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將冷月寒弓握于手中回首望向高坐上的銀男子。
眾人望著她施施然走向高座,唇角含笑,連戰傾塵也微微怔住。
她強忍著身體里強烈的不適和燥熱,行至他面前才停下,清秀的小臉始終帶著醉人的笑意,戰傾塵看得有些許出神。
「王爺,我能取您身上一樣東西嗎?」她笑著問。
美人笑,是毒,有一種愛喚作傾城,也能傾塵。
戰傾塵承認自己受了蠱惑,卻不能理智的拒絕,他本能的想留下這笑,甚至天真的想她是願意為他笑的,也願意為他留下。
他們之間還是有牽連的,比如,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女人對于她的初次當是不同的吧……
「以。」他頗有風度的攤手,寬大的緋色袖間有風拂動。
十一修長的手握住男人的,朱唇沒有吝嗇于給他微笑,她望著男人,也迫使男人望著他。
霍地,男人的指尖傳來一絲痛意,低頭見一抹猩紅從猙獰的指尖滴落,落于冷月寒弓的箭身。
「啊——」
王府上空的天際里傳來蒼鷹的嘶吼,有不少人隨著動靜走出殿堂。
孤鷹盤旋在戰王府的上空,沒有離去的意願。這樣的執著,在有些人心里不過如同小丑一般。十一在心里為孤鷹感到不值。
她踉蹌地想隨著人群走出,卻現面前阻擋著的人都自覺的讓出道來。
十一感受到身後無形的壓力,人已然落入他寬大的胸膛。
「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男人似嘲諷的說道。
十一咬牙,在酒水之中下媚藥一事她還沒同他算清,他反倒先提及了。
「王爺,你不知阿宿有多麼憐你……」
她近似以魅惑的口吻說道,戰傾塵身子驀然一僵,本明亮的鳳目黯淡下來,劍眉深深凝作一團。
十一很受用的望了一眼他的臭臉︰「王爺果然自甘墮落到通過強迫或者更為卑劣的手段得到一個女人的身子,王爺……我真的……好憐你。」
她有些癱軟的靠著她的身子吃力地說道。
她能感受到男人片刻的僵硬,還有巨大的震驚。
「王爺,放開我吧,阿宿一定不負王爺所托將這孤鷹送走,還請王爺也說到做到。」
十一站在殿外,眾人都望著她,緋衣金線的華服在月色之下,燈火之中唯美入神祗。
她一張冷月寒弓,箭頭對準那盤旋的孤鷹。
冷月寒弓的怨念自兵器漫自心間……
大火,白衣,寒弓,還有擎天的神柱……
千百年前,冷月寒弓的主人,祭月之神一箭射死了背叛他的心愛女人。
冷月寒弓承載著無數的怨念,讓有情之人,從此隔絕,沾著一方雇主之血的冷弓,射入孤鷹的羽翼,就會斷去它的執念吧。十一美目微眯,箭頭隨著孤鷹的飛旋而調整。
這時就醒的戰寒湮也從一旁走來,靜靜地站在暗處,觀望著這里的一切。
「嗖」的一聲,銀色的箭羽從女子手中射出,直中孤鷹的羽翼!
「啊——」
長嘶之聲哀淒入骨,十一打了一個寒噤。
冷月寒弓一陣怔動,眾人瞧著那銀色箭羽近再度落入十一的手中,十一將冷月寒弓還給立在身後的戰王。
「謝謝王爺的冷弓。」女人低聲答道。
「啊——」
戰傾塵還未作答,注意力再度被那孤鷹吸引去。
果然那孤鷹盤旋一陣後,長嘶一聲,振翅而飛。
正在這時兩黑衣蒙面人從天而降,一陣煙霧之後,十一已經落入那為首的蒙面男人的懷抱。
兩人手中都提著劍,氣勢凌然,萬夫莫擋。
當戰王的禁衛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抱著十一騰地而起——
「快走!」十一虛弱的喚了一聲,不管救她的是誰,只要能帶走她,是誰都好。
男子悶哼一聲,施展輕功離去。
戰傾塵咬牙切齒,以最快的速度閃身去追,不料那人反手灑下一股粉末,緋衣的男子袖間一檔,三人已閃出百米之外。
恨,如泉涌——
男人猙獰的手握緊間,突然意識到手中捏握的東西,那柄寒弓。
連天的怒火襲來,有屬于他的,也有不屬于他的。
銀飛揚間,男子的絕美的鳳目已染上猩紅……
千百年亙古不變的情愫,有炙熱的愛戀,也有錐心刺骨的悔恨與背叛,先人的痛與他的痛濃為一體。
緋袖輕拂間,他一張冷弓,對準那高牆之上逃竄而去的女子。
他的目里沒有一絲情愫,被怨念操縱著已分不清幻境與現實。
銀光劃過夜的黑,血光染紅眾人的目。
「十一——」黑夜里不知是誰的慘叫。
那一箭終是刺穿女子的胸膛。斷的,不知是情義,還是執念……
緋衣男子從空中墜落,銀絲繾綣,雙目空洞,周遭靜寂無聲。
等他稍稍清醒過來,抬眼望著遠方女子胸前那柄銀色箭羽,還有女子慘白的臉。
他都做了什麼?
