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宮門,那種壓抑的,沉悶的,陰暗的氣氛頓時沒了,陽光照『射』在身上,覺著都比宮里面要舒服。
蘇家的馬車就在宮門外面,彩霞見蘇雲希出來,急忙迎了過來。「得知姑娘今日出宮,奴婢奉老爺的吩咐,天沒亮就在這里等著了。姑娘趕緊上馬車吧,包袱就交給奴婢拿著。老太太她們都在等著,大家都很關心姑娘這些日子來在宮里的情況。」
蘇雲希笑道︰「是嗎?府里好不好?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姑娘放心,府里一切都好。就是大姑太太一家,也都安分的很,不曾鬧出什麼事情來。」彩霞扶著蘇雲希上了馬車,蘇雲希回身看了眼宮門,這個地方總有一天她會再次走進來的。
馬車一路疾馳,趕在午時之前回到了蘇家。
進了二門,婆子們都急忙迎了上來,個個都殷勤備至,「奴婢給姑娘請安,姑娘萬福。」
「行了,前面帶路,我去見老太太。」
「姐姐。」蘇木源突然鑽出來,蘇雲希很是意外,停下腳步,朝蘇木源招手。
蘇雲希問道︰「木源今兒沒上課嗎?逃課不好。」
蘇木源眼巴巴的看著蘇雲希,「姐姐終于回來了,我都等了你好久。姐姐放心,我沒逃課,今兒喬先生有事出門去了,不在府上。故此,我們也得了一天假。」
「是嗎?」蘇雲希牽著蘇木源的手,「走吧,同姐姐一起去見老太太。同姐姐說說,這些日子都學了些什麼,有什麼進步?」
「姐姐,你還好嗎?」蘇木源擔心的看著蘇雲希。
蘇雲希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怎麼這麼問,我當然很好。難道是有人在你耳邊說了什麼閑話嗎?」
蘇木源笑了起來,「沒有人說閑話,我就是關心姐姐。他們說,姐姐選秀之後,很快婚事就會定下來。姐姐就要出嫁成為別人家的人。姐姐,你可以不出嫁嗎?」
「傻瓜。我就算出嫁了,也是你姐姐。難道我出嫁了,你就不認我了嗎?」蘇雲希笑著問道。
蘇木源連連搖頭,「當然不會。我就是擔心。」
「年紀不大,擔心的事情倒是不少。」蘇雲希彎下腰,同蘇木源平視,「記住,我永遠是你的姐姐,無論我的身份如何變化。別人的閑言碎語听听就行了,千萬不要放在心上。若是總為別人的閑話分心,那你這輩子還能做事嗎?人,尤其是男人要有自己的主見和立場,切記人雲亦雲。你算算你有多少次都是因為別人的閑話,從而心神不定,前來詢問我。你現在年紀小,我不想多苛責你。但是等你將來年紀大了,難道還是要這樣子下去嗎?木源,按照虛歲算,你已經九歲了,開了年你就十歲了。十歲的人該想事情了,以後切不可再人雲亦雲,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
蘇木源很認真的看著蘇雲希,同樣很認真的同蘇雲希說道,「姐姐,我有自己的想法。還有我實歲才八歲。」
蘇雲希笑了起來,「是啊,你才八歲,這麼說我是太苛責你了嗎?」
「沒有,我就是想說,我有想法。我之所以被那些閑言碎語打動,那是因為我擔心姐姐,擔心姐姐出現各種意外。一听到下人們的胡言『亂』語,就會加重我的擔心。我怕姐姐出任何一點意外。」蘇木源很努力的說道。
蘇雲希笑了起來,「不愧是我的弟弟,有想法是好事,你擔心我也全都明白。不過以後即便擔心,也要在人前掩飾自己的情緒,要做到不動聲『色』,心思不『露』,明白嗎?別人不知道你想些什麼,就會認為你高深莫測,不敢輕視你,更不敢在你眼皮子底下耍些小聰明。你若是聰明外『露』,凡事都掛在臉上,讓人一眼就看穿了,不說外人,就是下人們都會想出各種辦法來哄騙你,玩弄你。人心是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但是也是最簡單的東西。人類的情緒,無非就是開心,甜蜜,得意,憤怒,羨慕,嫉妒,仇恨,扭曲。總之你要學的東西太多,絕對不僅僅是書本上說的那些。明白嗎?」
蘇木源點頭,「我都明白。姐姐放心吧,我會好好的,我會努力學習,一定不會讓姐姐失望。」
「不用對我做保證,我失望不要緊,因為那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人生。關鍵的是你不能讓你自己失望,不能讓你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蠢物和笑柄。努力,上進,考功名,走仕途。很多人都是這麼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可是考上進士,走上仕途就是終點嗎?那遠遠不是終點,那只是人生的另外一個起點。你看三年一次大比,每次三兩百人,可是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能夠月兌穎而出?就是三年一次的狀元榜眼探花,十年二十年過後再看,這些人中又有幾個在朝廷中站穩了腳跟,獲得了一席之地?很少,很少,可謂是鳳『毛』麟角。為什麼,因為他們輸在了仕途的起跑線上。」
蘇木源愣愣的看著蘇雲希,明顯不解。蘇雲希笑道,「這麼說吧,讀書需要天分和努力還有上進心。只要足夠努力,總能讀出一點成績來。可是走仕途做官不同,努力上進這些都不夠,可以說根本不需要。需要的是什麼,是一顆玲瓏蹊蹺心,需要你通過一句話或者一個眼神或者某種暗示就能發現事情的本質,能夠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站在正確的道路上。」
「可是喬先生說,做官就要做清官。」蘇木源皺著眉頭,顯得很苦惱。
蘇雲希笑了起來,「今兒回去翻翻歷朝歷代的野史和正史,那麼多做官的,上下上千年的歷史中,有幾個真正的清官。那些清官的生平你都好好看看,你認為那樣做官真的好嗎?在我看來純粹就是沽名釣譽。連自己家人都養不活的人,有什麼本事養活一個縣一個州一個郡的人?清官,不過是里拆歷代立出來的靶子,讓窮苦老百姓在絕望中還保存最後一點希望,希望有個清官去拯救他們。卻不知,能拯救自己的永遠只有自己的力量。」
「可是……」蘇木源很苦惱。
蘇雲希冷笑一聲,干脆打斷他的話,「沒有可是。你要是想要反駁我的話,那就自己去看書,形成你自己的想法。不要拿喬先生說的來敷衍我。喬先生說的話只代表了喬先生的觀點,不代表那就是你的觀點。除非你打算放棄自己的想法,全盤接受喬先生的觀點。如果那樣的話,那我無話可說。」
「好吧,我會回去多看書,等我明白了里面的關鍵,我會來駁斥姐姐的觀點。」
蘇雲希笑了起來,「我歡迎你來駁斥,我很期待那一天,希望屆時你不會讓我失望。」
蘇木源捏緊了拳頭,說道︰「我肯定不會讓姐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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