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小明小臉紅紅的,匆匆下了樓,沖著雕像般立在那里的秦舞,赧顏招呼︰「老師,久等了……」
「走吧。」秦舞若無其事,看都不看他一眼,昂首走在了前頭。
「哦!」小明屁顛屁顛地跟在她的後面,一副得了好處不敢賣乖的樣子,把險惡的用心藏在內心最深處,他深信,自己若是露出一絲馬腳,就有可能被獵犬一樣的秦舞嗅出來。
出小區大門的時候,他悄然回首,那兩道蓄滿愛意的目光,不無留戀地在自家的窗戶上逗留一下,心道︰「妹妹,等我,我一定會陪你走完這一生!」
腳下的水泥路面布滿了風化的裂痕,路基的排水槽被灰塵和枯葉所覆蓋,路邊的廢棄商店掛著早已破敗不堪的招牌,招牌上的廣告語依稀可見……這些平時不會注意的環境細節映入小明的眼簾,他只覺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他意氣風發地跟隨在秦舞的身後,不時泛起剛才的甜蜜回憶,盡管,在生平第一次的誠惶誠恐中,壓根記不起他和宛若歡愛的具體過程,只記得那達到極致的愉悅和滿足,還有新娘子的極致嬌羞……
秦舞並沒有問宛若的事,小明也樂得不提。
兩人在一個路口停下,秦舞蹲子,仔細審度路面。
小明也湊上去觀察,那是一串紛亂的腳印,看不出有幾個人,以他的經驗判斷,應該是核尸留下的。
秦舞琢磨了一會,又順著腳印來去的方向來回張望,還使勁地抽動鼻子,然後起身,和小明繼續前行。
沿途都是如此,秦舞總在路口停下,觀察一下地上殘留的腳印,才決定前進的方向。說也怪了,冬季本是核尸橫行的季節,但兩人這一路,竟沒踫到一個核尸。
小明心中暗暗稱奇,秦舞莫非掌握了傳聞中的追蹤術,才避開了可能遇到的核尸,她怎麼沒教自己?看來她有所保留,這也符合她的生存法則第二條——「不要相信任何人」。
出市區的時候,兩人終于踫到一波覓食的核尸,「他們」似乎抓到了某種小動物,正在瓜分吞食。兩人沒有接近,遠遠地避開了。
按秦舞的說法,能打的人,未必活得久,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保存體力,用在最關鍵的地方,才是最聰明的人。比如她,之所以能夠在第三季總決賽上,創下最快贏得總冠軍的記錄,就是以躲逃為主,戰斗為輔,把大量的敵人留給兩個競爭者,他們倒下了,她自然就勝出了。
小明深以為然,這同樣是他參加總決賽的戰術構思,正是英雄所見略同。
從早上出發到踏入郊外的大道,兩人用了三個小時,速度不緊不慢,很好地控制著體力消耗,不像在保安隊??安隊的行軍訓練,跑得隊員筋疲力盡。
這一次野外實踐,秦舞制定的路線是往東北方向走,能走多遠是多遠,到第五天就折返。東北方向,就是核電站的方向,臨近爆炸區,愈往前行,輻射污染就越嚴重。
秦舞的理由是,越惡劣的環境,越能鍛煉人的生存能力。
對此,小明也深表贊同,但在早上出發前,他檢查背包里攜帶的東西時,還是吃了一驚,生存物資少得嚇人,除了一些藥品,最重要的食物和飲水,居然只有一天的定量,而且秦舞還告訴他,這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的。
也就是說,這十天的野外實踐,兩人的飲食都要就地解決,小明此前的室內所學,到了真槍實彈檢驗的時候。
而那背包之所以鼓鼓的,是因為各裝了一套戰斗防護服,就是保安隊配備的那種,可見秦舞對路上可能遭遇的風險,也做了最壞的打算。
而兩人攜帶的武器,也是精簡之至,小明不過是那把大砍刀和綁在小腿上的軍刀而已,秦舞也就是一把武士刀和一柄野戰匕首,沒有攜帶可以遠距離殺傷野外大型動物的熱兵器或弓箭。
這樣的裝備,在任何一個幸存者來看,根本不可能在野外存活十天。
但小明已經今非昔比,十天的室內學習,給了他堅實的信心,更何況他還有秦舞這樣的生存大師陪在身邊。他相信,一個把生存放在第一位的人,一定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冒險,所以,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自然,這一切,他沒有時間、也不敢跟宛若講明,否則,她還不擔心死?宛若更不知道的是,他並不打算讓秦舞活著回來,因為他要百分百保證她的安全,而他和藥頭的交換只是附帶。
小明沒有明確的下手計劃,固然是擔心被秦舞看出破綻,也是因為對付秦舞這樣的高手,計劃沒有變化快,只有見機行事。
好在時間很充裕,他初步設定的動手時間,是在返回的路上,這樣的話,他可以學到更多的野外生存經驗。
