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邊多了個人的緣故,雲羅晚上就沒那麼好眠了!
紅纓那個丫頭按著許府的規矩,躺在她床前的地鋪上。
空氣中微不聞的呼吸聲,雲羅閉著眼楮,憑著耳朵,只能通過空氣氣流的變化來斷定紅纓就躺在地上!
不尋常!昨夜盯了她一夜的雲羅再次肯定心中的猜測!
再瘦弱的人,不能有這麼淺的呼吸聲!除非,她刻意為之!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做到這些?
那麼,她肯定不是普通人!
自從陳靖安、唐韶等人的出現,她的生活中出現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學武之人不再是戲文里出現的名詞,而是實實在在存在于生活中的,譬如和唐韶交手的高老伯,譬如下手攥她的綠衣……
她應該會武!雲羅想起,昨天她故意失手灑落茶杯時,紅纓過去收拾,她拉著手稱贊她懂事時,那手掌比一般女子粗礫,還有幾處薄繭。雲羅當時渾身一個激靈,呼吸都錯了一拍,生怕旁邊的人听出貓膩,立即趕緊調整了節奏,對她一如以往。
後來,她一直偷偷地注意她,有幾個不經意的舉動引起了她的重視。比如,不知誰丟了香蕉皮在走廊里,任誰經過肯定會被滑個狗啃地,紅纓卻是不聲不響地上去清理干淨;還有,送菜的丫頭打翻了晚膳的盒子,就是紅纓幫著遮掩。
這丫頭心地不壞!
雲羅一刻不曾放松地盯著房間里的動靜,直到四更天時——
空氣中氣流輕微的波動,接著有貓一樣弓著的身影一竄而出,雲羅趕緊披衣而起,緊了緊袖管下藏著的東西,輕手輕腳地跟在那團身影背後。
一刻鐘後,「走水了啊,走水了啊……」尖利的女聲從許太太住處旁邊的小廚房里傳出,瞬間,火光沖天,喧嘩聲一下子鋪天蓋地而來。
前後院落鎖的院門大開,人進人出。
突然,轉角處,烈焰濃烈印出兩張不同的臉孔,一個細長眼眸,目光幽靜;一個瘦弱蒼白,目光謹慎。
雲羅小心地躲藏自己的身影,緊緊地跟在紅纓身後。
紅纓因為怕被別人現,所以走兩步停一下,居然就讓雲羅跟上了。
跟著跟著就到了衙門。
貓著身子推開了幾扇門,就到了一處黑漆漆的屋子前停下。
那是唐韶他們審案辦公的地方,雲羅去過,她認識。
推門而入,瞬間燭火搖曳。
幾下悶哼之後,就沒了聲息。
雲羅才敢踱步入內。
「雲姑娘,謝謝!」燭火下,是唐韶一本正經的感激。
雲羅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她是有私心的。
目光眨眼就停在了唐韶手中按著的紅纓身上。
眉頭緊皺,表情痛苦。唐韶出手很重吧……
突然雲羅有些不忍,別開目光。
「唐大人審過之後能把此人交給我嗎?」局促不安中帶著些祈求。
「你不怕她……」唐韶有些遲疑,他顯然很懷疑雲羅能不能駕馭得了紅纓,在他看來,她是為錢大中而來,極度危險。
「唐大人,我會先和她聊一聊!」她的意思是她會量力而行,不會強求,不會任自己置于險境。話說完,臉紅得如涂了胭脂,不敢抬頭看那雙擔憂的墨黑眼眸。
「好!」唐韶盯著那朵燦爛的紅雲,心中微妙一動,最後還是答應了,「那我先問她幾個問題!」
這是答應了!雲羅松氣,屈膝向唐韶行禮。
雲羅退出了房間,主動站在院中,听不到房間里的問話,只是靜靜等候。
一盞茶的功夫,「好了!」唐韶推門而出,逆光中的高大身影看不真切,但是那種巍峨氣勢卻是印進了雲羅眼中。
「謝謝唐大人!」雲羅垂眸,看不出思緒。
「我就等在院中!」擦肩而過,唐韶冷硬的聲音傳來。
他在保護她!雲羅感受到唐韶的意思,再次一暖,堅定邁步入內。
屋內,雲羅不疾不徐地開口︰「是我一早告訴唐大人你有異樣!」
言下之意,唐韶、雲羅聯手甕中捉鱉。
話音一落,紅纓的表情一瞬間褪去白日人前的羞澀不安。
「你想怎麼樣?」紅纓的話冷冽異常,目光盯著雲羅。
「不想被立即打死的話,就跟我乖乖地回去!」雲羅揚眉。
「我不怕死!」紅纓蒼白的臉孔在燭火中越見分明。
「你是為了錢大中而來,你本想乘著大伙救火的當口去查探錢大中的藏身之處,是,你心太軟,心地純善,怕有人員傷亡,選在小廚房點火,那邊有值夜的婆子,很容易現火情。」雲羅見她一片坦然,目光純淨,並不像普通女子那般尖叫、失控,心里更加重視。
「那又怎樣!」紅纓雖然有些吃驚,但是對雲羅的話還是波瀾不起。
「想要從五城兵馬司手中就出錢大中,你們不能成功的!」雲羅听唐韶提過,桃花醉有漏網之魚,所以,她才說你們,她不相信只有紅纓一人。
「我不會跟你走的!」紅纓一臉倔強。
「你跟我走,我以保你一命,不好嗎?」
小年宴會,周惜若、沈蒔之的手法太過駭人,十二歲的青娘就這樣被他們利用致死,這樣的事實刺激得她極度渴望能有自保的能力,她不害人,但是她也不能被別人害了,對吧?
她開始以為不過是些陳年舊事,那時大家都青澀,少年情事不過是微微酵的醋意罷了,卻沒想到,這些醋意卻是釀成了劇毒的鶴頂紅,若不是唐韶出手相救,她如今早已被凌辱致死了!
她沒有家世背景依仗,也沒有強而有力的父母親族依靠,只能憑借著這幾年來模索打滾的本能,尋找一切她認為以襄助的助力,來堆砌抵抗外敵入侵的堡壘。
紅纓就是第一步!
她那被死亡垂詢過的直覺在接觸到紅纓時,第一個念頭就是能不能讓紅纓為她所用!
所以,她把紅纓的異樣告知了唐韶之後,決定跟蹤紅纓的行動,她在賭,萬一被紅纓現,她會陷入危險中,但她覺得,比起能拿下紅纓這個人,冒一次險根本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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