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混陽城,一路山光水色,風景秀麗。
嗒嗒的馬蹄聲在路邊的茶寮停了下來。蔣小二望著從馬背上下來的幾人,有些呆愣。天底下竟有這樣好看的人?蔣小二揉了揉眼,莫不是自己在做夢?
阿昂看著小二一副呆愣的模樣,止不住發笑。「小二哥可是看夠了?」
蔣小二驀然驚醒,手足無措,「客……客官要吃些什麼?」
「幾碟小菜,幾杯清茶就是。」一道清朗的聲音在頭上響起,蔣小二恍惚以為是仙人下凡。
看幾人錦衣華服,一副富家子弟的作派,身旁的少年和那個美貌的姑娘攜帶兵器,搞不好還是江湖中人。現在世道亂了,江湖也鬧的烏煙瘴氣,看了眼那些人手里的兵器,來往的人都自覺的低頭做自己的事情。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相思堡出了事,矛頭指向機關門。同為繡雲七子,生了嫌隙,難保不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段衍生此行人正是為化解此間矛盾前往機關門了解事情始末,順便暗中調查南凜衣遇害一事。
花溪依舊跟在莫言歡身側,段衍生此行也只帶了軒昂兩兄弟。幾人連夜趕路,行程倒也快。估模著黃昏之前就能趕到機關門。
「小二,近日可有江湖人士行過?」開口的正是一身錦袍的莫言歡。
「江湖人士?」蔣小二回想這幾日來往的客人,好像還真有幾位手提大刀,性情暴躁的大漢。「提著刀應該就是江湖人吧。兩天前,小二倒是見過有幾位大漢提著刀從這里走過,很是凶悍,嘴里還念叨著什麼消……哦,好像是消魂,還提到了什麼機關,具體怎樣,小二是不知道了。」
蔣小二一臉憨厚,幾人默默對視一眼,莫言歡輕笑一聲,「好了,這銀子賞你了。」蔣小二急忙接過碎銀子,一臉歡喜。
一行人休整過後,掀起一路風塵,朝著機關門趕去。
蔣小二望著疾行的馬隊,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撕下人皮面具,逆著光,容顏模糊。
「回去向二尊主復命,段衍生去了機關門,華武功辦事不力,該誅。」
「是!大尊主!」
听那小二所言,那伙人好像也是去機關門。暗器消魂出現在相思堡,若不是機關門的人與上官凌結怨暗中將其殺害,便是有人假借機關門名義造成兩派廝殺,趁收漁翁之利。真如此,幕後之人就是意圖禍亂武林,居心叵測。
若要到達機關門,必要穿過一道密林。
密林處,刀劍聲起。
「華武功!我林山五莽與你無冤無仇,逼急了,老子和你一起去見閻王!」說著,大刀順勢橫劈,迫的男子拿劍相擋。林山五莽武藝不算高超,憑著天生蠻力,五人配合默契,對上像華武功這樣的強敵一時倒也不敗。
華武功一身道袍,一柄長劍,周旋在五莽之間。劍式輕靈,以柔克剛。
只听得一聲炸響,五莽氣急敗壞刀氣砍在巨石上,華武功心下一震,額頭滲了一層冷汗,若非自己閃避及時,後果不堪設想。這林山五莽心意相通,刀法雖稱不上精湛卻勝在配合巧妙。當下警鈴大作,不敢掉以輕心。他此行就是為了誅殺五人,任務失敗,難逃一死。想起那人懲罰人的手段,華武功劍下威力大漲,一副拼命地勢頭。
段衍生幾人來時,雙方廝殺正烈。
想必店小二說的提刀大漢就是這林山五莽吧。那用劍的可是被稱為江湖散修的華武功?
