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到女乃女乃跟前,輕輕拉起她蒼老的手握在手心里,搓了搓,待冰涼的手有了一絲溫度才笑意盈盈地說道,「女乃女乃,這屋子四面都被擋住了陽光,光線不好,你年紀大了,開燈會比較安全。」
至于後半段‘我們年輕人不開燈就沒什麼關系’的話她並未說出口,因為她不想去傷害女乃女乃的心,誰都不想老,誰都有一顆想年輕的心。
女乃女乃一成不變的嚴肅並未因她的關心而改變,仍舊面不改色的直看著前方,前方是一塊灰白的牆壁,然而在她的眼里,那里有一個使她到今都不能遺忘的畫面,痛苦了她整整幾十年。
深邃的眼眸不自覺地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若是找不到他,她死後也不會瞑目,將是人生最大的遺憾。
「女乃女乃,你怎麼了?我哪里惹您不高興了,你說出來,我一定改。」詩藍焦急地詢問著,從來沒見女乃女乃這般傷心的神情,她的心著急地揪在了一塊。
一連喊了多遍,沐女乃女乃才漸漸恍過神來,哀傷的看向她,緊抿著微微有些皺的唇瓣不吭一聲,然下一秒,痛楚的眸光倏地變得銳利起來,幽深的眸子泛著一道強光,「詩藍,你到底喜歡誰?剛才那年輕人也是你的追求者吧。」
被女乃女乃一質問詩藍頓時無語了,從來不管她個人私事的女乃女乃怎麼今天性情大變,難道是因為浦軒哥?
「這……」她頗感為難,近日來她本來就對‘愛情’這兩個字夠麻木了。
豎直耳朵仔細听著,卻見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深邃的眸子漸漸眯緊,臉色現出一抹不悅,「詩藍,怎麼不回答女乃女乃?」
被追問的王詩藍臉上閃出一絲不耐煩,「女乃女乃,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就一輩子守在您的身邊,誰都不嫁。」
突如其來的條案讓她老眼瞪圓,詫異地緊盯著詩藍,嘴角不自覺地喃喃有語,「你難道不喜歡上次來的那個明澤恩?那孩子挺好的,看得出來他喜歡你。」
詩藍更是被驚地丈二和尚模不著頭,本來還以為女乃女乃是因為自己不喜歡浦軒哥而不開心,卻出乎意料的是,竟是為了那個人?
緊抿著唇瓣呆愣地看著女乃女乃,完全搞不清狀況,女乃女乃看上去精神很好,頭腦清晰,怎麼說出的話……
女乃女乃緩和了一下情緒,疼愛地模了模詩藍的額頭,意味深長地輕啟唇瓣,「明澤恩我上次見他,他不但外表俊逸產凡,而且感覺得到他心地善良,人也很好,對你無時不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喜歡,要是你能和他在一起,女乃女乃老了也放心。」
煩燥地扯動了下嘴角,滿臉復雜不安,「女乃女乃,你不會老的,我要和你一輩子在一起。」
「真是好孩子,人都有老去的一天,時間到了留也留不住。對了,你還沒直接回答女乃女乃剛才的問題,你對他有沒有好感?」
王詩藍的心里像倒了五味瓶五味雜陳,真的細細體會起來,自己對明少的感覺真的很難說的清楚,說不愛心又在隱隱做痛,說愛她真的不敢,四面八方襲卷來的潮水告訴她她和他不是一路人,決對不能喜歡他。
為難的緊抿著唇瓣,「女乃女乃,我…我不喜歡。」
詫異地瞪圓了雙眸,下一秒慢慢眯緊,卻不吭一聲,良久才怔然出聲,「那你對浦軒是怎麼看的?」
女乃女乃是明眼人,平常孫子對詩藍的痴情她全看在老眼底下,然詩藍對了的回避她也歷歷在目,這也是她之所以不直接問詩藍喜不喜歡浦軒的原因,而是含蓄地推問。
詩藍臉上的愁容相比剛才被問到明澤恩時要消減了很多,溫婉地回道,「浦軒就像我的兄長一樣,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我的好哥哥。」
最後添補了一句,「女乃女乃,浦軒哥還有我自己,我們三個人就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作不成孫媳婦但也能有這麼一個賢惠孝順的孫女,老人的心里照樣暖暖的,她是過來人,深知感情這東西不能強求,既然詩藍與孫子無愛情緣,有親情緣總歸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惜了,那麼好的明澤恩詩藍卻對他不為心動。
不知為什麼,他對澤恩有一種莫名的無法言喻的情感,就像上輩子澤恩是他的親孫子一樣。
緊緊地把詩藍摟在懷里,「孩子,女乃女乃有你這麼一個孝順的孫女是幾輩子修來的福。」
「嗯,女乃女乃。」澄亮的水眸情不自禁地蒙上了一層水霧,對于失去雙親的她熾熱的親情感是融化她心中的暖陽。
