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錢還是要命?!」
七八個神色剽悍的女人,手中握著或長或短的武器,語氣凶惡的朝他們噴道。
她們大多又瘦又矮,衣衫破舊,偶爾幾個卻戴著和衣物毫不相配的貴氣飾物,顯然是搶來的贓物,有珍珠簪,白玉腰佩,只是這樣精致風雅的物品並沒有提高她們的檔次,反而顯得不倫不類,更加笑。
明曦第一次踫見這樣的場面,頓時有些嚇住了,他緊張的拽住了站在他身前的沈如玉的肩膀,有些驚慌的低聲叫了她一聲︰「阿姐……」
他從小都活在沈家宅院里,所見到的無不是恭敬有禮的人,即使成了明曦,他遇見的最刁鑽的人也不過是長春觀里騙吃騙喝的浪蕩女子,何曾見過這麼暴力惡意的場面?
沈如玉也沒有見過,然後當察覺到明曦比她更害怕的時候,她反而能夠顯得很是冷靜和靠的回頭望了他一眼,朝他安撫的笑了笑,然後再轉過頭去,望向了這群山匪中為首的那個女人。
那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身材有些胖,顯得臃腫龐大,看起來卻極具威懾力。她的皮膚粗糙黧黑,一看就經常風吹雨淋。
比起其他土匪那有些破舊的衣物,她穿金戴銀,身上的綾羅綢緞看起來似乎因為穿不下,便將好幾件衣服拼在了一起,然後胡亂的裹在了身上,那顏色圖案的踫撞和拼湊,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而更引人注意的,還是她粗壯的手中所拽著黑色的鞭子,那長鞭被她握在手中,猶如一條毒蛇森冷的攀附在她的手上,陰毒的注視著他們。
看起來,不好對付啊……
「當然是要命。」沈如玉試圖讓語氣顯得十分鎮靜,她談判道︰「你們要多少錢?」
「阿姐!」明曦頓時低低的叫了出來。
他似乎覺得這樣的服軟很是窩囊,而有些失望和不置信。
……沈如玉知道這年紀的孩子最喜歡幻想不切實際的場景了,比如說,明曦大概覺得此時她應該拔出長劍然後把這些人都揍趴下,才是正常的展。
但俗話說的好,一般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如果對方只是要錢,那又何必硬拼呢?給了之後,保全自己的安全,然後去報官不是更好麼?
不過看這群土匪的模樣,似乎已經盤踞在這條官道上時日已久了——但地方官府若是這次還不管,她黜陟使的職責也不是放著好看的。
……但最重要的前提是,他們能活著從這里月兌身,然後到達巨鹿郡。
是沈如玉對于自己身上所帶著的金錢,能不能讓她們滿意這件事情,也沒什麼底氣。
——這次出門的盤纏差不多都由王子君保管著,在恆山郡他們各自也只是拿了一部分用作零花。
而且在恆山郡大采購之後,沈如玉的錢袋里……大概就剩了十幾枚銅板。
這十幾枚銅板和他們身上穿著的精致衣物所透露出的肥羊氣息,顯然是極不相配的,他們的錢袋都要比里面裝著的錢更值錢——沒準對方因此惱羞成怒,就直接上來就把他們捅死然後拋尸荒野了。
不過,沈如玉卻更願意朝著觀的方向祈禱——她們應該不會這麼凶殘吧……
她從沒遇見過攔路搶劫。
而且在上一世,在沈如玉的印象中,做這種犯罪勾當的一般都是男人,而男人能對女人造成的傷害,遠遠不止搶劫,所以才格外怕。有時候她看著新聞報道,那些男人們犯下的罪過簡直稱得上是駭人听聞,喪心病狂和無法理解。
所以她下意識的覺得……女人好像……應該,都……比較溫和的吧?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比起一大群彪形大漢的山匪,一群彪形壯婦,雖然也讓沈如玉有些緊張,卻沒有那麼害怕——或許在潛意識里,她是覺得女性不會特別暴力和殘酷的吧?
如果能夠好好溝通的話,或許……
「把所有的錢都留下——」听見沈如玉的話後,只見山匪中的一個瘦削的女人咧著嘴笑了。
她目光灼灼的盯著明曦,簡直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下去一樣,「還有,你身後那個小郎君!還有這匹馬!我們都要了!」
明曦頓時緊張的捏緊了手中的韁繩,沒有當場腿軟從馬上摔下來,已經很對得起他曾經沈家二小姐的尊貴身份了。然而馬匹似乎感覺到了自己騎士心中的恐慌,有些不安的噴了口氣,朝後退了幾步。
沈如玉頓時心情沉重的長長的嘆了口氣,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好吧。沒有或許。
這個時候她心中無比的感激白颯的禮物,也無比的慶幸自己沒有把劍遺落在轎子里。
沈如玉其實……從沒有跟人打過架。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雖然她擅長劍術和騎射,但騎射也只限于打獵的時候使用,劍術更是只限于在家和武師對練的時候,點到即止的比劃。
真人對決什麼的……
其實沈如玉的手和腿都在抖這種事情你以為她會說嗎!?