「老子不過是窺破了你的好事,你華武功行得正坐得端還怕老子在江湖上嚼舌根子?」
華武功漲紅了一張臉,「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劍舞生風,招招取人要害。
不遠處,一行人听的真切。
「看樣子,這華武功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師被五莽撞破,這陣仗,是要殺人滅口呀。」
「華武功敢在機關門的「門口」殺人,又是誰給了他膽子?」
「大哥是說華武功是受人指使?」段衍生不語,莫言歡沉下心來一雙眼緊密的關注戰局。
「呵!是怕老子把你做的好事抖出來嗎?」林山老二魯刑刀趁著間隙說道,「機關門的人你殺得卻認不得嗎!」華武功劍式一轉,「林山草莽,休得胡言!」出手竟是狠辣絕決,放著空門大開,鐵了心的要取幾人性命。
「三哥!」華武功一劍挑斷其中一人的手筋,反手又是在胸膛補上一劍,速度極快。
「動手!」段衍生輕功踏起,運起一掌直向華武功拍去。林山五莽見來了援手,殺的更是興起。
華武功還未看清來人就受了一掌,傷了肺腑,更是生了懼意,不敢再戰。莫言歡輕笑,「想逃?」花溪提劍一躍,刺傷他的肩膀,華武功窮途末路,自知不敵,也不知這幾人何方神聖,思及那人的手段,提劍便要自刎。
「繡雲七子譽滿江湖,怎麼今日卻要仗勢欺人?」一道清冷的聲音在林間回蕩。
華武功听得來人聲音,眉間一喜。忍不住喚了聲︰「尊主!」
女子一襲青衫翩翩走來,明眸皓齒,柳葉彎眉。上一刻還談笑晏晏,下一刻奪刀,殺人,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林山五莽眨眼間成了五具死尸。段衍生微微皺眉。
青衫女子抬眸,「怎麼,段城主可有話說?」話音未落,女子提刀便是一斬。
酒香?莫言歡暗想,這香味倒是在哪里聞過,好熟悉!思來想去,莫言歡仍是滿腦子不解。莫言歡醒過神來,兩人已斗在一處,難解難分。說來,這青衫女子功力著實不俗,段衍生是何人,繡雲七君子之首!能和他斗上幾十回合不敗,可想而知,這女子也是一高手。莫言歡望著女子精致的側臉,突然有些舍不得大哥傷了她了。
花溪抱劍立在一旁,只覺得莫言歡眼中的驚艷太過刺眼。
段衍生身法詭異,內功深厚,不過一刻,徒手便斷了女子兵刃。女子身處下風,面上笑得愈發嫵媚,「段大城主武藝高深,涼醇認輸,城主何必緊追不舍?」段衍生溫潤如玉,笑得純良,「自是有事要相問姑娘。」
越涼醇冷了臉,「涼醇殺人皆憑喜好,怎勞城主過問!」咫尺間,女子身形鬼魅,一道寒光掠過,堪堪晃了華武功的眼,緊接著朝段衍生甩出一掌便要遁走。
段衍生輕喝一聲,「留下!」莫言歡一時心急,喊道「姑娘莫走!」
兩人同時運起輕功,越涼醇內息不穩,暗道「不妙」,急忙吹起口哨,霎時,十幾個黑衣人憑空跳起攔住二人去路。黑壓壓的,如烏雲蔽日。
段衍生眼中閃過寒光,「軒昂善後,留下活口!」一劍橫掃千軍突圍而出,兀自去尋越涼醇。
越涼醇內力消散的太快以至于後來無法施展輕功,她本來就受了傷之後又挨了段衍生一掌,內力有些難以為繼。她素來高傲,自以為可以和段衍生一較長短,怎料一戰敗北,到底是輕敵了。越涼醇吐出一口鮮血。突然叫道︰「誰!」
紅衣如火,反透著淡雅月兌俗。冰肌玉骨,國色天香。眼波流轉,綽約多姿。是她!越涼醇心內訝異。
納蘭紅裳居高臨下,「這話該是我來問你?」越涼醇虛弱一笑,「你看,我快要死了,你要想知道為何我派人跟蹤你,不妨先救了我吧。」話是這樣說臉上並無一絲懼意,反透著打趣。納蘭紅裳冷哼一聲,「你內力損耗頗多,卻也死不了。」
沒有了面紗的遮掩,越涼醇視線肆無忌憚的掃過女子那張臉,不禁在心底嘆道,傾國傾城。北方有佳人,遺世而**,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這番話,是對眼前的女子所說吧。
「你可知,你方才的舉動足夠你死上一次了。」
「是麼?」越涼醇不以為然。「牡丹花下甘心死,更何況是姑娘這樣的曠世佳人了。」
越涼醇說的自然,納蘭紅裳盯著她,一陣心海翻騰。這說話的腔調和不把世俗放在眼里的狂傲,真真是像極了那人。那人,五年前的神采稟性她記得清晰,納蘭紅裳思及又是一痛,有緣無分嗎?你幻化了男兒模樣來招惹我,明明早已原諒你了,你為何還要殺他呢?段衍生,是我納蘭紅裳一開始就錯了嗎?
