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囚華城，听說慕容恕正在寧意殿與眾臣議政，商討後日郊外二次巡視軍將之事，她也沒什麼興致，便直接叫玉輦往坤元宮去了。
彼時道菀正在靜心抄佛經，見了她來，心里情緒復雜。
「還沒說麼？」一時遣散了侍女，姑嫂兩人說著話，只看這幾日慕容恕這里清靜的半點消息都沒有，慕容靨就知道假孕之事道菀還是沒有告訴他。
道菀低了低眸，臉上一片清淺愁緒，不說話。
慕容靨嘴一抿，輕嘆一聲，道︰「狂叔叔回來了，這幾日想必就會入宮，你們家父王那雙眼楮可比你相公厲害多了。」
道菀苦笑一聲看向她去，「我怎麼不知道？若非這兩天被你跟奢兒的事牽絆住了，指不定父王已經來過了呢。」
她這話里有一層調笑似的挖苦，慕容靨唇一抿，被她弄得不說話了，片刻開口便轉了話鋒，關切道︰「嫂子，最近身子恢復的怎麼樣？葉夫人的醫術我是不擔心，就不知你心里還好麼？」
這話她問的真心，從道菀小產之後，她那里事情也層出不窮，來不及跟她說說話，心里一直為此憂慮著。
「隨遇而安，听天由命，你放心，我知道現在不到傷心的時候。」時隔近一月，道菀心里縱不好受，卻也比初時強多了，忽而一想，問道︰「對了，我叫你找的女嬰可有眉目？」
「此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分寸。」慕容靨說著，換了一番更為鄭重的神色，勸慰道︰「沒了的小外甥重要，此事不言而喻，嫂子心里難受，更覺這話不好跟哥哥說，這些我都明白，但日復一日，長痛不如短痛，一人痛，亦不如兩個人一起擔。」
于慕容靨而言，這些年若是身邊沒有花燕羽相伴相知，自己恐怕也活不到今日，深諳此道之間也讓她明白，這世上最可怕的，是寂寞。
一個人，就是寂寞。
「我明白……」道菀長聲一嘆，眉眼稍顯淒涼，道︰「靨兒，或許你是對的。」
她一時有些不明白，「什麼？」
「這些日子我常想，倘若當年做你嫂子的人不是我，或許他早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早就做姑姑了。」
太醫早說過，她是不易受孕的體質，這麼多年，即便慕容恕不在乎，即便慕容氏上下都有這個耐心等待，但終究也都是她心里的刺。
「不是你又能是誰呢？」慕容靨苦笑一聲，這些日子總想著過去，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其實這些年來我總不給你好臉色，並非因為針對你個人，只是心里念著年少情分，只覺得只有那一個人才該是我嫂子，但是近來心里漸漸明白了，太多事情錯過了就是既定，非人力所能改，有些人，或許天生就注定是無緣，又或者有緣無分，執拗帶來的只是煎熬痛苦罷了，不值得。」
她說著，不自覺的一搖頭。
道菀眉微蹙，有些擔心，「你似乎感觸良多？」
「是嗎？」她自己卻不覺得，歸根結底，只是想通了罷了，「只是覺得這世上的所有事都是有因有果有緣法的，像是……我做不得你弟妹，你卻做了我嫂子，而我以為鐵定就該是我嫂子的人卻已相隔萬里之遙，而今眼前之事，卻是她的哥哥可能做我的姐夫，呵，嫂子不覺得這都是一環扣一環，分解不開的麼？」
雖知道她心思一向明•慧絕人，但她卻從來未跟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道菀心隨其言想了很多，卻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
「無瑕的婚事，開來你跟你哥哥是中意同一人了？」
最後，也只能挑選另一個話頭，好說的來說。
慕容靨自嘲一笑，一撇三千里，「可別說我中意，若有這個說法，只怕姐姐便決計不會嫁了。」
道菀搖頭一笑，稍有無奈，「你哥日常與我說話，還總叫我勸你，跟你姐姐把話說開了豈不好？秦玉縱然在她心里有分量，但往後一輩子過去，也終究是過客，你們卻是血脈相連的姐妹，何苦來的？」
「嫂嫂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什麼時候看我是個听勸的呢？」她頭一歪，一片伶俐大氣的氣度盡顯無余，叫人眼熱。
道菀越發無奈起來，此間，薄荷綠從外面進來，稟道︰「公主、皇後殿下。」
「前面散了？」慕容靨淡問道。
薄荷綠回道︰「是，前面宮人回稟，寧意殿皇上才叫眾臣散了，家婢已告訴羽公子在前面相待了。」
慕容靨听罷點頭，說著便起身與道菀告別。
「天色這麼晚了，你就別回去了，在宮里湊合**罷。」外面更深露重，道菀少不得勸她一句。
慕容靨搖了搖頭，「不了，明兒個李氏送女入京的儀仗便到了，未免到時候忙亂，我還是得回去，今兒個這麼晚來不過是為狂叔叔的事囑咐囑咐你，嫂子自己心里有個打算。」
想起這事，道菀也不好再留，只答應道︰「我知道，往後幾日有你忙的，不必為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