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一偷偷的溜出宮,遠遠的一襲黃衫在那飄動。她身手敏捷,一躍就是一丈開外。
越涼醇負手而立,站立在群山之上,大有一覽眾山小的氣勢。
「小一見過二尊主。」黃小一恭恭敬敬的行禮,眼角上揚只能看到一片青衫。
「小一。」
黃小一內心激蕩,「小一在。」
越涼醇幽幽開口,「焚琴宮三月,你可看清雲償後背的圖紋?」
黃小一放著膽子看了越涼醇一眼,「是。小一看見了。宮主後背的確是繁亂延綿的圖紋,像是二尊主要找的!」
越涼醇看著黃小一,一陣輕笑,笑里透著涼薄,「哦?宮主?看來焚琴宮主待你不錯。」
黃小一自覺失言,猛然跪下,「小一忠于影煞樓,忠于樓主,忠于二尊主,至死不改!」
越涼醇笑得更是肆意,手指抬起她的下頜,「小一,只忠于我不是更好嗎?」
黃小一覺得自己被蠱惑了,感覺像是中了「醫毒」謝無藥的*散,身處雲端,不能自拔,能看到的就是那張臉,以及臉上的肆意張狂。越涼醇一聲冷笑下一刻便又將她打入凡塵。黃小一站在這人面前,卑微又可憐。像一株錯開了季節的野花仰望盛開在山頂的君子蘭。相形見絀,無地自容。
「好了,回去守著雲償,有什麼事記得知會我一聲。」
「是!謹記二尊主之命。」
那樣卑微的姿態,越涼醇見了怎樣都是不喜。看來,雲償的確是十二後人無疑了。越涼醇顧自思慮,未嘗注意到一旁女子黯然神傷。
黃小一是樓主同父異母的妹妹,卻不知是何原因弄得兄妹情分盡失,主僕相稱。黃小一能夠在雲償身邊作為暗線,其中也有樓主的授意。頂著樓主妹妹的頭餃立身,著實讓黃小一尷尬,為難。到了焚琴宮,雲償待她溫柔和善,是以往她不曾接觸的善意。偏偏是越涼醇需要她的情報,否則,換個人來,黃小一或許不會選擇背叛雲償。
黃小一對越涼醇,是一種卑微到極致的緘默,仰望到無力的嘆息。有著深深地依戀。
越涼醇走後,黃小一站在山頂俯瞰,學著她的樣子,深深地嘆息。嘆息穿過薄薄的雲霧,她在雲霧里看不見自己,她已經不是自己。她是多變的,在兄長面前是難堪的,在雲償面前是頑皮的,在越涼醇面前是卑微的,在自己面前是孤獨的。
回了焚琴宮,她必須是星藍姑姑眼里常常偷跑出宮的野丫頭。
她唯一對不起的人,是,雲償。那個仙子般的人物。
此刻,雲償並不在焚琴宮。
遠在南山的琉璃宮,雲償溫婉著笑意在茶香氤氳里抬起頭。
「阿商貴人多忘事,十年不見,可還認我這個姐姐?」
雲商嫵媚,撩起耳邊的碎發,耳垂掛了個銀環,銀環細致,隱約能看見上面刻著一行小字。她一說話,綿軟的似乎能滴出水來,眼角輕掃,勾魂攝魄。一襲雲燕素錦衣,生動自然。
「阿姐丟下商兒十年,一轉身卻成商兒的不是了。」頓時,掩面欲泣,好像被負心人拋棄。
雲償不為所動,倒在心底驚訝,這小妮子竟將魅惑之術用在了自己身上。嗔了她一眼,便听雲商在一旁說道︰「阿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可是看上我琉璃宮哪點好處了?」
「無甚大事,不過是有人看上了你阿姐的這條命。」
雲商細細的打量著她,半晌才說,「何人放肆。」
「商兒不知?」雲償反問。
「來人!」雲商怒從心起,「有關焚琴宮情報立即給本宮呈上來!」
雲商性子雖急,在宮中卻並沒動過震怒,她這一聲斥責,情報司主管顫顫巍巍的才將幾具木箱抬了上來。
雲商臉色一分一分的冷了下來,琉璃殿上跪滿了人,戰戰噤噤,不敢發一言。
雲償不忍。
「影煞樓好大的膽子!」反手一掌將木箱劈的粉碎!
