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賢王已經第三次派人來催了,去不去,就等您一個準信呢!」阿昂說的焦急,話里的正主一派悠閑,不急不緩的在花園舞劍。
一舞方歇,段衍生收了長劍,擦拭下額頭滲出的汗,望著阿昂,唇角泛起笑容,笑得明媚,轉身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話,「由他等著!」
等著?阿昂啞然。賢王的人已經在會客堂等了三個時辰了!
「準備沐浴。」
話從前面傳過來,阿昂撇撇嘴,既如此,賢王只好自認倒霉嘍。
段衍生解下衣衫,身子漸漸沒入浴桶,肌膚似雪。誰曾想過,這名震天下的驚世公子竟然是一個女兒身!
青絲散下,霧氣里,段衍生的眉目更襯著柔和。她平素居于高位,統領隱世城,眸光里少了女兒家的溫柔順從,相反,剛毅堅定藏在眸光深處。就像一把將出鞘的刀,鋒利,冷然,哪里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她身形修長,即使生的柔弱些,因了一身駭人的武學修為和清俊的面龐,英氣凜然。世家的公子,在富貴鄉里長大,這樣倒也說的過去。沒有人會懷疑,也沒有人敢懷疑。
段衍生露出一個譏笑的表情。
自懂事起,她就明白自己的身份異于常人,身為女子偏做兒郎,不僅要做的俯仰無愧,更要擔起江山重責。爹爹有命,有生之年,不得妄自現出身份。
「生兒,你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身份不能泄露。你若要以女子成事,除非萬事俱備,否則,一步踏錯,隱世城百年清譽就要毀于一旦呀!」
「江山不穩,隱世城不能亂,你的身份一日就不能公開,我的孩兒,你生在段家,這就是你的命……」
這就是你的命……
她一拳砸在水里,水花打在臉上,段衍生閉上眼,她生性自傲,十幾年來也忍了下來。不過,她討厭自己這一身男裝,討厭段衍生男子的身份。為何,段衍生只能是男子,身為女子,何以就要遮遮掩掩?
女子,照樣可以撐起隱世城,撐起江山重擔!
她深呼一口氣,掩下情緒,轉而開始思慮著最近發生的事。
這幾日,諸王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同時向她拋出橄欖枝,無事獻殷,她昨兒個才打發了明王,今日就有賢王幾番派人來催。名義上是邀約,事實上呢,卻是花樣百出的討好。與其這樣無趣,還不如躲在她的府里圖個清閑。她想的明白,就更不能去趟那渾水。
賢王一向是中立黨,此番急著見她,該是耐不住性子了。
離靖王被滅已經過去一月,江湖,朝野安定下來,諸王的心思在此時也活泛起來。諾王手持金龍玄鐵,吞下西南軍這塊肥肉,隱約有做大的趨勢。因此,諸王舍了顏面的三請四請驚世公子,看中的也是段衍生手里的三十萬虎符和偌大的隱世城。
若能將段衍生拉攏帳下,號令諸王,誰敢不從?
這如意算盤,明王懂,賢王懂,就是好戰的覺王對著段衍生也變得和藹起來。
不過,這諾王……段衍生停下動作細想,這諾王待她甚好。感覺就像親人一般,看向她時,有贊許,欣慰,甚至還有一些道不明的暖意。
她不向任何人示好,不代表別人會放過她。
段衍生沐浴過後,整理了著裝,便想著從後門出府。
這剛剛從後門踏出一只腳,就有媒婆從大老遠趕來,氣喘吁吁的。起先是三三兩兩,不到半刻,這倒好,方圓百里有能耐的媒婆估計都在這兒了。她仔細看了看,不成想,竟還有從帝都混陽來的。
「段城主,這滿城的姑娘,不知您可有看的上眼的?」
「尚書大人家的女兒,才貌雙全,配城主再好不過。」
「才不是,明王千金生的嬌媚,和城主才是天造地設。」
「段城主,我王婆不是自夸,由我做媒的人家夫妻美滿,依我看,這賢王的千金才是最適合城主的……」
「娶妻娶賢,賢王千金有誰不知道是出了名的刁鑽……」
「依我看……」……
身旁圍著一群婆子,七嘴八舌的,段衍生皺了皺眉頭。且不說她已經有了裳兒,就是這些人守在她的府門上趕著說親,八成也是由諸王以及朝臣授意。她心中冷笑,她的婚事,何時由別人來操心了?
