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時候，方夢帶上雨霏回娘家，雨霏非要帶上吳冬送給她的毛絨美羊羊玩具，一進姥姥家門，抱著跟她個頭一般高的大美羊羊，走起來看不到路，磕磕絆絆，還忙不迭地跟姥姥炫耀︰「姥姥，姥姥快來看，我的生日禮物！」
方夢媽听到外孫女喊姥姥，趕緊走過去扶住雨霏說︰「又讓你媽亂花錢，買那麼大個的玩具，玩不了幾天就夠了，你家本來就不寬敞，都讓你的玩具佔滿了。」
雨霏說︰「不是我要的，我媽才不舍得給我買呢，是我干爹送的，他還請我們吃的安徒生童話酒店，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吃完了還能在酒店的城堡里面玩，那兒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可好玩了。干爹對我可好了，經常帶我和媽媽吃飯，給我買玩具，還和媽媽一起去幼兒園接我，他的車可大了，比我媽的車高級多了，有這麼大。」雨霏使勁張開雙臂，原地轉了個圈比劃著。
看姥姥沒有回應，雨霏覺得是姥姥不高興了，她回過身，跑到姥姥身邊，對著姥姥說︰「下次再去安徒生酒店的時候，我讓干爹帶上你一起，姥姥，真的，那里面好吃又好玩。」
雨霏看姥姥依舊沒吱聲，以為姥姥忘了吳冬，就說︰「姥姥，你忘了我干爹嗎？就是我媽媽公司那個吳伯伯，上次你看病，我媽讓他給你找的大夫，你忘了，姥姥？他還親自開車拉上我和媽媽來接的您，你真的忘了？」
方夢爸從里屋走出來，叫著外孫女的名字。雨霏看到了，興奮的撲到姥爺懷里，方夢媽說︰「老方，你帶雨霏去超市買條魚吧，中午做魚吃。」
方夢爸抱起小雨霏，親了一下她的小臉蛋兒，邊親邊向外走︰「跟我的小寶貝外孫女買魚去嘍。」
待祖孫倆出了門，方夢媽對方夢說︰「小夢，一年半，18個月，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劉磊很快就會回來的。雨霏雖然是孩子，但她不是完全不懂事兒，很多事兒只要她看到了，她會說的很完整，還有鄰居，吳冬開車來送你倆不止一兩次了吧，他雖然沒進門，你也沒說，我怎麼知道的？那麼多鄰居看著呢。這些劉磊回來能瞞得住？再說了，吳冬沒離婚，他有老婆有孩子，你們兩下里這是兩個家啊。」
方夢不耐煩地說︰「媽，不是跟您說了嗎，吳冬跟他老婆分居，早搬出來了，您怎麼那麼健忘？」
「如果這事兒跟你沒關系，我記那些干啥？可現在牽扯到你，我能忘得了？這些搞婚外戀的男人完全不靠譜的，真的，長久不了的，為了雨霏，更為了你自己，趕緊斷了吧。」
「我跟吳冬在一起不是一時沖動，交往了這麼長時間，我也了解他了，覺得他不是隨便的人，他比劉磊靠得住，他不光有事業心，還知道疼人。」
听方夢說吳冬不是隨便的人，方夢媽的鼻子里輕蔑地‘哼’了一聲︰「那些都是表面現象，如今你也算是過來人，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你應該知道，男人在追求一個女人時所表現出來的好，大都不是一個長久狀態，他不使出渾身解數對你好，怎麼追得到你？其實，等你真的天天跟他在一起過日子，他的耐心就沒有了，缺點也出來了，很可能在很多地方他還不如劉磊呢。現在他不光對你特別好，還博愛，對你的親人也特別好，就像你說的，上次他和你一起陪我看病，他自己家里的事兒都沒顧上，可他這樣做感動到我了嗎？說實話，如果我是你現在的年紀，或許能感動到我，覺得人家對你比對自己的家人還要好，你在人家心目中得多重要啊！可如今到了我這年紀，我用自己大半輩子的經驗來看，我不光不感動，還要懷疑他對自己家庭的責任心在哪里？我倒覺得，如果他先管好自己家里的事，或者把兩件事錯開時間，都兼顧到，反而顯得這個男人更有情有義。」
看方夢不吱聲，方夢媽繼續說︰「你說他在鬧離婚，對他老婆多麼決絕，感覺為了你和他老婆狠上了，你就覺得這個男人愛你，對你好。可我不這麼認為，通過這些事，我看到的是你的將來，年輕時，哪個女人沒被男人寶貝過？想當初吳冬拿著自己的媳婦肯定也是心肝肉，可現如今鬧起離婚來，他對她怎樣你也看到了。如果你堅持跟他在一起，等新鮮勁兒一過，他對付你的招兒，絕對狠過對付他老婆的招兒，你信不信？」