越涼醇望著納蘭紅裳的目光一瞬間黯淡。是誰將你傷的至深?
一柄長劍破空而來。
「小心!」
納蘭紅裳驀然回身,神情極致冷漠。「怎麼?五年不見你竟是要取我性命麼?」
段衍生急忙撤劍,待看清來人後,掩在袖中的左手止不住發顫,神色動容,一時間,五味雜陳,前塵往事紛至沓來。半晌,段衍生痴痴地望著女子,「裳兒?」
納蘭紅裳足尖輕點,提起越涼醇向密林深處飛去。
「裳兒!」
「段衍生,隔年相逢,你我只有國仇家恨,再無其他!」
段衍生神色頹唐,紅了眼眶,「裳兒……」只一句,再也說不出話來。
若此生不見,你為何要歸?若想要段衍生的命,五年前目睹你離去時,她就已經死了。目光循著納蘭紅裳遠走的方向,段衍生輕聲低語,「待到何時,你才肯為我轉身……」
緣分當真如此淺薄嗎?折磨了時光里的舊人,即使痛盡,傷盡,等到地老天荒,紅顏白發,也終是前塵難續嗎……既然已是歸途,恩怨難了也罷,忘卻情深也罷,回來了,就不要走了,好嗎?
細碎的光撒了下來,拉長的身影消瘦,低吟婉轉,像極了落寞的漂泊人。
「裳兒。」
「我會等。」
等一個兩兩安好,溫暖歸宿。
納蘭紅裳是北離王納蘭赤雄的掌上明珠,是北離尊貴無雙的長公主。師承名將獨孤行木。這些,段衍生是之後才知道的。依稀記得,五年前,雲北戰場上,獨孤行木一身鎧甲,一柄銀槍,威風凜冽,直逼得雲桑大軍一退三十里,困守涯炎山。段衍生承了父命,相助雲桑。一劍滅北離,世人只道驚世公子劍術超絕,卻忘了獨孤行木一掌擊潰百人,舉國稱雄,有萬夫不當之勇。
那一戰,獨孤行木身死,雲桑勢如破竹,一鼓作氣殺到北離王宮。段衍生受傷之事也被勝利的喜悅掩蓋下去。
早知今日,早知獨孤行木的身份,段衍生怕是死也不會拔劍吧。
世事難料,人力總是渺小。
一路疾馳。行至無人處,納蘭紅裳才將越涼醇放了下去。
「姑娘與段城主相識?」越涼醇沉思一路終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納蘭紅裳一副淡然,「他不會再尋來,你走吧。」
「怎麼,就這樣放我走?」越涼醇神情隱隱藏著失落。納蘭紅裳不欲再理轉身離去。一襲紅衣襯著夕陽如火,美不勝收。那背影是多麼落寞!唉,這樣的可人兒怎會對尋常之事感興趣。
「青州越涼醇,多謝相救。」
「今日是你命好,他日你與段衍生為敵,便是與我為敵。」女子身形極快。待越涼醇听清,納蘭紅裳已遠。
越涼醇幽幽的念了一聲,「與你為敵麼……」
機關門。
「稟門主,她們來了。一里外。」
男子揮手,「退下吧。」
「是。」
「驚世公子和莫莊主前來定是為相思堡上官凌之事,門主可想好應對之策?」玄衣男子恭敬問道。
司徒正名深沉莫測,「據實告之。」
「新澤。」
「在。」
「且去收拾收拾,隨我迎接貴客。」
莫言歡有些擔憂的望向段衍生,密林一別,再見時,他大哥失魂落魄,他也不好再過問。十幾個黑衣人吞藥自盡,無一活口,越涼醇臨走賞了華武功一劍,要了他的命。事情變得有些棘手。
這越涼醇是近幾年在江湖嶄露頭角的,看她在林中殺人的手段,一劍封喉,干脆利落,快如閃電。顯然是受過專門的訓練一劍封喉。
莫言歡突然想到,莫非是她殺了南凜衣?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又被他否決,越涼醇武功的確是高,但若是一劍了斷南凜衣,就是他也要費些功夫,何況,南凜衣房間里並沒有打鬧的痕跡。再者,華武功殺了機關門的人又是受誰指示?尊主?莫非是影煞樓?若這樣說來,那越涼醇豈不是影煞樓的人!
