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闊葉樹上那在初秋時分就開始飄零的葉子早已在枝頭消失了,沒有了夏天那在微微的夏風中沙沙作響的聲響,也沒有了樹蔭下斑駁跳閃的光點,只剩下的光禿枝頭有些蕭瑟地等待著,等待著又一個冬季的來臨。
仿佛漫長的歲月里四季總是那樣的反反復復交替著。但是對于只有數十載光陰的人們來說,每一個看似一樣的季節都有著絕然不同的意義。
李靜如從學校外面的銀行走出來,然後慢慢地步行在蜿蜒的校道上。一襲白衣的姑娘似乎有些心事,她那雙與她的白襯衫一樣干淨的休閑鞋小布鞋邁出的悠悠碎步也少了平時那貫有的節奏。渾然不覺有多少片落葉被她凌亂的腳步踏過。
是的,李靜如這個大三的女生正有著心事,而她的心事是源于她此時放在米色休閑褲兜里的一張銀行卡。
這是一張她剛剛在銀行拿到的銀行卡。原本有一張家人每個月都匯錢過來的銀行卡的李靜如是不需要再辦什麼銀行卡了,但是這一張卡卻是一個突然而來的電話讓李靜如去銀行辦理的。
電話是他打來的。那個遠在歐洲的林小語,那個李靜如已經有一年沒見的鄰家大男孩。林小語打電話讓李靜如是為了匯一筆錢過來,林小語說是準備回國一趟讓李靜如替他先辦張卡讓他好匯一筆他在法國賺的錢過來。李靜如當然清楚這個瞞著家人就退學跑到歐洲的鄰家男孩就是為了能賺一筆錢幫家里減輕負擔,李靜如也在林小語不時發給她的信息里知道林小語已經找到了一家籃球俱樂部並且成為了一名球員,李靜如知道林小語肯定在這一年里賺到了點錢。
雖然林小語並沒有細說他在法國漂泊的生活,但是李靜如知道這個性格執著的鄰家男孩肯定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生活絕對有很多艱難。他不說李靜如也知道。因為李靜如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跟她一起長大的鄰家男孩骨子里的性格。
所以接到了林小語電話後,李靜如馬上收拾了東西從圖書館走向了校外的銀行,當在銀行里辦好卡的李靜如等到了林小語那邊的匯款過來時,這個已經很習慣把心事深藏在心里的女生也被銀行匯單上的數額驚呆了。
一,二,三,四,五,六••••••李靜如這個廈大的高材生對于匯款單上簡單明了的數字足足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對于這個任何接受過初等教育以上的人都一目了然的數字,李靜如好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敢缺認一樣。這個匯款單上顯示的金額是小數點前有6位數的數額,開頭的那個5字讓李靜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是的,這是三十多萬!
林小語在法國往李靜如的卡里匯了二十八萬的人民幣!
當這樣的巨額數款出現在李靜如的卡里時,讓原本以為林小語就是匯幾萬塊過來也會有些吃驚的李靜如現在真的是驚訝不已。二十八萬塊也許在某些人的眼里只是一部中高檔的車子,或者是一套普通房子的首期,然而對要借錢去歐洲的林小語來說是像變了魔法一樣獲得的。
的確,幾乎兩手空空地奔赴歐洲的林小語總讓李靜如覺得他在歐洲那總跟中國截然不同的生活里會過得很艱難,雖然早已經知道林小語當上了一支職業球隊的球員,但是李靜如覺得那份收入也只能是讓林小語能夠在歐洲小小地穩定下來。畢竟林小語才剛剛踏足歐洲的生活,要想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扎根生存絕不是簡單的事情。
然而這一筆李靜如不敢想象的匯款的到來,也讓李靜如明白林小語在歐洲的生活不是她在學校里所想象的那樣。
突然覺得一種陌生的感覺在李靜如心里升起。是的,對從小一直對林小語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李靜如來說,去了大洋彼岸的林小語現在的生活已經是她所無法想象的。李靜如覺得在一年的時間里賺了差不多三十多萬的林小語,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拿到十塊錢零用錢後就跑到她家里嚷嚷著去買零食看電影的鄰家男孩了,李靜如知道這個二十歲的男生已經慢慢地變成了一個挑起生活擔子的大人••••••