「如此憂心生的婚事,不妨隨衍生入府一敘?」
會客堂。
賢王派來的使臣仍未走,阿昂耐著性子勸說著,不巧正趕上段衍生帶著十里八鄉的媒婆走了進來。
賢王使臣馬上站起來,「拜見段城主!」
段衍生看著來人,笑道,「賢王邀約,奈何生事務繁忙,這不,正為自己的婚事發愁呢!不知,使臣可有啥好法子,助我月兌身?」
這群婆子里,自然也有賢王派來的人,來探一探段衍生的口風。賢王邀約,為的也是和她相談結親一事。使臣低下頭來,不卑不亢,「我家王爺邀約城主,為的正是此事。」
「哦?」段衍生佯裝不知,看向那一群跟著來的婆子,「尚書府,明王府,賢王府,這個個金貴,不知,依各位看,誰人才適合做衍生的城主夫人?」段衍生笑,使臣也只能陪著笑。
「去告訴你家王爺,生的婚事,就無需他老人家操勞,城主夫人早有人選,至于賢王府的好意,生受之有愧。」她面色憂心,看著倒真像是拂了賢王的好意而愧疚,使臣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做戲的功夫,段城主絲毫不比別人差。
躬了身,語氣更加恭敬,「邀約一事,還請段城主見我王一面,城主素來仁義,拒人千里總歸不是善法。我王等候多時,縱是能和城主共席飲酒也是心滿意足。望城主體恤。」
段衍生親自將使臣虛扶起,面上和悅,「自然,賢王邀約,明日,生自會親赴。」
「如此,就多謝城主。」使臣如釋重負,額頭的汗到底是落了下來。
阿昂親自將使臣送出府,一回來就見公子被一群媒婆圍著。
「這麼說,就是尚書大人,明王,賢王,御史大人,都有心結我隱世城這門婚事?」
「不知道城主喜歡哪家的女子?」看出段衍生面色不善,王婆小心翼翼的問出這一句。
「哪家女子?」段衍生反問,倒真像是仔細的權衡。
正當一群婆子洗耳恭听,等著段城主的回話時,就听見一句逐客令降了下來。
「諸位都回吧。要說的生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進去,各自回去交差,每人賞銀一兩,退下吧。」
「公子,納蘭姑娘剛剛回國,就有人覬覦這城主夫人的位子,和諸王結親,不說隱世城的安危,就是公子不也是不願嗎?」
段衍生一襲雲秀錦袍,笑道,「就是你也看出我不願了?那諸王就更不可能不知我的心意了。」
明知故犯,是在試探我的耐心呀。
「阿昂不知道什麼天下大義,公子不喜那就拒了諸王,遣了一幫婆子來和城主說事,分明就是在貶低隱世城!」阿昂憤憤不平,段衍生倒是笑得很開懷。
「拿自家女兒來貶低隱世城,隱世城不虧呀!」
看來,是時候做出些回應了。段衍生心想。
諾王府。
荊塵諾听著來人的回話,越听臉色越陰沉。
「諸王盯上隱世城主的婚事,舍了自家女兒也要和隱世城結親,段城主心思未明,這幾日,應該是要赴賢王邀約。」
荊塵諾沉著張臉,按下情緒,突然想起一事,「那本王讓你調查的納蘭姑娘又是何人?家世背景,品行作為,又是如何?」
一瞬間的沉默,才听下面的人說道,「納蘭紅裳,才貌雙全,品行極佳,師承北離名將獨孤行木,北離君主親生妹妹,乃納蘭長公主。」
只見荊塵諾由喜轉怒,反應過來,一掌拍在梨花桌上,「娶這樣的女子,這是要毀我雲桑祖宗的基業!」
底下的人不敢說話,諾王氣的狠,一年里難得發一次火,這次為了這女子的身份,竟對段城主生了真怒,繡雲七子之首和北離長公主俱是兩國舉足輕重的人物,此二人結下情緣,是福是禍,不敢去想。
荊塵諾半晌沒有言語,鐵青著臉,「暗中觀察著兩人,納蘭長公主一旦踏足雲桑,立刻來報。」
「是!」
簾子被人挑開,入目的是一雙縴細的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爹爹不顧著自己的身子,這般動怒,是忘了染兒素日和爹爹說的話嗎?」聲音柔和,含著嬌嗔。
「染兒?」荊塵諾一掃怒氣,含笑看著女子,儼然是個慈父。
「染兒剛從白虹山歸來,怎不好好歇息就出來了?」
荊卿染挽上爹爹的胳膊,一副小女兒姿態,笑著反問,「還不是想念爹爹,怕爹爹因氣傷了自己的身子?」
荊塵諾笑道,「哦?染兒孝心可嘉,白虹山三年不見倒是越發的知禮明孝,看來,白虹道長教了個好徒兒呀。」
「自然。身為爹爹的女兒,怎樣,都不會丟我諾王府的臉,女兒這般,是應該的。」她笑起來,露出一對小虎牙,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干淨機靈,靜若處子,動若月兌兔。此時的荊卿染,在自己的爹爹面前,就是一只活月兌月兌的小白兔。
這只小白兔,從白虹山下來,還帶著不入世事的淳樸皎潔。
荊塵諾抬頭,隱有愁色,「染兒,若父王為你尋一門婚事,你覺得如何?」
婚事?荊卿染有一瞬間的驚慌,待看清爹爹眼里的憂慮時,堪堪問了句,「哪家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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