「大哥可想過江湖連番的混亂和影煞樓有關?」
「影煞樓?」
「言弟懷疑越涼醇是影煞樓的尊主?」
莫言歡點頭應是。
「影煞樓是七年前成立的江湖暗殺組織,相傳影煞樓樓主酷愛美人,有人為他送上美人圖,得他心意,就會答應對方殺一人。影煞樓盤根冥海,樓主以下有十尊主,尊主下三十六堂主,一度在中原勢大,也是近兩年銷聲匿跡,越涼醇如果是影煞樓的尊主,那麼機關門的事恐怕也與影煞樓逃不開干系。」段衍生見莫言歡一臉愁容,開口寬慰。
「言弟莫要憂心,啟程前我已派忠叔暗中調查影煞樓一事了。」
「什麼?!」莫言歡突然驚醒,「大哥早就知道是影煞樓暗中作亂了?」
段衍生搖頭,「不過是湊巧讓忠叔調查江湖隱藏的勢力罷了。」
說起來,莫言歡並非是在為接連的凶殺案憂心,他只是突然想起密林里遇見的越涼醇了。他越想越覺得越涼醇是個寶,不過這念頭是不可和他那大哥說的。
花溪听見自己內心深處傳來的嘆息,一陣悵然若失。
她自幼跟著老莊主莫城,莫承待子嚴苛,花溪耳濡目染,莊主逝後,她更是盡忠盡責的跟著莫言歡,對他好像是凶了點,花溪轉念一想,一莊之主怎容他兒戲?她對莫言歡更多的是守護和敬佩,卻不知現在的酸楚又是如何而來。
段衍生自見了納蘭紅裳,原以為自己經過幾年的煉心早已淡漠了這段感情,忘了這個人,可當她親眼站在自己面前,昔日的情分浮在心底,段衍生听到自己心牆崩塌的聲音。分隔五年,再一相見,仍是不可避免的動了情。她清減了許多,望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如當初那般,五年了,還是沒能原諒自己嗎?或許,這一世都難以攜手共度了嗎?她說,只有國仇家恨,再無其他,為什麼還會心痛呢?
納蘭紅裳,裳兒,我們是真的不能嗎……
幾人各有所思,轉眼間,已到了機關門。
機關門背靠硯山氣勢雄渾,間或雲霧繚繞,壯麗,透著迷離之美。
「家主已在慶元齋備下洗風宴,諸位這里請。」
早就听聞機關門先祖尤擅機關數術,豈不料這機關門真可稱得上是步步玄機,若不是注意到領頭的男子腳下生風,一路踩得五行八卦步,段衍生如論如何也想不到司徒正名謹慎至斯!