原本林小語能變得成熟了李靜如應該感到高興才是,但是李靜如覺這樣的成熟是慢慢取代她和林小語間兩小無猜的宿命。李靜如不願這樣,如同不願看見在花期末慢慢凋零的花瓣••••••
患得患失,茫然失措••••••一向能把任何事情都處理得井然有序,條條有理的李靜如這一刻在初冬處處瑟瑟枯枝的校道上有點神不守舍了。難怪,她也是一個花季中的女孩,那根被撩動的心弦已經不是她自己能夠去平復的••••••
感情到底是在心底自個萌生?還是因為某人而滋長呢?或許兩者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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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請問您需要飲料麼?我們這里有咖啡,茶,可樂••••••」
剛剛開始在國際航線當空姐的小陳推著飲料推車在這家由法國飛往中國的客機上向乘客提供飲品。如今她正在後排的一個座位前對著一個戴著鴨舌帽的青年禮貌地問詢著。剛剛在登機的時候小陳就听到這個青年打電話是用普通話在交流,一口南方的口音,所以小陳此時是微笑地用中文在問著。
「哦,不用,謝謝。」戴著鴨舌帽青年抬頭看了小陳一眼答道。
在這個戴著鴨舌帽的青年抬頭的時候,小陳看清了他的臉。這是一張很年輕的面孔,盡管這張清秀的男性臉龐上還留著不少顯得凌亂的短須,但小陳仍能一眼地看出這個青年絕對不超過二十二歲,但是接觸到這個青年那與他年紀不太相符的沉穩目光後,小陳覺得這個年紀輕輕就坐在國際航班上的旅客不是以往她所遇到的那些家世優越,花錢到國外旅游或留學的富二代公子小姐。
平日沒事干的時候也像一般女孩子一樣對娛樂報道情有獨鐘的小陳在腦子里飛快閃過一些最近出現在新聞報紙上的明星面孔,但是並沒有覺得那張面孔能與眼前這個戴著鴨舌帽青年的樣子對得上,小陳也就放棄了自己遇著小明星的想法。像小陳這樣的空姐總會在同事那幫小姐妹中把在飛機上偶遇的一些明星名人作為茶余飯後的談資,小陳一直對自己某個幸運的同事拿到過某位她小時候就一直喜歡的天王巨星的簽名照而羨慕不已。
雖然對這位有些特別的年輕乘客有些好奇,但是穿著空姐制服的小陳還是毫不停頓地用職業微笑詢問下一位乘客需要在飛機的旅途上飲用什麼。對于每天在飛機上不斷面對一批有一批乘客的小陳來說,這個戴著鴨舌帽的青年也只是一個擦肩而過的旅客。的確,人生中的故事不會是因為一個相遇就會發生了。
林小語稍稍調整了下自己在飛機座椅上的坐姿,讓自己坐得更加舒適些,然後把自己頭上的鴨舌帽沿拉低一些,好擋住飛機內的光線,然後把自己口袋中的md機打開,戴上耳塞,在柔和的音樂中閉上眼楮休息。如今的林小語對于坐飛機已經很適應了,想起自己第一次坐飛機來法國時的感覺,林小語覺得這一年的時間里所經歷的曲曲折折,要比他過去十多年要多得多,想想自己第一次下飛機踏下歐洲這塊大陸時,因為輕微暈機而胸悶頭暈的感覺,和對即將在這片陌生的土地尋找茫然的未來的心情,此時的林小語嘴角不由自主地牽出了一抹百味雜陳的微笑。
是啊,當年穿著校服踩著單車上學的他又如何想過自己現在會在法國坐著飛機回國;那時在自己的房間里拿著網球當籃球投向牆壁上掛著的小籃筐,幻想著自己是某某球星的自己又怎麼敢想象得到此時他已經是一家法國籃球俱樂部的主力隊員,當現實把以前幻想過的東西活生生地擺在了林小語面前時,林小語覺得有些東西只有在夢想里才是最美好的。
這一年來從受傷在普羅旺斯小鎮上打工的拮據生活,再到近來從一場場職業比賽所得來的豐厚獎金,之間的起起伏伏讓林小語感慨萬千,而在林小語獨自回味這些感覺的時候,他身坐的這架客機已經在一萬二千米的高空朝著東面的方向跨過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