他殺了她,殺了她!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殺了她!
十一望著冷月寒弓的方向,視線有些模糊,她看不清男人的臉,不會知道那人神情,她虛抓了一把抱著她的黑衣人,她能感受到他的顫抖,也知道方才那聲嘶吼是他喊出來的,此刻她再傻也知道他是誰了。
花祭月,他還是來了……
她不會自戀到認為,他為她毅然放棄了家國,不過此刻的她竟有些滿足,是的,滿足。
「帶我走……」她虛弱的開口,血一汩汩的從她口中涌出。
「十一……」男子難掩心頭恐懼,運起輕功離去。
身後那緋衣男子在追,似乎是受了方才藥粉的影響,他受了內傷,事實如此,神醫谷弟子的毒比藥還狠。
戰傾塵一運內力,一口血就噴出,趙賢緊緊地跟在戰王身後,深怕王爺做出什麼傻事來!
「王爺——」
等趙賢追上戰傾塵的空檔,那男人再度狼狽落地。
趙賢想上去扶,卻不敢靠近,只覺得王爺周身散出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場。
方才,他是親眼看到王爺一箭刺穿了那女人的胸膛,而其中一個黑衣人竟然喚那女人「十一。」
趙賢不懂這其中緣由,只是直覺告訴他,這一次,王爺傷的不輕。他似乎從來不知道他跟了二十年的男人會有這麼脆弱的時候,他青絲散落,狼狽的躺在地上,銀色的沾上雜草的枯葉,那雙絕美的鳳目黯淡下來死死地盯著女人離去的東方天氣。
良久,賓客散盡,四周靜寂無聲,他依舊沉靜在他的傷痛中。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他還沒有找她索要生辰禮物,她方才還對他笑的,那笑那般清晰毫不掩飾,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驀地,男人從地上爬起,朝著趙賢、何遠吼道︰「傳令下去封鎖城門!」
阿宿,你是孤的女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孤的身邊!
「給孤追回來,查到劫走她的人,孤要將他千刀萬剮!」
——
十一因為受了一箭,也因為體內的媚藥,昏睡過去。
從花祭月把她帶出戰王府後,他們不敢多逗留片刻,即刻出城,原來的陸路也換作水路。
她被下了媚藥,該死!
花祭月暗咒一聲,給十一拔了箭,止了血,包扎了傷口,又去配媚藥的解藥。
他是神醫谷第一,只要有他在他絕對不會容許她先他一步走。
「不,不要……」睡夢之中的十一極度驚恐的喃呢著。
花祭月丟開熬著藥的爐子,放下蒲扇,走到榻前一把摟住十一。
女人額頭細汗淋灕,他伸手拿過一旁銅盆里的帕子,給女人擦拭了一番,見女人恢復平靜,才稍稍吐了一口氣。
這時候小柳端著換洗的衣物進船艙,花祭月看了她一眼,問道︰
「到哪里了?」
「安水,馬上轉陸路。」小柳說道。
「有戰王府動靜。」
小柳放下手中衣物,跪地道︰「丞相府被封。」
花祭月身影微震,雖然一切在預料之中,要想帶十一月兌身就必須舍棄多年經營。
「大楚沒有人不我更了解。」男子說道,雖然丟棄了赫連溫玉的身份,他依然以協助兄長顛覆大楚。
「退下吧,天一亮,改行陸路,準備最舒適的馬車。」花祭月吩咐道。
小柳離去時多看了一眼榻上的十一,難得這女人好命,被主子這般對待,也希望她能對主子好。
小柳離去後,花祭月吹了蠟,爐內火光微弱,他伸手解開女子的衣衫,黑暗中他看不清女子姣好的曲線,卻能感受到她的曼妙。
指間有些抖,他小心翼翼的給她套上褻衣褻褲,又將她以最舒適的方式安放好,方才自己揉了揉眉心,重新燃了蠟,去照看罐子里熬的藥。
兒時,他總是自己給自己熬藥,如今他已是熬得一手好藥。
藥香四溢,在確定那藥已經熬好後他才將罐子移開火爐,讓藥涼了小半會兒後,才倒入碗里。
「不……不要過來!惡魔!」床榻上的人兒又進入瘋狂的吶喊。
花祭月心中苦澀,悔恨難以自己,這些天她都遭受了什麼?
他緩緩地抱起十一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又伸手去端一旁桌子上的藥碗。
「乖,十一,喝藥。」他喚著,眼里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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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卿汀月《絕嫁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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