莫言歡與段衍生相視一望,不知這司徒正名是怎樣的人物?同為繡雲七子,護衛蒼生,各司其職,七人相見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除卻段衍生二人是幼年相識,其余五人,就像是掩映在湖底的蓮花,偶爾見得湖面生了漣漪,真容實在是難以窺破。
一陣悠揚的塤聲傳來,氣勢沉穩,殺伐果斷。段衍生不由得心生贊嘆。這塤吹的甚好!再去細听,塤聲戛然而止。
花叢里走出一人,紫衣華貴,氣宇軒昂。
「遠來是客,正名今日有幸竟得二位登門拜訪。」司徒正名一身紫衣,看不出神情,機關門門主向來是心思沉穩之人,由此觀之,此話不假。若莫言歡是頭頂的日,那毫無疑問,司徒正名儼然就是那長空孤寂里相攜相伴的一輪明月了。有月的清冷,少了分皎潔。退一萬步說,兩人都是世間的美男子。
段衍生轉身望去,心中只道,司徒旋有三子,司徒正名能擊敗兩位兄長,斷然不是浪得虛名,僥幸為之。這一身的氣度,縱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會影響吧。
段衍生看向對方時,司徒正名也在暗中打量著她。驚世之名,整個雲桑傳的沸沸揚揚,形容均是贊譽,對于這個得民心的繡雲七君子之首,說不好奇倒也沒有。段衍生唇紅齒白,面如冠玉。白衣錦繡,流雲紋作底,有青竹環繞,更襯得身形挺拔,玉樹臨風。腰間掛著通靈白玉,有微弱的光散出來。當真是是一塊極好的美玉!司徒正名恍惚覺得段衍生不應該是凡世之人。
「諸位,請吧。」
所謂的洗風宴不過是司徒正名試探他二人的一個借口,了生無趣,莫言歡獨自退了出來,也好散散酒氣。
「嗯?花溪。你在那里做什麼?」莫言歡此時微醺,覺得眼前的花溪好像和往日有些不同。
花溪頭也不回。「練劍!」
「哦?那本公子陪你一起可好?」說著一招擒拿手搶過門府護衛的鐵劍舞了起來。
花前月下,彌漫的俱是柔和的光。
花溪招招犀利,只恨不得將眼前之人痛打一通。她說不清現在對莫言歡的感覺,只覺得這人太可氣。花溪以前心里想的就是鑄劍,還有本本分分的完成老莊主的交托。只是,不知從何時起,莫言歡的那張臉總是冒出來。花溪隱約覺得不安。就像現在,她明明的躲著這人,一抬頭,又是那張臉。這讓她很是不快。
莫言歡起式溫和,見招拆招,行雲流水間透著一股美感,花溪來勢凶猛,一開始他以為和在山莊一樣是在考驗他的武功,幾招下來,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他又顧忌一不小心傷了花溪,只好順著她的劍式舞了起來。
花溪看著這人只守不攻,衣衫也被劍氣刮破,一時惱怒,「不練了!」一陣風似的回了廂房。
莫言歡此時酒醒,望著花溪離去的方向,一臉的迷茫。對月思故人,也不知他和越涼醇什麼時候還會再見……那樣的女子,莫言歡不禁有些沉醉。
入夜。月色皎潔,寂靜無聲。
段衍生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鎖了滿懷心事。
「紅裳不要你舉世無雙,你是我的阿生就夠我歡喜了。」
「阿裳,山稜水消,日月黯淡,你要知道,我心上刻得那人,自始至終都是你。」
「若有一日我會離開你,你待如何?」
「我段衍生自問不輸于人,你會離開,定是我不夠好。但于你,天下已再沒像我這樣好的人了。你會離開,我怎能舍得你走?」
「阿生,此生不相負可好?」
溫言暖語,柔和了年少的情意。「好。」
這天就像孩子一樣說變就變。方才還晴空朗月,現下烏雲密布,風聲獵獵。
雨打窗欞打落了片片枯葉,秋風乍起,葉子打著旋不肯歸入塵埃。離別送往,奈何塵埃落定。一道驚雷閃過,若是破敗,有人會心疼,那隱忍的悲傷,又是為了誰?
「阿生……」美人泣淚,幾經婉轉。
「紅裳,我是女子你便不喜嗎?」少年一問,竟是透著蒼涼。女子身形一頓,心傷欲絕,「此生你我不相負,該是個夢吧……」
「呵呵,何為禁忌?這世間升斗小民尚能為情折腰,納蘭紅裳,我一腔赤誠,何以兩兩情生憑空化為一場夢?你對我,當真要這樣薄情?」
「阿生,我的阿生,終究不是我的……良人罷。」
「終究不是……到頭來,終究不是嗎?終究要舍棄嗎……」
年少之人為情所困,多是熱烈。一朝夢醒,一朝清醒,局勢早已不能掌握。做不到不相負,那便兩兩相欠吧……
晚來風入夢,不知有恨否。
段衍生醒來時,心口疼的厲害。自她決然離去,五年了。這里已經成了舊疾。一夜宿夢,段衍生多少有些疲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