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遮掩了主台,外面的人看里面情形只覺若隱若現,極其夢幻。
隱約見一名曼妙女子的身影,她素手輕抬,緩緩撥動著琴弦,時而低沉,時而哀怨。
皇後微不見的蹙了蹙眉,底下眾人也是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一曲兒終了,皇上輕咳一聲,「眾卿覺得如何?」
霎時底下鴉雀無聲,眾人面色變了幾變,誰也不敢再開口。
沒人知道那珠簾里的人是哪家閨女,倘若是說錯了話,撕破了關系,這日後若想相安無事,怕是極其困難。
葉鈴惜站在後台,倪著那群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話的眾臣,嘴角勾了抹諷笑。
她早知皇上會有此一問,故才特意命人將那主台纏了珠簾遮掩,一來是讓其變得夢幻,教人看不清又心癢難耐。二來則是為防他們官官相護,使這比賽變得不公平。
如今看來,這群見風使舵之人,定然不敢亂說。
「怎麼不做聲?莫不是彈的不好?」皇上威嚴的聲音又起,終是丞相忍不住,一把開口道︰「皇上,此曲哀怨淒涼,絲毫未听喜悅,如此女子怎能擔得太子妃一位?」
「哦?眾卿覺丞相之意如何?」皇上微眯著眼,眉宇挑了挑。
底下眾臣又是面面相覷,但丞相既已話,眾臣倒也不萎縮,一名大臣符合道︰「皇上,臣覺得丞相言之有理。」
皇上眯著眼倪著底下的眾臣,嘴角扯了扯,「既然愛卿們都如此認為,那……傳下一個。」
葉鈴惜眸眼閃了閃,那名女子起身,緩緩自她身邊而過,她面遮幕離,一身淺白,與她擦肩而過時,分明見她眸子里閃爍著激動雀躍,葉鈴惜抿唇而笑,原來這太子妃也不是人人都想當。
下一位上去,仍然是幕離遮面,一襲紅紗衣裙顯露玲瓏身材,露在外面的雙眸一派盛氣凌人。
女子一上去,將琴擱下後,微微福了福身,「小女子連橙,見過太後,見過皇上,見過皇後,見過諸位大臣。」
葉鈴惜聞言,唇角彎了彎,這女子倒是聰明,唯恐到時不被認出,這會兒自報家門,倘若屆時被認出,眾臣念其父,怕是也會對她衡量顧念幾分。
不過片刻,台上琴聲響起,曲音環環繞繞,扣人心弦,時而澎湃,時而平緩。
「小姐,這連橙是丞相之女。」葉鈴惜身旁,瑾兒將打听的消息說與她听。
「哦?」葉鈴惜側目看了看她。
「听聞她的琴彈的極好,令人魂牽夢縈。」瑾兒看了眼場中的女子,娓娓道來。
葉鈴惜還未說話,月姐姐卻是一臉的緊張,「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葉鈴惜微蹙了眉。
「……」月姐姐默默垂下了頭,神情哀怨低落。
葉鈴惜終是惆悵一嘆,「月姐姐,不要與他人攀比,保持好自身便。」
月姐姐略微一思索,望著葉鈴惜的烏瞳,猛的點了點頭,眼神驟然變得信心滿滿。
葉鈴惜嘴角噙了笑,只要她自個兒不氣餒,這比賽,她便成功了一半。
又看了一會兒,葉鈴惜為避免太後尋她,找了個理由退了出去。
待確定那些燈火搖曳看不到時,她深深呼了口氣,那里面氣氛著實是壓抑的很。
低著頭,徒步慢慢走著,待回神時,望著這熟悉陌生的地方,輕扯嘴角笑了笑,上前兩步,伸手拂過秋千藤蔓,幽幽一嘆。
「你不在前面好好你的表演,怎有閑情逸致來這兒尋子?」突然被一道熟悉的男音嚇了一跳,葉鈴惜扭頭,卻不見人。
「我在這兒。」末憂靠坐在樹枝上,低著眸倪著她。
葉鈴惜循聲抬眸望去,「你怎麼在這兒?」
「里面太悶,出來透透氣。」末憂說完,頓了頓,又道︰「倒是你,怎麼也出來了?」
葉鈴惜閃了閃眸,「隨你一樣,出來透氣兒。」
「走吧。」末憂眉宇緊了緊,一把翻身躍下,「估模著待會便是你了。」說罷也不等她回答,轉身便走。
走了幾步,卻不聞她的腳步,頓足往後斜倪著她,「怎麼了?」
葉鈴惜低著頭,小手握住衣袖,捏了又捏,良久,才自嘴里幽幽吐出一句,「我沒有參加……」
「你說什麼?」末憂聞言,心中一跳,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我……我把機會給別人了……」葉鈴惜本就覺得此事欠缺考慮,心中早已忐忑不安,總覺得會生些什麼事,這會兒被他一問,更是面色白了白,說話也是支支吾吾,吞吐不清。
末憂先是愣了愣,繼而卻是面色剎變白,兩步並作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讓人了?讓誰了?」
葉鈴惜被他緊逼的目光盯著極不自在,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月……月姐姐……」