方夢從茶幾上果盤里拿起一個隻果，皮都不削，狠狠地咬了一口︰「如果他真是那樣的人，我也不是吃素的！媽，你不了解他，吳冬真不是那樣的人，他是真心對我好，真的喜歡我這個人，我倆特別的投緣，我選劉磊選錯了，可我不能回回兒走眼吧？那我的判斷力也太差了吧？」
方夢媽笑了一下說︰「那又怎樣？你以為人家真心愛上你了，是吧？說是愛情，那不過是冠冕堂皇的東西，婚姻就是兩個人互相體貼攙扶著過日子，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你也是婚姻中人，你跟劉磊當初也是愛不離口，還未婚先孕，這才幾年的時間啊，還沒走過俗話常說的七年之癢吧，你現在再看人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所以過日子光有愛是不行的，得有責任，如果沒責任，改天還得換，可換來換去，最後吃虧的都是女人，鬧來鬧去傷的都是孩子啊。」
方夢辯解說︰「就是意識到光有愛沒有充足的物質基礎不行，我才覺得吳冬更靠譜，劉磊辛辛苦苦就是個掙死工資的料，只有吳冬有能力，為雨霏的將來創造好的教育條件和生活條件。」
「這下算你說了實話，你們的關系，說白了就是︰他貪戀你年輕、新鮮，多多少少能給他公司幫上點忙；你貪戀人家有錢，有一份自己事業，不是嗎？如果你不覺得對方有錢，你會覺得一個往五十歲上奔的男人，頂著半頭慘白的頭發，一身皮肉松松垮垮的中年男人會比劉磊更可愛？當然，等你深入地了解他了，他也未必真有錢，這年頭撐起花架子，招搖撞騙的男人並非少數，借著錢，貸著款，拆了東牆補西牆，只要資金鏈不斷，就可以臨時在外人面前活得體面，充大款。用你們年輕人的時髦話來說，這年頭不是什麼都時興山寨嗎？天下哪有那麼多黃世仁？你說他下海已經十多年了，公司一年的營業額也就百八十萬，一共十幾個人，除了費用，每年能剩多少錢？如果他真有能耐，這十幾年的功夫他不早發展大了嗎？你是不是看人家的老婆堅決不離，就覺得吳冬有能力、有錢，覺得他老婆守著大金庫舍不得放手？未必！我跟你說，他老婆現在不跟他離，原因可能多著呢？可能他老婆真的跟他有感情，畢竟兩個人也二十多年了；可能他老婆考慮到離婚對孩子的影響，想給孩子保留一個完整的家；也可能她內心恨死了這個背叛家庭的男人，氣不過，想拖垮他呢。你還把他當了高富帥，將來他未必比得上劉磊，劉磊比他年輕十多歲，有的是機會。你年輕，閱歷淺，看問題不全面，將來你就會知道，好的婚姻是一心一意守出來的，不是這山望著那山高，跳來跳去的，三心二意跳出來的，當心跳著跳著最終一無所獲，老了沒人珍惜你，像你小姨一樣。」
「我小姨怎麼了，一家人看不慣人家離婚再婚，可人家現在過得也不差！」
「你小姨的苦，你小姨的難，你小姨的後悔，只有她自己體會的最深，你是小輩，她是不會告訴你的，要不是你和吳冬這檔子事兒，我也永遠不會在你面前說起那些充滿傷痛的往事。今天既然你走到這兒了，我就原封不動的告訴你，你不信，改天可以直接問你小姨去。」
「俺的親娘，你又得給我上政治課，陳谷子、爛芝麻的，我可不想听你講歷史故事。反正我覺得小姨跟現在的姨夫老楊過得也挺好，再說了，我和吳冬的事跟他們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
「過得挺好？那都是表面現象，不好也不能隨時晾出傷疤給別人看看，只能自己忍著，因為這是當初她沒听從家人朋友的勸告，堅持自己錯誤選擇的後果。」
「行了，俺親娘，別又為了教育我，把我小姨編的慘不忍睹！」
「我是你親媽，你小姨的親姐，用得著編故事騙你嗎？想當年她和你前邊的小姨夫結婚的時候你年紀還小，可能已經不記得了，你前邊的小姨夫老魏，當年手巧，人勤快，對你小姨那個疼愛，誰見了誰嫉妒，他倆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後來生下你表妹，漂亮乖巧，這一家子真是人人羨慕啊。」