但越是心里有些虛,她表面上就顯得越是鎮定。
沈如玉估量了一下敵我雙方的數量優勢,覺得除了首領看起來殺傷力比較大,讓她比較沒底外,其他的幾個不是瘦就是矮的土匪,就算她不用劍,直接仗著自己的身高估計也能一個打趴兩。
這讓她微微的放松了一些。
沈如玉便仰起臉來朝著坐在馬上驚疑不定的明曦,語氣鎮定的說道,「等會兒我拖住他們,你就馬上逃走,別回頭,知道嗎?」
她完全沒有壓低聲音的打算,因此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聲音,一圈的山匪都愣了一下。
明曦也驚訝的瞪大了眼楮,「……是,阿姐!」
但沈如玉已經沒空回答他了。
為了防止這群土匪害怕明曦這條漏網之魚能會找到幫手,然後回來令他們陷入危險而趕盡殺絕,沈如玉露出了有些憂傷的神色,望著明曦道,「阿娘四處經商不回,阿爹又死得早,如今後爹為了三弟能夠繼承家產,把我們趕了出來,這幾個月來,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但以後,阿姐能不能陪著你了,阿曦,你一個人記得照顧好你自己。」
明曦愣愣的望著她,「阿姐……」
而事實證明,只要狠得下心來,犯罪分子什麼的,大部分都不過是紙老虎。
那幾個又瘦又矮的土匪拿著長刀,看起來氣勢洶洶的朝著沈如玉沖了過去,然而還沒有砍下來,其中一個就被沈如玉猛地一腳踹翻在地,然後回身一個力度凶狠的肘擊,另一個從側面撲上來的土匪頓時也立撲在地,其中過程她甚至沒有用上劍術——直到最後沈如玉才一劍刺出,只是在瞄準第三個土匪的心髒時略一猶豫,便劍鋒一挑,只向上挑散了她的長。
以一敵三的初戰告捷,沈如玉似乎也終于有了一點自信心。
……不過,也有能是這群土匪武力值太菜的緣故,以及她的衣服廣袖長裙,十分佔便宜,經常一抬手就能糊人一臉袖,跟暗器一樣。
但無論如何,包圍著他們的一圈土匪終于在後方暴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空缺,沈如玉回身拽過白馬的韁繩,朝著那個缺口拉去,急聲催促道︰「走!」
「阿姐!」明曦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些哭腔,听見他情緒有些不穩,沈如玉抬頭朝他微微笑了笑,「哭什麼,我得保護你嘛。」
白馬好像明白了沈如玉的心情,不等她再做些什麼,立刻撒開長腿,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沈如玉便將抬到一半正準備刺一下白馬後臀的長劍放了下來,看著明曦騎在馬上漸漸跑遠,應當不會有人追的上對他不利後,終于稍微放下了心來,她正要轉身再戰,然後尋找時機逃走,卻突然听見身後傳來了破空之聲,然後手腕處陡然一緊,一陣巨大的力量將她往後猛地拽去,沈如玉頓時重心失守撲倒在地。
她這才看清纏在她手腕上的正是土匪頭子的黑色長鞭,此刻一擊已成,長鞭猶如活物般的收了回去,沈如玉正要趁機起身,就又听見一聲清脆的鞭響,她甚至都沒有看見鞭影,就突然感到手上一陣火辣,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了疼痛,她握著長劍的手頓時忍不住一松,精鐵長劍霎時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永遠也不要放開你的武器。
沈如玉為自己居然忘記了戰斗時絕對要遵守的第一準則的懊惱不已,她正要立刻起身,剛才被打趴下的幾個土匪卻哪里肯給她這機會,立刻一擁而上,瞬間把她綁了個嚴嚴實實。
那土匪頭子慢條斯理的將長鞭纏回自己的手腕,然後氣勢不凡的慢慢走了過來,她捏住沈如玉的下巴,仔細的打量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滿臉橫肉的笑了起來。
「好!好!」她評價著,就像是在集市上挑選貨品似的,「長得不錯,又有擔當!看起來是個讀書人,身手也不錯,不過靈活有余力量不足,而且實戰經驗也不夠……只是那不重要!」
沈如玉警惕的望著她。
「不錯,不錯,」土匪頭子越看越滿意的說道,「而且還挺心軟!」她笑著瞄了一眼剛才差點被沈如玉一劍捅穿心髒的那個女匪,「行,就她了!姐妹們,把這個姑娘帶回去!」
一眾土匪頓時「哦!!」的哄笑了起來。
「小哥兒的媳婦有著落啦!」
等等……
沈如玉似乎覺得這種套路有些熟悉——這種被女土匪擄走的讀書人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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