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暈倒在暗洞中的時候,一個渾身閃著七彩磷光的東西從水潭中爬上來。
這個東西路過兩截腿骨的時候,停了一下,圍繞著水潭爬行一圈,速度很快,姿勢很怪。
可以看出,這是一個人、一個只剩上半截身體的男人,他的身上覆滿了半透明的小蝦,小蝦似乎長在了他的肉里,卻還能活動,無數的蝦腿劃動著,支撐男人的身體,貼著地面向前移動。
這個男人當然是站長,他的生命力果然驚人,居然沒死。
只是,他卻無法復原自己的骨頭,還有那分離而去的器官。
是的,站長可以變化自己的面目,但最基礎的特征是無法改變的,比如,他無法將沒腿變成有腿,也無法變出那失去的第三條腿。
但他還有一種類似肢體移植的能力,可以將自己的骨肉和其他的生物相融,讓其他的生物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如果他能找到一個活人,就可以將對方的下半身變成自己的下半身。
如果他回到了岸上,回到了黑市,很容易變回完整的人類軀體。
問題是,他墜入了水底深淵,缺氧和水壓,足以令他一沉到底,萬劫不復。
為了自救,他不得不跟附在殘肢上的蝦子相融,借助蝦子的浮力,才回到水面。
卻有了另一個問題,這種融合是不可逆的,一旦他具有別的物種的特征,將無法恢復初始的人類面目。
無論站長怎麼瞧不起他的人類出身,但在骨子里,還是非常留戀自己的人類外形。
此刻,他變成了一個半蝦半人的怪物,對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小明,可謂無比怨毒憎恨。
他看到了潭邊的斷骨,知道小明也上來了,自然要找他算賬。
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小明暈倒在暗洞里,站長沒有發現,以為他逃出去了,隨即向懸崖的洞口爬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明悠悠醒轉,感覺夜行服都被自己的體溫?
??干了,胸口也不疼了,反倒害怕起來,以為傷口失去了知覺,那可是惡化的癥狀。
他一急,用力一頂,推開大石,爬上了石洞。
洞里的擺設還是他上次來過的那樣,他首先找到急救包,再月兌下夜行服,低頭檢查胸口的傷勢。
這一檢查,他立刻嚇一跳,但見胸膛的皮膚光滑,哪有什麼傷口?
他下意識地用力拍了拍胸口,梆梆作響,里面的骨頭也沒什麼問題。
更令他吃驚的是,胖子在他月復部留下的那一道嚇人的刀疤,也不見了。
他不敢相信地月兌個精光,對身體又看又模,終于確信,渾身大大小小的傷疤,全都消失了!
小明有種見鬼的感覺,一頭躺到竹床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在騰起的灰塵中,隱隱嗅到秦舞殘留的氣息,才稍微踏實一點。
他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日期,已過去了一天一夜,自己昏迷這麼久,期間發了什麼?
其實,他已猜到了身體變化的原因,卻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這種匪夷所思的現象,只能跟站長有關,跟他吃下站長的肉有關。
他擁有了站長那樣神奇的自愈能力,連陳年老疤都消失了。
換了別人,一定會感到驚喜,沒有人會拒絕自己的生命變得強大。
但小明卻感到害怕,害怕自己變成另外一個物種,變成站長那樣的、一個自以為超月兌了人類、想要毀滅世界的瘋子。
好在,他現在的頭腦非常理智,並沒有冒出什麼瘋狂的念頭。
或許,他中毒沒有站長那麼深,還是個正常人,僅僅擁有了瘋子的部分能力,卻沒有受到瘋子思想的感染。
但願如此,小明戰戰兢兢、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地想了一通,想到自己干掉了這個空前的對手和巨大的禍害,雖然沒人知道他拯救了世界,但僅從個人的角度,就足以令他開懷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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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為什麼笑不出來呢?