「後來你小姨當年的車間主任老楊追你小姨，倆人當時都不顧各自有家庭，有孩子，家人發現時已陷的很深。全家人都勸你小姨回頭，雖然是你小姨的錯，老魏委曲求全地抱著你表妹跪在地上求她，為了孩子回來吧，只要回來，老魏承諾一輩子不怪她。你小姨當時鐵了心，找理由跟老魏吵架，怨人家脾氣不好，其實那都是你小姨找的離婚借口。她那時覺得老楊又送禮物，又下館子，心細又浪漫，更重要的是有遠大理想，三年一個目標，五年一個計劃，要讓她住上什麼樣的房子，過上什麼樣的生活，老楊當時吹牛的時候，你小姨就覺得他離當廠長沒有幾天了；而老魏，你小姨問他同樣的問題的時候，總是很平淡，一點理想和激情都沒有，問急了就那麼幾個字︰‘慢慢努力唄。’連個承諾都不敢說，一點事業心都沒有。那時你小姨年輕沖動，沒考慮理想和現實之間是有差距的，沒考慮老魏所以不敢承諾，是覺得承諾是必須要實現的。她奮不顧身的撲向了侃侃而談，風度翩翩的老楊，把親朋好友的勸說當成了耳旁風，把老魏的苦苦哀求當成自私，當成離開她就活不成的窩囊廢。當她決絕的離開老魏時，你姥姥也勸過她一句話，你姥姥說的那句話我直到今天都印象深刻，她是這樣勸你小姨的︰‘小雲，婚姻不是年輕時兩個人關起門來的親親熱熱，而是累了有人遞杯水，病了有人陪你看，年老了身邊有個說話的伴兒。你找的那些離婚理由都不成立，哪對夫妻年輕時不吵架，生活中沒有磕絆？一個人的左、右手還有不協調的時候呢；男人當官不當官的，知冷知熱就行，當官能當一輩子？再說了，就是將來能當上大官，對你和孩子不好，日子能好過？多數夫妻的日子就是平淡著過，日子了平淡才會長久，為了你自己和孩子著想，你都不能離婚。’可你小姨堅決地認為離開老魏是棄暗投明，是打破舊世界奔向新生活。」
母親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方夢，繼續說︰「其實，離開老魏後，你小姨很快就意識到家人的勸說是對的。和老楊結婚後，他很快卸去偽裝，生活中為了些針鼻大的事跟你小姨吵架，他不光吼你小姨，還動手，罵你小姨什麼都不如他前妻做得好。最最讓你小姨鬧心的是，她發現老楊在外面還掛拉著別的女人，偷雞模狗，大半輩子沒消停過。讓老楊傷透了心後，你小姨想到過再離，她和老楊婚後又有了你表弟，她想離了帶倆孩子自己過，你姥姥姥爺這次壓住沒同意，為什麼？自己過日子那可不是一兩天，天長日久容易嗎？再結婚，有兩次離婚經歷還帶倆孩子，好嫁嗎？再說了也禍害了孩子不是？現在老楊都這個年紀了，依舊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不老實，不時有女人找上家門鬧，你小姨整日以淚洗面，光在我面前就不記得哭過多少回了，為了她的這段歷史，自己的孩子都看不起她，平時說話根本不把她當媽待，這都是她年輕時自己做下的孽，能怪誰？現在只有自己懊悔的份了。」
方夢低頭玩弄著桌子上的筆，把桌子上的報紙畫的亂七八糟。
方夢媽喝了口水︰「老楊也沒實現自己的承諾，當上廠長，他當初那些承諾自己心里也沒底呢，只不過是當初追女人時知道女人愛听，應景吹的大牛罷了。他最終在單位上混的還不如老魏，人家老魏踏踏實實、不急不躁地當上副廠長了。所以說，你忘了有個小品上說的，寧願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張破嘴，會說的未必會做，會做的未必會說。你甭覺得自己命好，天上掉下個大餡餅，踫巧砸到你頭上了，這年頭，有責任感的好男人都在家守著自己的老婆孩子呢。再說了，凡是負責任的好男人，即使婚姻中出現問題了，就像你說的，吳冬跟他老婆性格不合，在一起過得難受，到了非離不可的地步，他也應該尊重著對方，愛護著老婆孩子家人的名譽，守住道德底線，那可是二十年的婚姻呢，等一切處理穩妥了，再考慮開始新的感情生活。可不是吳冬，吃著碗里的，霸著鍋里的，兩邊都說不清，道不明，這是有責任的男人該做的事？」
方夢不屑地說︰「他說他老婆一身毛病，脾氣不好，早就過不下去了，只不過離婚需要時間。」