中午的時候,兩人已深入一片曠野,四周枯草高長,灌木橫生,看不到城市的影子,遠處偶爾掠起叫不出名字的飛鳥,更可以看到受驚的野兔在草叢中出沒,頗有天蒼蒼、野茫茫的大草原意境。
小明掘荒多年,從不敢涉足這麼荒僻的地方,他掃了一眼胳膊上的核輻射測量計,數值升了一些,但還在安全範圍內。他又注意到,地面上偶見或深或淺的大坑小坑,應該是采礦者留下的痕跡。
秦舞在一條結冰的小溪前停下來,抽出野戰匕首,在冰面上割出一個洞,又從背包里掏出一個空瓶子,再解開一只腳的戰斗靴,月兌下一只襪子,蒙在瓶口,將瓶子放進冰洞里,灌起水來……
小明知道秦舞在過濾處理水,像一個好學的學生,蹲在邊上,目不轉楮地看著她所做的一切。
只見她灌滿水後,將襪子取回,用力地擰干,重新套回了腳上,再穿上鞋子,最後,又從背包里掏出一個藥瓶,倒了幾粒紫黑色的藥片,放進水瓶中,擰緊蓋子,搖晃了幾下,原本清澈的水頓時變成了淡紅色。
「小子,接著。」秦舞將水瓶扔給了小明,舉著藥瓶道,「這就是高錳酸鉀,你的包里也有一瓶,用來處理受到核污染的水,能有效去除水里的放射性微粒和重金屬,又能消毒殺菌。半小時後,這水我們就可以喝了。」
「明白!」小明在大腦里反饋著相關的知識,高錳酸鉀可是個好東西,不僅可以做污水淨化劑;在水里加大劑量,呈現深紅色或紫色,就變成了處理外傷的消毒液;而當它和硫磺或甘油混合使用時,又變成了很好的燃燒劑。
「小子,去找點吃的來,蚯蚓或田鼠都成。」秦舞吩咐一聲,自己找了一個干淨的地方,坐下休息。
「哦!」小明想到又要重溫蚯蚓醬和田鼠肉了,即便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一陣反胃,心里冒出一個歹念,要是手邊有毒藥就好了。
為了避免吃那些惡心的東西,小明嘗試著搜尋可以吃的塊睫植物——土豆、紅薯之類的,葛根倒是他家鄉的特產,但它生長在山區,這平原上就不指望了。
他搜了一圈,一無所獲,只好垂頭喪氣地去挖蚯蚓。現在是冬季,土壤凍得硬邦邦的,大砍刀派上了用場,當鐵鍬用了。
當小明捧著一團冬眠的蚯蚓回到秦舞身邊,看到她也沒閑著,正在編草繩,瞥了他一眼︰「把蚯蚓洗干淨,用塑料袋裝好,凍一凍更好吃。」
大姐,你當這是果凍啊!小明心里嘀咕,反正他是打算裝裝樣子,隨便吃一點,就偷偷扔掉,畢竟受過三天的饑渴訓練,自忖扛個一兩天不成問題。
洗完蚯蚓,他也坐下來跟秦舞學編草繩。野外生存,繩子是必備的工具之一,能派上大用場的。兩捆草繩編好,兩人各自背上一捆,開始午餐。
小明喝一口混著襪子味和藥味的水,咬一口凍成塊的蚯蚓凍,當真是「甜」絲絲、嘎 脆,「爽」到骨子里了,由于兩人共喝一瓶水,共吃一塊「肉」,他想裝樣子都做不到。
秦舞也不嫌棄他的口水,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將那塊蚯蚓凍吃了一半,剩下的,自然就是晚餐了。
吃喝完畢,兩人又服了碘片,重新上路,繼續東行。
這次,秦舞讓小明在前面帶路,雖然在教學視頻上看過如何在野外辨別方向的演示,但實踐起來卻是兩碼事。
天空灰蒙蒙的不見天日,地表上的植物又是枯萎的,更沒有熟悉的參照物,小明兩眼茫茫,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好向老師請教。
秦舞蹲下來,耐心地教他如何觀察那些枯草禿木,從中看出曾經的長勢、枝葉的稠稀、樹皮的特征,先判明南北方向,東西方向自然也就明了。
小明見她並未藏私,試探著詢問有關追蹤術的事,秦舞微微一笑︰「小子,不是我不教你,沒有十年八年的經驗,你根本無法從一個簡單的腳印中看出什麼……」
小明想想也是,要是那麼容易學的話,豈不人人都成了追蹤高手?遂死了這條心。
秦舞一改早上的步行,帶著小明加快速度,小跑起來。
灰褐色的曠野上,兩個灰色的人影像精靈一樣地跳過溝壑、穿過灌林、繞過河流……為這片荒蕪的大地帶來一抹生機。
天色漸暗,小明心無旁騖地追隨著秦舞,已經跑了幾個小時,居然一點也不覺得累,身體的各個機能似乎都進入了最佳狀態︰四肢放松,保持著有規律的運動節奏……雙眼眯細,鼻腔半閉,不緊不慢地呼吸著,一縷白霧拖在口罩邊緣……五髒六腑的感覺非常舒服,他甚至感覺自己的睪丸也縮進了體內……
驀地,遠處傳來淒厲的狼嗥,小明有點興奮過頭了,昂首發出一聲長嘯︰「呀 ——」
「小子,你找死啊!」秦舞驚聲阻止,卻已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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