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淚水,從房間里拿出了件外套披在了女乃女乃身上,「女乃女乃,別著涼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沐女乃女乃高興的點了點頭,自從詩藍住進她家後,把她照顧得份外好,她的身體也明顯硬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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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灰色轎車從藥店回來後,便直接開進了明家豪宅,完顏孤蕊推開車門下了車,雙腿直立地站在這座貴氣的豪宅前,雙手顫抖地拽著斜跨的皮包,眸色暗晦如深。
吐氣如蘭的口里輕聲喃道,「再別了,明家。」
「小姐,回來了。」
身後佣人小翠的喊聲打破了她的思緒。
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便邁開修長的大腿朝里屋走去。
小翠狐疑地模著腦袋,孤蕊小姐一向很有禮貌,對待她們這些佣人也是極好,怎麼今天看上去臉色怪怪的。
無趣地撅了下大嘴,叫自己別瞎想,孤蕊小姐許是累了,便轉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一踏進客廳便看到葛蘭正雍容華貴地坐在沙上,動作優雅,姿態略顯傲然,悠然自得的品著手中的茶,卻在見她回來時眼神立刻變得溫和柔美。
「孤蕊,你去哪了?」
她慌張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然卻是極其的不自然,「蘭姨,沒什麼,出去溜達了一圈。」
「哦。」蘭姨嘴角泛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伸出手示意她過來陪她坐坐。
然,詩藍拽著跨包的手仍是緊緊的,神情突地變得緊張起來,「蘭姨,我…我先上一下樓。」
她錯愕地看著她的反常,平常她都是很意陪自己的,怎麼今天神色慌亂,覺得有點怪怪的。
「那你半個小時後下來吃晚飯,等下就開飯了。」蘭姨囑咐著。
「嗯。」點了點頭,便朝樓上走去,期間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蘭姨一眼,生怕被敏銳的她識破些什麼。
來到自己的房門口,習慣性的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對門緊閉的那扇屋門,孤蕊很清楚這時候他根本不在里面,一大早病才剛好的他就去了公司,然,還是眷戀地想多看幾眼,離別前的不舍猛然的刺痛著她的心。
回到獨屬于自己的房間,疲憊的倚靠著房門緩緩滑下,眼淚毫無預兆的掉落,一顆一顆浸濕著自己的衣服。
拽著緊緊跨包的手不停地顫抖著,今晚她就要離開這個人世間了,最重要的是她再也見不到澤恩,心猛然地揪在一塊,撕扯著……
為了不成為他的累贅,讓他去爭取自己的幸福,她心甘情願的靜靜離去。
明志楠夫婦坐在金碧輝煌的大廳真皮壓花沙上等著孤蕊下來一起用餐。
蘭姨抬頭看了看對面牆上掛著的石英鐘,眉宇微蹙,都快開飯了,怎麼孤蕊還沒有下樓?半個時辰都快過去了。
正在她準備讓佣人上樓去催促她的時候,孤蕊卻緩慢地走了出來。
蘭姨眼楮一亮,沖著樓梯上的孤蕊笑眯眯地喊道,「孤蕊,快來吃飯了,正準備去叫你呢。」
她扯出一抹輕松的笑意,「對不起,叔叔阿姨,讓你們久等了。」
蘭姨擺了擺手,「沒有,沒有,來得正好,快入席吧。」
明志楠也是微微一含笑,表示她不用自責。
在明志楠心目中孤蕊早已不是準兒媳那麼簡單,甚至像自己的女兒一樣親,所以才會囑咐佣人在她和澤恩沒有正式成親前,一口一口小姐叫著,就是要表達自己是多麼喜歡她,佣人也絕對不能因為她不姓明而排斥她。
若不是孤蕊的父母,哪還有現在的明家輝煌。
完顏夫婦在明家落難的時候勇于慷慨相救,否則明家今日就要流浪街頭了,哪還能住這樣的大房子,錦衣玉食。
想起當年那場經融危機,明氏夫婦至今都心有余悸。
豪華大氣的大理石桌上三個人已紛紛坐定,明志楠坐正上方主位,旁邊就是妻子葛蘭,而孤蕊則坐在她的身邊,目光落在對面空蕩蕩的坐位,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那個座位是明少的專座,但由于工作繁忙,經常是一張空位。
平日里看習慣了倒也沒什麼,只是今日卻格外乍眼,看來是沒有機會與他吃最後一頓晚餐了。
機敏的蘭姨看了孤蕊的失落心情,急忙夾起一塊羊肉到她面前的碗里,「孤蕊,冬天吃點羊肉溫補身體,快趁熱吃了。」
孤蕊移轉視線看向她,嘴角露出一抹感激的笑,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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