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眉宇之間一抹俊冷,目光之中流轉的沈著,像是一汪寒潭深不見底。
雖說師兄身邊需要謀事,但依照師兄所說,他並非是一個權位就能收買的,如此視權貴如糞土的人,即便是易雲笙真的說動了,也不一定真的會死心塌地跟隨師兄。
我淡淡看著眼前媚紅的燈罩之中跳動的朦朧火光,師兄傾身,濃重的光影遮住了我的視線,他在我頭頂低沉沙啞道「這是我該解決的事,莫要忘了柔煙事對你來說才是眼下最要緊的」
師兄話不輕不重,我卻恍然現,自己不夠相信他,其實師兄若真的想要林君容,他定然是已經有了法子讓他死心塌地隨他,松了松,微微一笑「師兄說的是」
而柔煙一事,我挑挑眉「這事既然是瑤兒的事,瑤兒自然會想法子解決,師兄莫要太上心了」
我這話自然也有意將他的意思,師兄見我這般挑釁,似也並未打算繼續,只笑笑搖搖頭「早些歇著,不早了」
我乖巧點點頭,目送他消失在黑幕之中,轉頭便冷聲對夜筠道「你曾在易莊里現有疑之人?」
夜筠抬眸,頓了頓,緩緩道「並未現」
眼下唯一擔心的是,王小仙跟前的探子,師兄說,王小仙手中的探子,遍布的地方,只有旁人想不到,沒有他安排不到的,柔煙一事只望王小仙莫要來攪局,接下來我就有十足把握,讓她道出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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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輕盈照在枝頭依然結成冰凍的冰花上,映照著瑩彩的光芒,寒風吹過輕巧地帶起一粒已然化開的水珠,漾在空中,散成剔透的雨露,消失在泥土里。
我抬頭瞧著牆矮下的一小片青竹,被寒雪掃過之後更顯青翠。恍若是在春季才會有的色澤,襯得院落幾分盎然,意外現,牆圍意外竟還有幾株蒼翠的松柏。嬌羞地掩在了青竹之後,偶有現,心中竟又有了些欣喜。
今日陽光甚好,散去了一夜的浮躁,我並未起地太遲,但醒來太陽已經高高掛在空中,窗檐下落了大片水跡,好在昨夜雖一直在飄雪,並未落了積雪,否則今日定會更嚴寒。
著了件厚衣。踏上了清水園的台階,柔煙雖已經醒來,面色卻依舊不大好,伺候她的丫鬟說是已經喝了藥,易雲笙早晨來看了傷口。一切都無大礙,我的心也落了下來,好在有驚無險。
以防萬一,我讓夜筠留在莊子里瞎轉悠,看是否有疑之人,另一方面夜筠若是在,柔煙說話定然是會有顧慮。
柔煙見我來。似要起身,我忙阻止了她,微微笑道「你如今有傷在身,還是躺著罷」說完提起一覺,瀟灑干淨落座在柔煙床前。
其實我也被自己的風流倜儻迷倒了,柔煙不過是一個皮肉傷。今日看起來還這麼弱不經風,想想我,前幾天那是生與死的大病,不出幾日,便生龍活虎。我有時都誤以為自己是不是投錯了胎。
柔煙只是微怔片刻便收了眸子,低垂道「昨夜多謝公子」
我若有似無的笑了笑「又不是我救了你,夜筠和幾個丫鬟打牌到半夜,說是腰疼溜達溜達,便現有人來你房里,這才撞上了,不過你昨晚已經謝過她了,莫要在謝來謝去了」
柔煙依舊低垂著眼眸,乖巧道「是」
我不禁眉間微皺,看來我不提,她便不想交代了,便淡淡道「你既是我帶來的,安危自然由我負責,說來你受傷過失自然也應由我負的」這麼說,自然是想逼這柔煙主動交代,若是尋常人,反應自然是會說自己惹的貨,之後我便順其自然問道是何因由。
但柔煙卻死死咬著嘴唇,許久才蹦出幾個字「公子無需自責,柔煙……深知這並非是公子的錯」
我起身,緩步走到窗前,伸手輕輕推開窗子,並非是外面多暖和,而是屋里的氣氛顯然無法讓我再問下去,負手站在窗前,外面陽光正好,陰涼之下的牆角竟真有散散落落的雪堆顯得幾分落寞。
柔煙肯定是記得我昨晚說了什麼,特別是那個刻著春滿樓的木牌,這或許也是最令她糾結的因由,而我派了人果斷斷絕她與外界任何一點來往,往返的飯菜,湯藥碗,全部都會仔細檢查,為的就是不讓她放出任何消息,我雖沒有將一切都賭在柔煙身上,但我卻覺得柔煙卻是解開一切的關鍵。
沉默許久,終于等到柔煙艱難開口,似有顧慮「公子……我……」
