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旖夢 加入了第三個人的回憶(上)

作者 ︰ 木飛煙

赫舍里這一睡便又睡到了玄燁下朝過來才醒。

其實早在有人去乾清宮稟報說皇後娘娘已經醒了,玄燁便想過來了。但是實在沒法扔下滿朝文武往後宮里跑,那樣估計他不被言官彈劾,她也會遭天下人辱罵,一代妖後,禍亂君心的罵名她定是要背下了。

他跨進臥房,見小桃紅正趴在床尾打盹,她一向待下人們寬厚,才會縱容出這樣的宮女。他雖有些看不過去,但是她喜歡,便也就不過問。所以見眼前這般情景也並未出聲,只是放緩腳步,悄聲走到床前。

床上的人呼吸平緩而均勻,顯然還睡得深沉,因為流了血,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又少了胭脂水粉的裝點,整個人越發顯得孱弱。平日里梳得齊整端莊的長發,此時正松松散散的鋪在枕上,旁邊是她縴細瑩白的雙手,她習慣側身睡,手也總是籠在耳邊。

窗外有細密的陽光撒了進來,照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圈淡淡的光暈,讓她整個人都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此時她的樣子或許就是她曾經講過的故事中的睡美人吧!

讓人很想吻醒她。

玄燁的親吻是溫柔的,綣繾的,也是稍縱即逝的,但他仍吻醒了他的公主。

赫舍里睜開眼楮便看到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她甚至能看清他臉上細密的毛孔和幾顆其實並不顯眼的麻坑。他的膚色偏暗,是健康的古銅色,所以如果不夠一定距離是看不到他臉上因出逗而留下的麻坑的。

被人打擾了睡眠,甚至被人偷吻了,她表現得卻很從容,眨巴幾下眼楮待適應了光線,開口道︰「你干什麼吻我?」

玄燁感覺臉上被她長長的睫毛掃過,有些癢癢,卻仍然沒有起身,反而更進一步的將人圈在了懷里,然後學著她的口氣︰「我只是在吻醒我的公主。」

只這一句,赫舍里笑了,那是多麼幼稚的一個誤會,她把他當成了十二歲的孩子,所以給他講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的故事哄他開心。而他把她當成了愛做夢的小姑娘,所以耐著性子听完了她的故事。卻不想他們一個十二歲卻裝了一顆二十歲老成的心,一個十三歲卻裝了一縷二十歲成熟的靈魂。那時的他們是彼此的玩伴,在這深宮內院里相互扶持,相互照顧。

他年少登極,想以如此弱小的肩膀撐起一個國家,要付出的代價絕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就連唯一的血親所賦予他的也只是極深沉的厚望。失去親情的他似乎早早便學會了獨自一人面對所有的悲與喜,傷與痛。仿佛一棵長在山頭的青松,盡管處在風尖浪口,仍能屹立不倒。

可他終歸只是個人,有著七情六欲,能感受酸甜苦辣,悲樂歡喜的人。更何況,當時的他也只不過還是個孩子,當她無意間撞見他獨自一人,為錯罰了一個犯了錯的太監致其死亡而難過時,她第一次走進了他的生活。

她還記得當時還只是個小小少年的他,站在比他還高了一些但同樣也小小的自己面前,輕聲說︰「我不知道是別人誣陷他的,我以為他只不過是小太監,哪有人會故意害他,所以才沒有去調查的……我其實真沒想過要了他的命,只是當時真的很生氣。」

她看了一會兒他快要糾結到一處去了的臉,然後走過去輕輕的擁抱了他,就像一個姐姐擁抱弟弟一樣,只是想給他一些安慰。而他卻明顯的抖了一下,或許出身高貴的他,從未有人如此對過他吧!

原本就生于親情淡薄的皇家,父親于他先是君後才是父,母親又早逝,唯一的祖母,為了不讓他沉溺于私情,也在他登基之後逐漸疏遠了他。所以渴望親情的他在她那簡單的一個擁抱之下便得到了極大的安慰,以至于在後來的許多歲月里,每當感到難過的時候,他總是會向她索要一個擁抱,哪怕一句話不說。

玄燁見她在那一笑之後便泛起了迷糊,忍不住又在她唇上酌了一下,才道︰「想什麼呢?這樣都能出神。」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你還記得以前我成天跟在你**後面嗎?為了能跟你一起去上課,我就女扮男裝,那魏師父見了差點沒氣死,可他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說什麼……倒是你居然還威脅他,如果敢跟太皇太後告狀,你以後上課就跪在先皇畫像面前上課,把他氣得差點就要辭去帝師一職,告老回鄉。」當時初來乍到的她,是那樣的害怕寂寞,害怕獨自一人面對這寂寂的深宮後院,所以面對已然對自己示好了的小皇帝,她就像一貼狗皮高藥,貼上去了就撕不下來。

「你還好意思說,為了能說服他,你不知道我想了多少法子,最後只能搬出他最敬重的皇阿瑪了。」玄燁也起了聊性,干脆往床上一坐,上半身靠在床柱上,和她面對面。

赫舍里見他往床柱上一靠便不管了,趕緊給他遞了個抱枕,她這床上可有好些個小桃紅按照她給的圖樣做的抱枕,以方便她平日里哪想起來哪一躺便睡得胡天暗地。

「是啊!他可是忍了我好久呢!直到後來納蘭進宮了,他才算是送了一口氣吧!」只顧著說得歡快的赫舍里根本就沒有留意到當她說到納蘭時,對面之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玄燁伸手攏了攏她耳邊垂落的長發,然後道︰「好了,睡了那麼久,你就不餓?起來吃點東西吧!」如果接下來的回憶是要加入第三個人的,那他寧願不要了。或許那是她幾年深宮歲月里最快樂的時光,于他卻是最不想讓它存在的曾經。

不過才短短的幾天,她的眼中就不在只有他,她目光所追隨之處也不在是他所在之地。這讓他妒忌的背後是深深的恐慌,他甚至于夢中被驚醒,只因夢中的她不僅不回應他的呼喚,還跟著另外一個模糊的身影走了。

他知道那身影是誰,卻不敢承認,他怕一旦承認了自己便會做出可怕的事來。從而毀了她也毀了自己,所以他忍著,忍到他離開,忍到她眼中漸漸失去光彩,趨于平靜,最後再也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而他也終于陷入了空前絕後的慌亂之中,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已是一張拉緊了玄的弓,稍有不慎,弓上的箭便會離玄而出。

他不知道一旦真有那麼一日,自己是否承擔得了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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