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蓮並不是笨蛋,甚至是個十分聰敏的女孩。
至少按普通大眾的標準是如此。
雖然她容易感情用事,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人力不可為的,比如在正面戰場上以一敵三。她真正氣憤的原因其實是那個聲音對于自己能力的存疑以及對于那個布里塔尼亞話癆的無條件信任。
他想要我的格拉斯哥?
把你的鑰匙交給他!
他想要自由行動?
批準!
輪到我誘敵了,生怕我不成功又讓他來幫忙。
幫忙就算了,听那個聲音的意思是,他來了你的作用就不大了,你在一邊等他處理完就行了。
女孩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這才做出了如此上頭的決定————以一敵三,漂漂亮亮的干掉他們!看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但現實是殘酷的。這畢竟是卡蓮第一次使用桑德蘭,雖說一開始打了個出其不意,在下落的瞬間打爆了最前方一台,但在這幾乎毫無掩護的十字路口上,她很快前方的交叉火力所壓制了。
先是一條手臂,然後是頭部顯示器,接著機體一軟,向著左側歪了過去————她的機體左腿被其膝打斷了。
決不能倒下!現在倒下就死定了!
卡蓮用槍口頂住了地面,抬起了機身。
「機體全局性損壞,無法維持戰斗力。行動力下降,百分之九十五•••」
卡蓮沒工夫理會這個聲音,她迅速切換了裝在桑德蘭肩上的備用監視器,瞄準不遠處那已經被嚴重損毀的大樓,準備射出鉤鎖先離開這片交火區。
「•••建議棄機。」
一發重型破甲彈,打在了她桑德蘭僅剩的胳膊上,失去支撐的它直挺挺的倒向了地面,鉤鎖發射晚了一步,直接釘在了地面上。接著,又是一發波彈雨,徹底掀掉了她的駕駛艙後蓋。
充滿硝煙與灰塵的空氣一下子涌入了駕駛艙,足以撕裂坦克的子彈從她上方掠過,帶來的熱量直撲臉頰,戰場的實感剎那間充斥了女孩的每個毛孔。
卡蓮開始慌亂了。
「駕駛艙受損,百分之六十五,請立即棄機彈射。」
該死!那小子說的什麼把手在哪兒?!
卡蓮的雙手在腳邊拼命模索著。
在哪?在哪?在哪?!這種關鍵的時候怎麼•••
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來,卡蓮失去了平衡從駕駛座上摔了下來,整個人躺在了顯示屏上。
一只紫色腳踩在了駕駛艙的邊緣,防止她有機會月兌離。接著,一個冒著火藥余煙巨大的槍口伸了進來,槍管上的熱量遠遠地就能將人**在外的皮膚灼傷。
卡蓮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決定了。
自己就要死在這了。
這次真的要死了,雖然早就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但是••••••
不!
卡蓮!不許哭!不許哭!!!女孩對自己命令道。
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顫抖著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挺直腰板,閉上了眼楮,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哥哥••••••」
接著,是一聲沖破耳膜的巨響,整個地面都為之震動了,女孩的身體猛的一顫。
心髒還在狂跳,自己還能呼吸,這麼說來••••••我還沒死?
女孩將信將疑的睜開了眼楮。
那台桑德蘭依舊站在那里,它的槍口依舊指著自己,但是它的身邊卻多了一個紅色的機體。
那是她的格拉斯哥!