「哪個**男人不給自己找理由，好讓女人相信，他對你的好是水到渠成，這樣女人才會相信他是真心實意的，他一定離婚的承諾才更顯得有理有據；可我要說的是，脾氣不好，還過了二十年，夠難為他的，他跟你不說他老婆的壞話，我還覺得他像個男人，他越說我越覺得他不像男人，為了討好你不擇手段，跟你現在的姨夫老楊當年一個德性。你也不看報，報紙上報道說，現在很多四十多歲的男人搞婚外情，有的是因為有了倆臭錢出來找刺激來了；有的是遭遇了中年危機，事業沒達到自己理想的高度內心產生挫敗感，想通過一段新感情找回自信，你別覺得他拿他的金錢和事業是來拯救你的。即使吳冬離婚了，你們倆最終也未必能走到一起，他能和你安安穩穩，白頭到老？再退一步說，即使你倆能夠白頭到老，再婚夫妻也沒有初婚夫妻那種相互依賴，相互信任的感覺了，半路組成夫妻的兩口子，各自有自己的孩子和親戚關系，無論在金錢上、感情上還是雙方的社會關系上，都比初婚夫妻復雜得多，有多少半路夫妻都互相防著對方，看你小姨和你小姨夫就知道了，你小姨夫的錢從來都是自己拿著，自己花。」
「那得怪我小姨管理無方，如果我跟吳冬結了個婚，公司和家里的錢必須我來管。」
「先別說大話，人家的錢憑啥都給你管著，現在男人藏點錢沒有那麼難，就是多開幾個卡的事。如果吳冬是離婚以後你們倆才在一起的，那證明他兩口子的確是感情破裂，可能將來你倆結婚以後，他跟他老婆還能掰扯的干淨點，可現在你們是互相介入了對方的婚姻，你看他，只是口頭上說離婚，可依然和他老婆牽牽連連的，將來可能就更分不清楚了，人家有共同的孩子，能斷了聯系嗎？你現在覺得人家多數時候在你這兒，他老婆生著氣，心里挺美的，將來一旦你倆結婚了，你更覺得天經地義的，人家百分之百的該把心放在你這兒，但是再婚男人很難做得到，更何況這個男人本身就有愧于他的老婆孩子？再說你也有變老的一天，你後邊或許現在就排著小四、小五…」
方夢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媽的話︰「你了解他還是我了解他？我想不了那麼遠，眼前他就能給我帶來比劉磊好的多的生活。而且我會看得他死死的。」
「你要不是我的親閨女我才懶得說你呢，你看得死死的？那可是個大活人，再說了，人心隔著肚皮呢，他人在這兒，心在別處你也沒辦法。再跟你說說咱院老陳家的閨女吧，你還記得去年她找了個中年大款，帶著名表，拎著名包，渾身上下里里外外的名牌，整個一大土豪，天天開著寶馬車來接她去高檔場所消費。她媽那個驕傲，覺得全家人後半輩子有靠了，出來跟人說話的語氣和以前也完全不一樣了，就等著姑娘結婚跟著享清福了。突然前兩天那個男人被公安局帶走了，說是騙子，不光騙了老陳的閨女，還同時掛拉著好幾個女人。寶馬車是面臨報廢的二手車，他沒花幾個錢買來的，把外面重新噴了漆，里面做了內裝，那一身的名牌行頭，據說全是高級仿品、山寨貨，值不了幾個錢的，這個男人專門用這些東西做道具，假充大款騙人的。前期那個男人是在老陳的閨女身上花了幾個錢，可他進局子以前，編了個理由剛從她手里借了5萬，公安局說現在這個錢也追不回來了，已經被那個男人揮霍到其他女人身上了，老陳一家那個悔啊，都快見不得人了。」
方夢鄙視地說︰「他們一家什麼智商？弱智！活該被騙受窮的命!」
「我知道有些話你現在不愛听，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婚外戀壓根就不是女人們玩的游戲，今天你邁出這一步，將來會後悔一輩子，你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有孩子，有沒有想過，如果失敗了，你還能再找誰去，一個是年齡問題，一個是經歷問題，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個半死，除非你想一個人過。而在這場游戲中，男人沒有風險，只要願意，吳冬離了你照樣可以繼續玩下去，還可以繼續找更年輕的。你呢？年輕時任性乖張犯下的錯誤，老了都要還的，你小姨就是例子！」
母女倆的談話在方夢不耐煩的反感中結束，她摔門出去找父親和雨霏去了，留下憂慮的母親一個人坐著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