「哪個月姐姐?」
「宮里的舞姬。」
「你讓一個舞姬去選太子妃?」末憂音量頓時撥高,面色青青紫紫,煞是精彩。
葉鈴惜被吼的身子瑟縮了下,但終是個硬性子的主兒,哪能容他這般對她大呼小叫,更何況,她本不覺得追求一個喜歡的人,有什麼不對。
如此一想,自然也就有了底氣,昂著頭,毫不示弱的回視著他,「舞姬怎麼了?舞姬難不成便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了?」
「哼……」末憂冷哼一聲,「幸福?不知郡主所謂的幸福是什麼?」
「我……」葉鈴惜張了張口。
「坐上太子妃,高枕無憂的殊榮?還是日後當上皇後,一輩子勾心斗角的利欲燻心?」末憂一步步逼近她,眸色冷的慎人。
「才不是!」葉鈴惜跟著一步步後退,被他眸里的冷然驚到,葉鈴惜面色驟然變得極其難看。
「不是?」末憂挑了眉,「你知,一入宮門深似海?你又知,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進去,無疑是自掘墳墓?」
「太子不是那樣的人!」葉鈴惜赤紅著臉反駁道。他的話字字珠璣,聲聲敲進她的心底,讓她瞬間揪緊了一顆心。
她怎能不懂那些宮廷的丑陋,是,她竟親手將別人推進去,什麼成全她,什麼給她機會,不外乎是在為自個兒不願入宮找借口,越想越惱,越惱越悔,葉鈴惜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不是那樣的人?」末憂冷著音反問一句,突然緊緊握住她的肩膀,赤紅著眼,「我也曾一度以為他不是那樣的人,結果她卻生生被氣死在那深宮中!」
葉鈴惜的肩膀被他握的生疼,面色極其痛苦,然見他眸色赤紅,再仔細看,竟是深深的怨恨及殺氣,這一刻,她徹底明了,這個男子對皇室那極深的仇恨。
她緊咬著貝齒,生生忍下了了鑽心的疼痛。巴望著他快些恢復神智,然他眸里的怒火不減反增,終是忍不住,悶哼一聲。
末憂這才被驚醒,看著面前膚色慘白如紙的女孩,眸子愧疚懊惱一閃即逝。
手上的力度減輕,眸里的怨恨也逐漸退下,然怒火卻仍是燒的火旺,突然一把放開她的肩膀,鼻子冷哼一聲,「你們這些皇家之人,沒一個好東西。」
葉鈴惜被推的踉蹌後退一步,抬手揉了揉被他拽的生疼的肩膀,听聞他的話,抬眸狠狠白了他一眼,「你什麼瘋!我姓葉,不姓堰!」
「哼……」末憂冷哼一聲,別過了頭,雖說他自知方才失了控,但終是她不對在先,怎麼著他也拉不下臉跟她賠罪。
「神經病。」葉鈴惜邊揉著肩膀,邊低低罵了句。
末憂只當沒听到,頓了頓,這才道,「你快去阻止你那月姐姐,否則後果不看設想!」
「什麼意思?」不就是舞姬參加比賽嗎,了不起就是被打了下來。
末憂終是忍不住,回了她一記白眼,「平日挺聰明的一人,這會兒怎麼如此愚鈍。」
「面癱男!」葉鈴惜聞言,頓時炸毛,一記刀眼瞪過去!
「咳咳……」末憂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然才揚起又低下,從什麼時候起,他竟對著她能如此快的將心情平復下來。
「欺君滿上,她縱然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欺君滿上?」葉鈴惜白了他一眼,真心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
知她不信,末憂面色變了變,「你知,選妃中有一點,不私自替換參賽名單?倘若一旦更改了,輕則懲戒,重則……」他直直看著她,黑眸極其認真。
「你說的當真?」葉鈴惜聞言,心中一跳,不安的預感瞬間蔓延全身,一張小臉白的再沒血色。
末憂微斂著眉,只是看著她,不語。然眸子里的凝重卻是越深了些。
葉鈴惜本還存僥幸的心剎那垮了垮,眼簾垂下,濃密而卷翹的睫毛掩住了烏瞳里所有的情緒。
倘若當真有此一項,她如此做,無疑不是將她推去火坑。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瑾兒由遠而近的聲音傳來,葉鈴惜霎時心中一沉。
「怎麼了?」葉鈴惜扶住氣喘吁吁的她,柳眉蹙緊。
瑾兒邊喘著粗氣,邊斷斷續續道︰「小姐,不好……不好了……」
葉鈴惜拍了拍她的背,與末憂深邃的眸子對視一眼,這才轉了頭對瑾兒道︰「別急,好好說。」然心中的不安,卻是一波又一波,自心底蕩漾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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