當下,情報司女官又是一顫。頭深深地埋入胸脯。畏懼里夸張的有些滑稽。
良久,雲商才轉身。
「都起來吧,各領一百板子,一月之內,莫要出現在本宮眼前。」
如蒙大赦,情報司主管緊忙領著人風一般的消失在大殿。
雲商望著焚琴宮主,神情認真,「阿姐無需為她們求情,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雲償擔憂的忘了她一眼,勸慰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商兒好強,她自小就比別人看的透徹。只是苦了那些跟隨她的人了。
雲償眼里的擔憂,她看的清楚,也無可奈何。
「阿姐慈悲,做妹妹的不狠些,只能讓人欺了,如何護我雲槿一族?阿姐只消繼續做你的善心人,雲商無懼,才能無敵。」
這樣的雲商讓她憐惜,向來不起波瀾的面容,眸眼里俱是心疼。
商兒坐上這宮主之位,是踏著無數人的血肉一步步的走來。雲槿一族,世代掌管琉璃宮,焚琴閣,強者如雲。雲償,和雲商不同,她是族長欽定的焚琴宮主,眾皆臣服。
十年前,兩人分別接位,依照族規,兩宮宮主十年不得私見。如今見了,雲商性情已定。美則美矣,奈何心太狠。
「影煞樓看上了阿姐的命,商兒遲早要滅了他們的根。」似水妖嬈的人兒說出這番話,由怒轉喜,情緒變化的讓人模不清頭腦。
「商兒是琉璃宮的主,怎樣決斷,阿姐不問,只是,量力行事,自保為上。」
雲商斂了媚笑,「自然,商兒的命金貴的很。」
一時無話。
司如約身為大總管,此刻進得殿,俯身一禮,「稟兩位宮主,隱世城段城主,前來拜訪。」
雲商打趣,「看來,無事不登三百殿的不止阿姐一人呀。」
雲償突然有些掛念段衍生,也不知他的心結解得如何?這番想著,竟全然深陷下去。雲商疑惑,她的阿姐怎有些魂不守舍,這樣想著,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來人,有請!」
莫言歡中途帶著花溪去尋越涼醇,到達琉璃宮的就只剩下段衍生幾人。
流蘇一襲素衫,褪卻妝容顯得人更加清麗雅致,打眼望去,根本不會想到這人是剛剛從紅塵的胭脂粉里逃出來。弱柳扶風,矜持謙恭。就是這樣一個女子站在段衍生身邊,就像是有光暈從四周散出來,納蘭紅裳還未來得及在意,就看到了兩名格外鮮明的女子。一個溫婉,一個妖嬈。
「段城主真人,傳言萬萬不及其三呀。」雲商眼波如水,嫵媚多情。一襲雲燕素錦衣,風流氣韻在一顰一笑間讓人晃神。
段衍生看著這人,久久無法平靜。原因無他,女子眉目像極了她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人。
納蘭紅裳也是一怔。倒映著雲商的嫵媚風情,同樣也看清了對方的訝異。
「這位姐姐和商兒好有緣分!」
納蘭紅裳望著這人,長著一張和自己相似的臉,卻是個勾魂的主兒,怎樣看都是不舒服,因了相似的臉卻又生不出厭。看這氣度,該是琉璃宮的那位。
「宮主好風采,紅裳之幸。」
雲償翩翩走來,「姑娘長了副好面容。」雲商轉頭,若不見阿姐眼里的真摯,還真以為是在夸自己生的好。畢竟,兩人生的是如此相似,面容無二,氣質迥異。
在場的俱是當世名流,雲商繞過納蘭紅裳,在段衍生身前停住,「依小女子看來,段城主容貌怕是商兒也不及。」
段衍生一時尷尬,她本就是女子,生的貌美還說的過去,此刻,自己是男子身份,雲商夸她美,怎樣都是不妥。「爹娘生的皮囊,身為男子的確讓衍生憂心。」
似乎對這回答很是滿意,雲商笑意更濃,看向段衍生的神色也多了幾分探尋。
雲償一手拉過雲商,溫柔淺淺,「商兒胡鬧,還請城主切莫掛懷。」
段衍生只覺得雲商落下來的眼神太過灼熱,當即對著雲償投向感激的神色。
納蘭紅裳驀地生出些煩躁,氣息都變得僵冷。段衍生似有察覺,望著那人歉意一笑,絲毫不隱藏其中的情意。雲償心思較常人細膩,段衍生與這女子關系怕是不尋常吧。
雲商斂了神色,難得的端然。
「十二後人,十二美人圖,影煞樓意在顛倒朝綱,動亂江湖,不知段城主如何想?」
「尋得十二後人,鏟除影煞樓。」
雲商反問,「城主這般信小女子?」
段衍生答道︰「衍生信的不過是世代護衛天下的忠心。」
見兩人針鋒相對,雲償沉默,流蘇沉默,納蘭紅裳沉默。看來,繡雲七子護衛蒼生,此心,真誠,不假。
「好。雲商應你。」
遲遲等來這樣一句話,段衍生滿是笑意的望著雲商。
「不過,我有個條件。」
「宮主請說。」
「我要你昭告天下,攤開你隱世城最後的底牌!」雲商擲地有聲,鄭重其事的望向段衍生。
世人皆知,繡雲七子手握天下權勢,唯獨不知隱世城的深淺。紅豆坊富甲天下,相思堡掌雲桑糧倉,鑄劍山莊兵甲聖地,隱世城的底牌,雲償不知,天下人不知。
段衍生笑道︰「琉璃宮情報天下第一,果真不凡。」
「那小女子再問一句,隱世城的底牌是何?」
段衍生輕嘆一聲,「是號令我雲三十萬精兵的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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