有句老話,大事已畢,如喪考妣,說的就是他此刻的心境吧。
站長一死,小明再無對手,唯一的漏網之魚——胡為,早已成喪家之犬,不知所蹤。
黑市也將重回玫瑰的治理之下,無論外面的世界多麼的殘酷,這一方土地,從此太平了。
他要做的,就是當個太平將軍,耐心等待宛若母子的回歸。
小明將頭蒙進了被窩,掩飾著內心的失落和空虛,他只躺了一會兒,又不得不爬起來。
這麼重大的消息,要趕緊通知根據地和起義者,趁熱打鐵,一舉收復黑市。
小明在儲藏櫃里找到了自己穿過的舊衣服換上,將夜行服背在身後,從玉女峰下了山。
正當中午,以他奔跑的速度,大約兩個小時可以跑到黑市的外圍,找到邊防軍的暗樁,將消息傳遞到根據地。
但小明跑得沒精打采,不是身上沒有力氣,而是心理上的倦怠傳遞到四肢,出工不出力。
跑了三個小時,才遠遠看到市區的影子,小明正準備繞過去,忽然發覺不對勁,城里隱隱傳來槍炮聲。
怎麼打起來了?小明精神一振,按說站長死亡的消息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不過,站長失蹤了一天一夜,起義者可能收到了風聲,提前舉事,也未可知。
如果是這樣,邊防軍也肯定過來接應了。
小明當即改了主意,直奔槍響的地方。
這一下,他的速度快了,很快抵達了黑市的圍牆,一眼看到了一個大缺口,槍聲反而沒有開始時密集了,戰斗似乎到了尾聲。
不過,圍牆里卻有另一種聲浪傳出來,是很多人的歡呼聲。
小明一頭沖進了缺口,頓時呆住了,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景象,滿街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個個歡天喜地的,好像過節一樣。
人群中夾雜著不少身穿綠軍裝的邊防軍戰士和胳膊上扎著紅布的男子,手里舉著沖鋒槍,不時朝天射擊,如同放鞭炮慶祝。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聞起來特別的好聞,因為那是勝利的味道。
是的,起義勝利了,飽受站長黑暗統治的民眾們,終于可以盡情釋放壓抑已久的情感了。
小明融入了慶祝勝利的人群中,向堡壘的方向走去,他戴著口罩,保持低調,以免被人認出來。
雖然,他是這場勝利的最大功臣,但他無須別人知道,他和站長的一戰,不堪回首,他甚至不打算對任何人提起這一戰的經過,包括玫瑰。
前面的人群忽然一陣騷動,自動分出一條道路來。
小明看到二營長率領著部下,押著一隊俘虜過來。
這些為虎作倀的衛兵們灰頭土臉,高舉雙手,如同斗敗的公雞。
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邊防軍萬歲!」
萬眾響應︰「邊防軍萬歲、萬歲……」
士兵們也掩飾不住打回老家的喜悅,報以一片「嗷嗚」之聲。
小明心情激蕩,差點也喊了一嗓子。
「這個混蛋是集中營的,就是他帶走了我老公,還**了我……」一名婦女認出了其中一個俘虜,發出血淚的控訴。
「這家伙也是集中營的……」更多的俘虜被認出來。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發出復仇的聲浪︰「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這些干了壞事的衛兵嚇得渾身發抖,寸步難行。
不知是誰帶的頭,民眾們一擁而上,撲向了俘虜。
二營長見狀,一揮手,讓部下撤到一邊,將俘虜們交給了最有資格的審判者——人民。
幾分鐘後,那一隊俘虜變成了一具具尸體,成為獻給勝利女神的祭品。
小明心中嘆息,或許站長是對的,人類是這個星球上最具破壞性和毀滅性的生物,從沒有哪一個物種,比得上人類之間的自相殘殺。
他隨即心頭一警,自己怎麼傾向于站長的思想了,難道還是受到了他的感染?
不知不覺,小明跟隨人群來到了堡壘跟前的開闊地,但見一排大卡車上,站滿了全副武裝的邊防軍戰士,小明看到了玫瑰、珍妮和林巨信、王昆和夏炎,甚至還有娜娜……
景純沒在,她應該在根據地留守了。
人群發出整齊劃一的歡呼︰「市長、市長……」
在眾望所歸的呼喚中,一身綠軍裝的玫瑰站上了卡車頭,向四周的民眾揮手示意。
人群安靜下來,一道道期待的目光落在了玫瑰的身上。
玫瑰的表情激動,眼中閃著淚光︰「父老鄉親們、兄弟姐妹們,你們受苦了……對不起,我曾經拋下了你們,拋下了我所背負的責任……但今天,我回來了,我們回來了!我在此發誓,一定要帶給你們一個更好的未來……這是一個標志性的時刻,標志著黑市翻開了新的一頁!從此,黑市的名字將走進歷史,因為,它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新市……」
「新市萬歲!新市萬歲……」人群沸騰了,無數口罩和帽子被扔向了空中,化為繽紛的彩帶。
在熾熱的氣氛中,男男女女紛紛和身邊的異性擁吻,不管認不認識,因為這是勝利之吻。
一個熱情漂亮的姑娘,一把拉下小明的口罩,和他吻在一起。
小明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她驀地瞪大眼楮,松開小嘴,發出高分貝的尖叫︰「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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