應,便接著說道。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塵埃落定之前,葉晁遠也是沒有把握的,他亦並非表面上看的這麼穩操勝券,只這事前因後果委實牽扯太多,若是到頭來是他輸了,只怕顧微涼一定會覺得是她連累了他。
葉晁遠的心思顧微涼未必全然了解,但生氣她倒當真不至于,只是頗有些尷尬。想中秋節前她傻乎乎的自己送上門兒,笨蛋一樣,現在看來真是丁點必要都沒有。
都是葉晁遠的錯!
顧微涼在心里暗暗埋怨。
「我憑什麼生你的氣?葉總算無遺策,運籌帷幄,我就是個小丑,蹦了半天,就是個笑話罷了。」
葉晁遠敏銳的現顧微涼的關注點好像不在梁無緒身上,心頭一喜,轉過頭去看她,「咱這叫患難見真情,微涼,我……」
「啊喂,別看我啊,要拐彎啦——」伴隨著女孩子驚聲的尖叫,葉總成功把車子開到了路邊的花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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