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身衣服,帶著復雜的心思走出去,此時師兄竟已經批了幾本賬簿,見我來了便放下手中的筆,微微笑道「方才瑤兒是否問師兄丞相為何那麼厲害?」
我本是情緒一片混沌,唯恐師兄會繼續女子可否能論朝堂之事,好在他自己主動提及到,這便是印證了方才那句是夸我的想法。
既然師兄已經給了台階,我自然是只有順著階梯走了「我只是听人說及,瑤兒家中有為姑姑也在宮中,听到這些事難免會偶有留意到,只是說話之人好似十分肯定,瑤兒便也只是隨口一問」師兄若是不想說,此事便可以就此揭過了。
師兄略微思索,薄唇輕啟「這個丞相,就好比是府里的管家,莫要小看了管家,大事小事他都通曉,若是府里的老爺並無心過問府中只是,管家自然是會全權接管,且管家一旦待得久了,在府里的地位自然就不言而喻,他若是有心想要故意隱瞞任何事,都可以不動聲色,且無人敢多說句不字,即便是有個別之人興許僥幸逃過管家的耳目,而告知了老爺,依管家的地位和多年的功績,老爺既然不會輕易相信,而管家這個位置也十分尷尬,就算是府里老爺再無能,他也最多就是個大管家,因為這個府的門匾上的姓永遠都只能是老爺的,不可能會變成管家的姓」
我听地十分真切,這個比方易懂,但是這只是老爺已經無能或者不想管,自然還有另一種「若是老爺並非無能,且也十分想把這個管家弄走,應該不會像管家告老還鄉這麼簡單吧?」
師兄看我的眼眸中明顯贊許之色「確實,畢竟那並非只是個府邸,而那個管家也是花費了多年心力費勁心機才到如今這一步。就像院子里那顆樹,原本只是個樹苗,它吸收了天地之靈氣。歷經過風雨,嚴寒酷暑,但它並沒倒下,反而成長到了如今這樣粗壯的大樹。原來是個樹苗的時候,興許府邸的主人並沒有想再此開闢條小徑,但是房屋越來越多,需要的道路也更多,大樹總有一天會礙事了,你若是主子,會因為這顆樹自己多走很多彎路麼?」
好一顆大樹和一條道,這顯然就是說,丞相也是里經過大風大浪之人,他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是靠自己一步步穩扎穩打爬上去的。且那話我一直十分認同,高處不勝寒,丞相既是最接近聖上,也就是位高權重,同樣也要能抵抵擋住一切對他的流言蜚語。不管丞相上位是用了多少惡劣的手段,他都還能走到今日,且听上去更像是會屹立不倒。
師兄說丞相就好比一顆大樹,若像我所問,若是梁王有心想弄走他,那他必定是擋了皇上的道,或者讓皇上十分不順心。但是扳倒這棵樹要考慮很多,譬如這顆樹下的根到底延展到何處,會不會已經深埋在整座府邸之下,而若非徹底將他拔起,而只是草草將其斬斷,將路鋪好。表面上似乎一切都能順心,且不說連根斬斷需要耗費多少心力,若是不能斬草除根,那麼觸怒了這些根部,興許有一天。他們各自有了自己意識,或者他們一同奮起反擊,那難保整座府邸不會被掀翻,而此時便不可能只是單純的一條道路要不要繞彎好不好看這麼簡單了。
我不禁感嘆「原來丞相這麼厲害?難怪那些人說太子之位難保,如此看來還是很有可能的」此前是我膚淺了,想著皇家之位誰能輕易動之。
師兄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笑道「也並非如此,師兄方才也說過,即便管家再厲害,這府邸依舊不能是管家的姓,除非……」
除非?謀朝篡位?這是第一個蹦出來的詞,其實我對這個詞並不熟悉,只是偶有嫡仙小說之中會寥寥幾筆寫過相關野史。
大梁皇帝也算是個在馬背上爭得天下的皇上,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會被丞相謀朝篡位?且我雖未見過皇帝本人,但自小了解之中得知他也是有些手段的人,若非這樣,從皇帝他爹手中接過的爛攤子,他怎麼會在繼位後的幾十年內,將梁朝一度帶入盛世?
