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晉/江/文/學/城獨
「我去開門。」聶左沉聲道。
看著這抹頎長英挺,籠罩著凜冽之勢的背影穩步走向門口,邵欣欣連呼吸都窒住了,她下意識地偏頭瞅了姚淑萍一眼。
姚淑萍還僵坐在沙里,顫抖的手死死地揪著衣角,手背上繃出的青色血管隱隱跳動,掩飾不住的緊張與忐忑。
邵欣欣突然有點害怕。
害怕那扇門外的人。
害怕他對他們做出喪失理智的事情,尤其是聶左,他距離綁匪那麼的……近。
腦補很驚悚,邵欣欣又莫名覺得哪里不對勁,如果門外的人真是綁匪,這人也太笨了吧?居然敢明目張膽地上門勒索?
就在她心里翻涌著驚濤駭浪的一片刻,聶左「騰」地打開了門。
門一開,聶左握在門柄上的手生生僵住。
所有的人都陷入一時的怔忪。
包括站在門外的季甜甜。
季甜甜擦著聶左的手臂擠進屋,疑惑地巡 一番客廳里詭異的氣氛,她不由瞪圓眼楮,快速掃過面面相覷的三個人。最後,她把清澈的目光停在一臉愕然的邵欣欣臉上。
她撓了撓頭,問︰「邵老師,你怎麼來了?你們這是怎麼了?」
季甜甜竟然就這樣回來了?
說好的綁匪呢?
邵欣欣仍陷在震驚中回不過神,姚淑萍卻「嗖」地一下沖了過去,淚眼婆娑地把季甜甜好生看了一遍。在確定女兒此刻真的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面前後,她一把抱住季甜甜,失心瘋般大哭起來。
「甜甜,你到哪兒去了?!你怎麼不聲不響的就不見了?媽媽差點被你嚇死了!」姚淑萍的哭喊聲帶著劫後余生的崩潰,也帶著失而復得的慶幸。
季甜甜被老媽摟得喘不上氣來,她扭動了一下瘦小的身板,臉上的表情是難以言喻的復雜。她咬了咬嘴唇,十分沒底氣地說︰「我……練舞去了。」
練舞?!
邵欣欣本能地聯想到辦公桌抽屜里那張市青少年舞蹈演出的票……
季家的家境原本還算以,夫妻倆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在b市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為了不讓季甜甜輸在起跑線上,姚淑萍和丈夫季節不僅給她提供最好的教育環境,而且從小培養她的才藝,練就了季甜甜扎實的舞蹈功底。
一年前突逢變故,姚淑萍的工作沒了,一個家庭全部的開銷都落在季節頭上。肩上的擔子重,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每天借酒消愁,喝醉了就關上門,打老婆。姚淑萍性子烈,打掉牙生往肚子里咽,從來沒在女兒面前說過爸爸的半句不是。
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多久,季節有天突然說他要南下去闖蕩,掙大錢養家。事實上,他這一走就是大半年,帶走了大半積蓄,卻是壓根沒給母女倆寄過一分錢。姚淑萍靠打零工維持生活,還不起房貸,不得不帶著季甜甜搬離了三室一廳的公寓,在老城區租了這麼間破舊的小房子。
別說她供不起女兒繼續學舞蹈了,就連季甜甜的學費都快成了問題。好在季甜甜懂事,主動把舞蹈班退了,還跟媽媽說,家教也不用請了。但她天生熱愛舞蹈,放不下心里的夢,一有空就躲在學校附近的一間廢棄工廠里練舞。
臨近舞蹈匯演,季甜甜所有的心思都在演出上,她白天跟姚淑萍編了個理由,便偷偷跑去練舞了。不料,姚淑萍現事有蹊蹺,竟是一個電話打給了邵欣欣,才惹出了今天的亂子。
自知犯了錯,季甜甜噙著眼淚,怯生生地跟三個大人道歉︰「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聶左和邵欣欣沉默著相互傳遞了一個眼色,沉重的眼色。
邵欣欣模了模季甜甜的腦袋,故作輕松道︰「人回來就好,我和聶蜀黍也算沒白跑這一趟,你以後要听媽媽的話,不能再讓媽媽擔心了。」
「嗯,我知道了。」季甜甜吸了吸鼻子,點頭如搗蒜。
而姚淑萍哪里還忍心責備女兒,只顧一個勁兒地低頭抹眼淚。縱使是再堅強的女人,也總有脆弱到不堪一擊的時候,正如此時的姚淑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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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季家,坐在車里,邵欣欣不免一陣唏噓,「真是鬧了個大烏龍,原來根本沒有綁票的事兒啊,害我白緊張了。不過,我一開始就覺得這對母女怪怪的,沒想到居然是因為家道中落了,要我說像季節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就該千刀萬剮才對!」