格拉斯哥的左臂整個兒插進了桑德蘭的駕駛艙,甚至直接從駕駛艙的後蓋里捅了出來,深紅色的血水和黃黃綠綠的人類器官順著它殘存的幾根手指,一塊塊的落向地面。
向玉城借來的左手報銷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要在如此高速下瞬間停下來,憑格拉斯哥的剎車是絕對做不到的,那麼只有找個替死鬼來吸收這巨大的動能了。
伊蘭選擇了那個正把槍口指向卡蓮的桑德蘭。
于是就發生了這一幕,在教科書里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景象。
在停止住身形之後,格拉斯哥迅速的將還插在手上的桑德蘭拎了起來,將之作為盾牌擋在了自己與另一台桑德蘭之間。
預想中的交火沒有發生,另一台桑德蘭的駕駛員被格拉斯哥剛才聲勢威猛至極的一拳嚇蒙住了,還沒回過神了來就被伊蘭一陣暴雨般的亂射打爆在了當場。
「有受傷嗎?」
伊蘭一邊問著,一邊分離了格拉斯哥的左臂。慘死的桑德蘭帶著那條胳膊倒在了地上。
「啊?那個•••還好•••」卡蓮回過神來。
「還可以動嗎?」
「嗯。」
「那麼我們要繼續逃跑了。」
格拉斯哥單膝跪下,向卡蓮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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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蓮沒想到現在格拉斯哥的駕駛艙內會是這樣慘烈的情形。
那個布里塔尼亞少年的臉上滿是鮮血,他前額的白發也已經被染成了紅色,他只得不斷地用手擦去額頭上的血以防止血液入眼,影響他的視野。
他前方的顯示器上被撞出了一個蜘蛛網,雖然還能勉強顯示,但是畫面卻是時有時無,不斷地跳動著。
任何人在時速將近三百公里時瞬間停止,都會撞向擋風玻璃的。
何況這操蛋的駕駛座上還沒有安全帶••••••
「你•••還好吧?」
卡蓮心里很清楚,這個布里塔尼亞人是為了救自己才弄得如此狼狽的。但一句對不起就是卡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口。
「沒有看上去那麼嚴重。」少年依舊笑得很溫和。「白色就是這樣,不管沾上什麼都很顯眼。」
伊蘭回頭瞥了卡蓮一眼,發現了她支支吾吾欲說還休的尷尬樣子。
「如果我換成卡蓮小姐的發色的話,可能自己都發現不了吧。」
他的冷笑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對不起!」
卡蓮是個直來直去的姑娘,不喜歡欠著別人什麼,如果這句話不說出口那麼她今後見到對方永遠都抬不起頭了。
「算我欠你條命,以後會還給你的!」
伊蘭先是一愣,接著輕聲笑了起來。
果然,這女孩是個熱血白痴••••••
「我接受你的道歉。」少年擦了擦眼前的血。「但是命就不用還了。」
「我肯定會救你一次的!」女孩堅持道。
「你救不了我的。」
伊蘭搖了搖頭。
「哈?」
「因為沒人能殺的了我。」
「你這是哪兒來的自信•••」卡蓮氣鼓鼓的說道。這家伙剛才好像也說過相同的話。
「有本事殺我的人早已經死了。」
「••••••你果然有些不正常。」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伊蘭抬起胳膊,又用袖子在額頭上擦了一把。
雖然在跟身後的女孩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但伊蘭思考著另一個極為現實的事。
這樣這的不是個辦法,顯示器已經靠不住了,如果再連視野都無法保證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作戰能力會受到很大的限值。必須想辦法把血止住,但是現在根本沒有時間縫合。不,就算有時間縫合也不行,這種戰場上衛生條件根本無法保障,即使縫合了也肯定會感染。那麼不如干脆讓傷口繼續流血?至少可以保證創面的無菌環境。現在自己的身份很特殊,決不應為傷口感染而走進11區的醫院。但是這樣下去••••••
這時,一個軟軟的東西搭在了他的額頭上。
「卡蓮小姐?」
原本系在卡蓮頭上的紅色發帶已經被她解了下來,女孩正準備把它綁在伊蘭的腦門兒上。
「忍一下。」
她用眼神命令伊蘭將腦袋轉回去,然後用盡可能輕的力量將發帶系在了伊蘭的額頭上。
「雖然不能止血,但是應該可以保證視野。會痛嗎?」
伊蘭模了模額頭上的發帶,轉過頭一臉驚訝的看著卡蓮。
「卡蓮小姐,這實在是一個非常聰明的辦法!我甚至都沒能想到這一點!」
「還好啦•••」
卡蓮實在不習慣因為這點小事就被人如此高規格的表揚,滿足之余又有點不好意思。
「有件事我必須向你道歉。」
「哎?」
「剛才在看見您沖向敵人的時候,我月復誹過您的智力水品。實在抱歉,現在看來您真的有學會開knightmare的可能!」
卡蓮剛剛對這家伙產生的一點好感瞬間煙消雲散,抓著發帶的雙手一使勁兒,一小股血頓時從伊蘭的頭發里飆了出來。
「哎?!痛!~~~~~~輕,輕一點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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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維斯無力的癱坐在了椅子上。
就在幾秒鐘前,他葬送掉了自己幾乎全部的部隊。
一百二十多個代表己方的藍色光點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了。
自己的全部武裝力量被幾個恐怖分子給全殲了••••••
完了•••
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
本想掩蓋個丑事的,沒想到捅出個更大的來。
說不定再過幾個小時,皇帝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宣布廢除自己皇位繼承人的權利。
宮里的那群小丑們會一邊對此表示惋惜,一邊找到他們的主子,帶著獻媚的笑臉匯報這條天大的喜訊。
他的女人會躺在他的懷里,安慰他說,沒關系還有機會。然後火急火燎的去物色其他男人。
修奈澤爾會單獨來到自己的離宮,陪自己喝上點酒,最後說沒事的,不管別人說什麼,二哥相信你的能力,我這兒還有個位置空著,很需要你這樣的人,以後就幫襯著二哥吧。
那群參謀們還在吵吵嚷嚷的分析著部隊全滅的原因,仿佛還有挽回的機會一樣。
他們難道不明白嗎?