既然本就是別有用心,我自然是要沉著到底,深深嘆了口氣,轉身從腰中拿出那個木牌,放在她縴細玉手之中,輕柔道「我不逼你,畢竟這是你和春滿樓的事,只是,難保這次未成功,下次還回來,如此,你要躲到幾時?」
她神情微動,但好似還決定是否要說。
我又繼續道「也罷,你若不想說,就不用說了,公子既然救了你一命,將你帶了回來,自然也能保你一世」
話里刻意提到了上次她病了我花了錢替她贖身,且救了她一命,只是提醒她分清是非。
柔煙縴細的手指,緊緊抓著錦被,本就白皙的皮膚,關節的地方因過于用力,更加反白。
話以至此,便不能再相逼,她若真有心不想說,再苦苦相逼,恐怕會令她更加反感,如此我便又想到了另外一個,讓她一定會說的事。
半斂眼眸,爽朗一笑「想到一件事,竟忘了與你說了」
見我並未再相逼,本是握緊的拳頭松了松,抬頭疑惑看著我。
我深深看進了她防備的黑眸之中,笑道「還記得那日帶你去的那個扇店?」
柔煙的眼眸,分明是緊張地驟然一縮,支支吾吾道「哪……個……扇店?」目光微閃轉頭避開。
眼底流轉,故作不記得,這之中不止一點疑呢「我記得柔煙說過,那扇店老板長得像你兄長?好像還哭了呢」語氣之中帶了些笑意。
她目光不定,本是松開的拳頭又收緊了,故作鎮定道「柔煙好像記起了,那扇店老板好似姓傅?」
心下一冷,面上不動聲色道「恩,就是他,那日之後,又與他見過一次」故作夸張笑道「我本以為他是個正經八百的老實人,你定是想不到……」
柔煙猛地抬頭,緊張看著我,聲音顫抖道「他怎麼了?」又似感覺到自己失態,低低道「柔煙失禮」
我笑著搖搖頭,當作並不介意,又在她似有似無的期盼之中繼續道「他說請我幫他在豐城內尋個女子,我捉模著他也該成家了,于是便允了」
這番話,定然不會讓柔煙乖乖交代,但明顯她已經似有坐不住地慌亂了。
我依舊鎮定自若,淡淡道「不過我倒是有些替他擔憂,我與傅兄相識這些日子,時常去他店里與他閑聊,不知為何,三五不時他經常生病,多數時候躺在床上一病不起,郎中也不明原因,後來夜筠听人說有種下咒的法子,會讓人不時病,後我們便偷偷尋了位老師父瞧了瞧,果真是在他床頭現了幾張符紙,這也不曉得惹了什麼人,你說人家姑娘若真跟他一起了,難保今後也跟著遭罪,說不準還會跑了,依傅兄這性子,怕是會受打擊就此一蹶不振也不一定……這事我還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說到後來,我自己都遍不下去了,但顯然柔煙並沒有在乎我後面說了什麼,前面下咒之事听進去就已經達到我的目的了。
我本來並沒有想到下咒一事,細想慶娘這春滿樓里面的靈嬰定是高人替她封印的,而慶娘定是知曉並確信有鬼魂的事,而春滿樓地下的那道符紙一直沒有眉目,這點也十分疑。
柔煙一個弱女子,被他們送到我身邊,顯然刺殺我是不能,而若是要探查消息,柔煙也非時時與我念在一起,唯一有能興許是給我下咒,但這事我還不確定,于是便心一橫反正是說了,到底是不是,就看柔煙了。
她低低地垂著頭,絲順著肩膀垂了下來,遮住了照在她面上的光,她身子起伏十分厲害,見情緒波動,我眯了眯眼,果真如我所料,我故意說下咒一事,在確定她被派來下咒之外,還有便是讓她誤以為傅元勛被人控制,以此來威脅她。
自我對柔煙的觀察,她是個容易恐慌,做事毛手毛腳的女孩子,但惟有一點讓我驚奇,就是她能夠為愛情奮不顧身,她若真是佔用了柔煙的身子且慶娘在背後操控她,那明顯,她定是為了要和傅元勛在一起才鼓起勇氣做這些事。
屋外陽光照在琉璃屋瓦,折射著微光照進屋內,伴著門廊別致的雕花,拉長的影子映在窗邊的牆上,分外清晰。
遠處竟還有一株梅花在風中輕搖姿態,花瓣垂落地面,被微風卷起,在空中飛了幾圈,又落在地上,梅樹的倒影落在地面,時而微微顫顫,卻又有花香在其中暗自浮動。
我靜靜佇立在柔煙面前,此刻的她眉間緊緊皺起,眼眶通紅。
是的,我在賭,賭她還有沒有勇氣繼續護著傅元勛,有沒有勇氣坦白自己為愛作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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