「嗯。」聶左不咸不淡地應了聲。
他的眼楮里始終沉澱著一抹復雜的情緒,他很清楚「一年前季家的變故」指的是何事,也很清楚季甜甜能夠平安回家實屬萬幸,畢竟躲在暗處窺伺的人是確實存在的。姚淑萍剛才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似乎並不願多提,又或者說,她是在刻意隱藏什麼。
邵欣欣被怠慢,轉頭瞥了聶左一眼。
夜色中,月光下,男人開車的姿勢明明散漫著幾分慵懶,而輪廓清晰的側臉,高挺的鼻,輕抿的唇,以及脖頸拉出的筆直線條,又仿佛帶著某種堅毅。邵欣欣並未察覺到他眼里的冷寂,反正聶左這人總是這樣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
她莞爾一笑,大喇喇地拍著胸脯說︰「我以後還是會給季甜甜補習的,只不過是免費的!」
听著她把「免費」二字咬得擲地有聲,聶左繃直的唇角突然浮現出一絲笑意,他玩味地看了看邵欣欣,「想不到你遇事還挺走心的。」這女人顯然是被季家的事震撼到百感交集了。
「我這叫善良好不好!」邵欣欣赤/luoluo地曝露了自己的優點。
……善良。
好吧,聶左喜歡。
把邵欣欣送到水榭佳苑,聶左卻沒跟她一起上樓。車子在停車場來了個漂亮的甩尾,轉而疾馳著駛出小區。
……
姚淑萍安頓季甜甜睡下,正坐在床沿凝視女兒的睡顏,就被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驚動。
這麼晚了,會是誰?
她心頭一緊,邁著虛浮的腳步走過去,開門。
她的目光中猝不及防闖進聶左那張沉冽的臉。
聶左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直言說︰「姚總監,借一步說話,方便麼?」
姚淑萍當即被這麼個熟悉且意味深長的稱謂震懾住。
她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陡然連一絲血色都不剩了,呆怔了足有兩秒鐘,她哆嗦著手帶上門,說︰「我方便。」
兩人在巷口某間通宵營業的咖啡廳落了座。
聶左直接從西裝口袋里掏出個信封,擱到桌上。在姚淑萍疑慮重重的注視下,他不慌不忙地把信封推到對方眼皮子底下。
忽略掉男人修長干淨的手指,姚淑萍全部的注意力都凝固在信封右下角的logo上。
趙氏的logo,清晰、刺目,她再熟悉不過。
這封信怎麼會出現在聶左手里?!它難道不是該安安靜靜地躺在她床頭櫃的抽屜里麼?!就像那個不會再被提及的驚天陰謀一樣,永遠不為人知,永遠地塵封起來。
速效救心丸……抽屜……恐嚇信,幾個細節很快聯系在一起,這下姚淑萍一點不疑惑了。
她浮腫的眼楮里轉瞬溢滿驚悸,警惕地問︰「你想干什麼?」
聶左的淡然與對方的緊張形成強烈的反差,他向沙里靠了靠,一針見血道︰「你為什麼被趙氏開除?不要跟我說是因為你做假賬,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信。」他向來喜歡單刀直入,不留余地,不給轉圜。
姚淑萍局促地瞅著男人這張看不出表情,看不出心情,唯有冷肅的臉,她只感到喉嚨像是被人死命的掐住了,原本微微顫的呼吸,一下子紊亂起來。
按照邵欣欣的說法,聶左,只是教育中心的普通員工。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實上,對于這個深藏不漏的男人究竟是敵是友,姚淑萍都還無從分辨。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猶豫半晌,她才皺著眉,憋出這麼句話。
聶左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語氣明明清冽,卻又仿佛透著不容置喙的堅定︰「因為我以保護你和你女兒。」
姚淑萍一直雙手交握放在桌下,不安地搓著,听聞此話,她的動作有一瞬的停頓。
「保護」一詞,簡直是直戳進她的心坎里。
時至今日,沒有任何東西比安全感,對這對母女更重要了。如果以就這樣結束膽顫心驚的日子,如果以就這樣還自己一個清白,她為何不——破釜沈舟?