一切都完了!
自己就要被廢嫡了!
就要被遣送回國內,讓群混蛋們挨個兒羞辱了!
為什麼自己手下這群白痴還不明白?!
不!
等等••••••
說不定真的還有機會!
只要能將這活兒恐怖分子殲滅,然後向國內謊報敵人的數量的話•••
沒錯!新宿有的是人!只要將死去的貧民全部報成恐怖分子的話,就有機會瞞天過海!
但是自己要拿什麼來對付這些恐怖分子呢?
還有什麼可以••••••
「殿下,殿下!那個,冒昧打擾,但我覺得您現在需要我們特派的幫助。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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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請稱它為‘蘭斯洛特’。」
羅伊德伯爵是個帶著無框眼鏡,身材瘦高,頭發灰白,根本看不出有多大年紀的人。
有的時候他能說出些很富哲理的話,有的時候又會表現的像個小學生一樣幼稚,不過他絕大對數時候都會以一個瘋瘋癲癲的學者形象示人。
但他毫不在意別人看待自己的眼光,他想要的可不是別人的尊敬。他想要的不過是更多的實驗、更多的數據、更多的資金、和更完美的作品而已。他也正因這股瘋狂的勁頭,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為頂尖的科學家之一。至少在武器研發方面,稱他為泰山北斗也不為過。
此刻羅伊德伯爵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根了,眼楮彎的如同兩道月牙!興奮的神情溢于言表。
他的實驗計劃被皇子殿下通過了!
嗯,對于皇子殿下來說這是一次作戰,不過誰在乎呢?自己就要拿到世界上第一台七代knightmare的實戰數據了!誰管皇子是要它去殺人還是去做引體向上!
「羅伊德,我還有一個要求。」
二皇子的臉臭的像茅坑里的石頭。
「是是是!殿下。(anythingyouwish,myload.)」
「那群恐怖分子里有一台紅色的格拉斯哥,能活捉最好,不能活捉就把它給我徹底撕碎!」
「當然的!殿下!朱雀君,听見了嗎?不能活捉就撕碎哦,那個格拉斯哥什麼的。」
「你最好能成功。」
庫洛維斯說完便切斷了通訊。
「羅伊德先生,真的要我來駕駛嗎?」淡棕色頭發的少年手握著鑰匙,猶豫不決的問道。
「嗯!因為我們沒有別的人選了!」
羅伊德以無比歡快的語氣說出了這句相當傷人的話來。然後他飛奔到了電腦旁,一邊哼著亂七八糟的小調兒一邊進行著最後的調整工作。
朱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駕駛knightmare,要說不緊張那絕對是騙人的。
更何況他最好的朋友,魯魯修如今生死未卜,即將面對的敵人又是自己的同胞。
坐在病床邊的他一時間心亂如麻。
「沒事的,朱雀君。」
一個藍色短發的女人彎下腰,細心的檢查著朱雀身上的繃帶,語氣就如同她的手一般溫柔。
「只是一次實驗而已,按照手冊上去做就好了。」
女人幫他緊了緊繃帶上的幾個結,確定沒有問題後又拍了拍朱雀的肩膀,給他以信心。」
「謝謝你,塞西爾小姐。」
朱雀握緊了拳頭,迷茫的眼神堅定了起來。
「我想去救他們。」
「救人沒有問題。」羅伊德頭也不回的說道。「但是那個什麼什麼格拉斯哥的一定要抓回來哦,不然皇子會生氣哦。皇子生氣了,嗯••••••其實生氣也沒有關系啦,反正殿下這次肯定完蛋啦。」
「羅伊德先生!」
塞西爾嚇了一跳,急忙想制止羅伊德。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有她這個上司敢不經大腦的講出來了。
「啦啦啦,完蛋啦,格拉斯哥完蛋啦,殿下也要完蛋啦,又要給二皇子干活啦,好多好多經費啦。啦啦,啊!!!••••••」
塞西爾猛的一記直拳搗在了羅伊德的肚子上。
羅伊德抱著肚子,眼含淚水,無比痛苦的蹲了下去。
「對,對不起,塞西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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