只是因為旱災之後,大梁地域太過廣闊,再重新拾起來,對于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家來說興許吃力了些,但近在咫尺的丞相自然還是有那個威嚴壓得住的,師兄方才也說了,丞相也是花了多年才走到今日,這麼想來能穩穩坐在丞相之位的人,興許比皇上還要老,若真是這樣,丞相即便是謀朝篡位他也沒幾年皇帝可做,說為子孫後代這都是假話,坐上那個位置的人,用的手段定不是一般狠毒,我是沒見到過,但光是後院那些姨娘們互相勾心斗角之事听著都覺得心里發寒,這丞相自然是勝得過女子,所以他定也是個自私之人,怎麼會因為一個坐不了幾年的皇位而貿然謀朝篡位?給自己剩下的不多時間自找憋屈?
師兄見我許久未說話,輕笑道「瑤兒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我在想管家興許其實很享受這個位置,只是若我是那個管家,若是老爺什麼都撒手不管,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我只是隨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卻驟然覺得身邊的溫度一下降了下來,師兄黑眸之中一抹清冽,但並沒有咄咄逼人,只是好像回到了我剛認識時候的他,淡淡道「若是大梁允女子當朝做官,瑤兒必定會有一番作為」
「師兄說笑,瑤兒不過一介女子」能看見些不該看到的東西,被逼著走上一條驅鬼之路,什麼當朝為官,與我沒有半文錢關系。
師兄頓了頓,似听出了我話中的無奈,而後他又難得慌神了片刻,眼神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伸手寵溺地點了點額頭「我竟只望你一直是如今的樣子」
我如今的樣子,不過就是道行尚淺,頂著一身靈氣,修為不夠無法運用自如,且不學無術,即便是有本秘籍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遇到事情,只是想逃避,但這一切皆是因為我身邊有個你啊。
我並非是責怪師兄在我身旁護著我,但確實也因為師兄一直在我身邊,很多話我不需要說出口,他便能了然于心,人生能遇到幾次如此了解自己的人,師兄單單只對我會耍無賴,且並不在乎旁人的目光,雖說我的身家也並非配不上他,但師兄顯然也並不是看中地位之人。
每當我遇到危險,透過心里恐懼最底層那里總有個師兄在陪我,便不會再害怕,確實師兄真的從來都在那,在我看見看不見的地方。
所以,我自然而然地覺得有他在的日子,我無需擔憂,便就這樣開始放縱自己,造就了可能就此一世無能的我。
師兄竟說喜歡現在的我,而並非那個能當朝為官會有一番作為的我,想來原來大梁男子真的都喜歡女子無才,說到底,這番言論,只是師兄尊重我,才與我繼續攀談。
似見我有些落寞,又笑道「連自己都對自己樣子不滿意?」
我撇撇嘴,不滿道「知道還問,如今我這樣,根本就什麼能耐都沒有」
師兄滿是寵溺地看著我,目光柔和溫潤,柔光之下竟笑得不真實「我喜歡的只是你,只要是你我都喜歡,可懂?」
這話里含了很多,他說‘我喜歡的只是你’就是不管我什麼樣都是那個他喜歡的我,若是只是喜歡美好的樣子,而不能接受我無能的樣子,這便不是一個完整的我。
他說‘只要是你我都喜歡’就是什麼樣的我,都是他都會喜歡,不管會不會立于朝堂之上為官,還是就這樣笨手笨腳一事無成,但卻處處都要依賴他的我。
如此簡短的話,我也能在其中听出了,師兄對我的喜歡,他滿月復詩書卻不似那些文人拐彎抹角,如此直白的言語,竟讓我內心生出了一絲絲羞愧。
羞于,我雖平常也是個神經大條的女子,但終究也不過是個女子,會砰然心動,會歡喜被人寵溺而竊喜和害羞。
愧于,師兄處處都是頂好的,不論是從言談,他的氣場,他的才華,我所不及的能力,更多興許我還沒了解到的地方,譬如蕭玄這麼厲害的殺手和他背後的江湖上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羅生門為何會听命于他…這一切我又好似沒有一樣能與他匹配,甚至很多時候會捫心自問,他真是喜歡我的嗎,但若不是真的,我又有什麼可讓他如此費心費力甚至不惜性命伴我左右?
這些話,我終究還是問不出口,說我膽怯也好,說我懦弱也罷,既不想听到他說喜歡我的話,這樣會讓我越陷越深,自然也不會想听到他說不喜歡我,這種話,想想都像是用千萬根針扎在心上,生疼,卻又那麼真實。
如今我也像夜筠那樣,會莫名憂愁了。
ps︰
寫到朝政稍微有些糾結,具體定向還未真確定,這章主要還是主要圍繞感情來看,各位若是有意見可以留言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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