是的,破釜沉舟。
人一旦豁出去了,也就無所畏懼了,姚淑萍的臉色呈現出前所未有的鎮定,她說︰「聶先生,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趙氏感興趣,我以告你我所知道的,但我有兩個條件。」
聶左點點頭,示意她說。
「第一,我要帶甜甜離開b市;第二,我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她的頭腦清晰起來,有條不紊地為自己和女兒鋪好後路。
「以。」這當然難不倒聶左。就算她不說,聶左也很清楚,b市,這母女倆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得到了承諾,姚淑萍深吸口氣,心一橫將掩埋在心底的某個真相連根挖了出來,她的語氣艱澀不已︰「我在趙氏工作了十年,一直兢兢業業,平安無事。直到去年,趙氏的某位高層要求我做假賬。我不肯,也不敢,在上市公司做假賬,分分鐘是會要坐牢的。後來那人就故意在工作上找我的麻煩,還把我辭退了。我本想著憑自己的資歷,再找份像樣的工作也不難。不知怕的事情還在後頭……」
怕的事實,即使回憶一百次,一千次,依舊是怕的,姚淑萍的聲調因此有些顫抖,她拿起桌上的檸檬水,喝了一口,才繼續說︰「那個人在業界的勢力不小,竟然反咬一口誣蔑我做假賬,消息很快散播出去,沒有一間公司敢再錄用我。我只能打零工,整天灰頭土臉的干些體力活。季節知道了這事兒,一個勁兒的罵我蠢,他說胳膊扭不過大腿,我這輩子算是徹底毀了,家也毀了。」
後面的事不言而喻了,「季節為此每天打罵我,然後他離開了家。他開始確實是想過做點買賣養家糊口的,但白手起家談何容易,他手里的積蓄很快賠光了。走投無路,季節打起了趙氏的主意,他在電話里跟我說,準備拿我的事情威脅那個人,索要封口費,不然就披露趙氏的丑聞。我當時嚇壞了,了瘋一樣跟他吼‘不行’。後來他沒再提過這件事,我卻收到了這封恐嚇信,估計他還是沒听我的勸。」
說出這番話時,姚淑萍幾度哽咽,卻沒再看一眼桌上的信封,仿佛它是魔鬼,是怪獸,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令人驚悸,令人惴惴不安。
她雙手掩面,嗚咽著說︰「其實,從收到恐嚇信的那天開始,我就再也沒打通過季節的電話,他能已經……」遭遇不測了。
整個過程中,聶左的兩條長腿交疊,手搭在膝蓋上,看似波瀾不驚地垂眸听著,實則迅速地思考著。姚淑萍所言,跟他的推測所差無幾,只是把一些他錯過的細節拼湊完整了。
看來,她嘴里的「那個人」就是整件事,乃至趙氏破產案的主謀了。
「所以,‘那個人’是誰?」聶左突然抬眸,看著姚淑萍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季甜甜的案子基本就醬紫,會帶出聶左一直在找的「那個人」,你們能猜到是誰了麼?
下章果斷進言情,有沒有姑娘想看掃把星小姐和小聶哥哥同居呀?
想看的請舉手,節操碎掉的作者君會滿足你們噠~~哈哈哈挑眉
明晚6點準時更新,甜章喔~~
皮埃斯,我的留言少到刷新了歷史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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