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招徠更多的礦工開采炎石,扶爐山的仙主在山下的近百個村莊里分別修建出大批的莊院,免費提供給礦工居住,太平莊自然也是其中的一處。東邊的住戶大部分都是原本就在此地落戶生根的人家,而西邊,就是仙主提供給礦工們免費居住的宅院。這也是莊民們姓氏比較龐雜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難怪昨天看到西邊的房子時感覺那麼違和,一模一樣,像前世的小區似的。蘇少白听到這里恍然大悟。
任何人只要能在莊主那里通過靈源測試,每月透過莊主上繳十斤炎石給仙主,就以免費住在西邊空房里。多余的炎石,礦工們以自己拿去集市上賣,也以直接賣給幫仙主代收的莊主。
蔣家的家鄉在南邊,去年夏天遇到水患,他們逃難途中來到這里。沒想到,蔣爸爸竟然也有靈源。大喜過望的蔣爸爸就帶著家人在太平莊暫時安頓下來,開始采礦的生涯。
炎石還有品級劃分,具體的品級蔣媽媽並不清楚,只是听莊子里的人閑聊的時候提起過,前些年有人采到過幾塊炎石,價格足足是糧食的五倍。十里八鄉議論有半年之久,人人艷羨不已。
惜這樣的好運氣並沒有降臨在蔣爸爸身上。他采到的炎石品級都很普通,除去上繳到莊主那里的,多余的部分賣掉後勉強僅夠一家人度日,沒有什麼余錢。著急的蔣爸爸便開始偷偷延長進礦時間,試圖盡能的多采些炎石,早日攢夠錢財讓妻女生活無憂。
采礦對礦工也是很危險的,即使身具靈源,由于每個人的靈源力量不同,以待在礦洞里的時間都不相同,有的人能待三個時辰,有的人能待十個時辰。為保證安全,仙主要求礦工們每次進礦洞最長只能待一天一夜,身體不適要立刻出礦。否則,他們很能會暈厥在礦洞里,若不能及時現便會氣絕身亡。每次下礦後,要回家休息五天才能再次進礦。這些事情莊主連他們這些礦工親屬都會安排人交代清楚,希望盡量避免意外。
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家都期望能多挖點炎石賣錢,礦工們私下頂住身體不適,咬牙偷偷延長在礦洞里時間的狀況比比皆是。
蔣爸爸這次出意外,就是因為強忍著不肯出礦,昏厥窒息致死。這也是蔣媽媽沒有辦法去找莊主哭鬧的原因。他的死,以說都是自己造成的。
听到這里,蘇少白才多少有點明白莊民們冷漠和喪事流水化的原因。令人眼紅的外鄉人,又不守規矩咎由自取。現在能夠這樣直白的把蔣爸爸的死因說出來,蔣媽媽比他想象中還要理性,為今之計,最重要的是如何安頓活著的人。
于是,他試探著問,「測試靈源,有什麼條件?」
「年滿十五周歲的男丁都以去。」蔣媽媽疑惑的看看他,「是,你應該還沒到十五歲吧?」
「沒關系,只要我通過測試,我們就能繼續住在這里。」蘇少白聳聳肩膀,朝著蔣媽媽狡黠一笑,他確實不知道這身體的原主幾歲。不過那不打緊,這里又沒有身份證,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有十五歲,估計莊主也不會深究。畢竟,听起來,有靈源的人似乎不太好找。
「你……願意讓我們繼續住在這里?」蔣媽媽摟著早就听得昏昏欲睡的蔣莫玉,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蘇少白鄭重的點點頭,「當然!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小姨。」昨天蔣莫玉和蔣媽媽收留他,不管是因為感激還是同情,他都願意盡己所能的幫助面前這對母女。蔣媽媽剛才的話里已經透露出,他們的親眷,恐怕早就都被那場大水帶走,再沒有人以投奔。
而且,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他也需要個身份做為目標,支撐自己努力的活下去。昨天以前,他的目標是攢錢,買房子,娶媳婦,讓外婆過上好日子。今天開始,他的目標是,讓這屋子里的三個人,好好的活下去!
「你……」蔣媽媽話沒出口,摟緊身邊的蔣莫玉,眼淚又掉下來。
打定主意的蘇少白站起身來,「事不宜遲,莊主家在哪里?我現在就去測靈源。」他總覺得剛才跟蔣媽媽說話的那人,表情有些微妙,未免夜長夢多,還是早早落實的好。
「你去西屋把衣服換回來,我帶你去。」
蔣媽媽去外屋洗了把臉,自己也換身素色的衣服,只留著頭上那條白帕子,拾掇得整整齊齊,囑咐蔣莫玉看家,便帶著蘇少白往莊子東頭走。
半路上正遇到個胖婦人氣喘吁吁的往這邊趕,看到蔣媽媽便站住腳,「哎呦,蔣家的,我正要去找你呢,這幾天趙莊新招攬到十幾個有靈源的人,那邊滿員住不下,讓給咱們太平莊三戶,莊主讓我去問你,你……呃,還住不住?」話到嘴邊,她還是委婉的換了個說法,揪著手里白地紫花的帕子,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肥厚的雙下巴不住的顫動著。
胖婦人大約平常也是個能言善道替莊主傳話辦事的,見蔣媽媽沉默便把目光投向她身邊的蘇少白,「呦,這後生長得真好,別是修仙的仙長吧?怎麼稱呼?」
「蘇少白。我和小姨正要去莊主那兒測靈源。」蘇少白在心里冷哼一聲,面上卻是不卑不亢。看來他們還是來對了,再不去還真有能被趕出去。
「你?」胖婦人狐疑的打量著他,靈源雖說是看天賦,但這孩子明顯太過瘦弱,進礦洞能行麼?
蘇少白坦然的看著她,眼眸黑亮清澈,桃花眼天生帶著股笑意,「麻煩嬸子帶路。」
「哎,好,要是不行,你們正好也以跟對方自己商量下時間。」胖婦人把帕子一甩,扭腰帶著他們往回走。蘇少白拽拽強忍住淚水的蔣媽媽,跟在那胖婦人身後。
測試靈源的地方就在莊主家的後院,听說他要測靈源,管家和胖婦人交換個眼神,並沒有通報莊主,蘇少白以為向來如此,見蔣媽媽不覺得奇怪,就沒在意,直接跟著他們往後門走。
兩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正坐在院角的樹蔭下喝茶,看見胖婦人回轉,便搭訕道,「房子是有了?」
胖婦人尷尬的笑著,沒等她答話,管家、蘇少白和蔣媽媽已經跟在她身後走進院里來。
那兩個大漢的話蘇少白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不免朝那邊打量幾眼,原來他們就是莊主要把蔣媽媽攆走的元凶。
看見胖婦人後邊的蘇少白和蔣媽媽,那兩個大漢似乎也明白幾分,就冷眼覷著這邊的動靜,沒再追問。
後院鋪整出四五十平米面積大小的空地,地面上用三色鵝卵石整齊的鋪成菱形的紋路。當中有座半人多高的蓮花形石台,足有兩人環抱,每片花瓣都雕得十分精巧,看起來層層疊疊,無窮無盡,正是千瓣蓮花的意境。
蓮花台上放著的東西,在蘇少白看來就是把足有兩米高的巨型石扇,扇面半開,通體透明,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陽光下折射出水晶般七彩斑斕的光芒。一眼望過去,猝不及防的他差點被璀璨的光芒閃瞎眼。整把石扇最寬處超出兩米,最窄處不到三十公分,扇把的位置嵌著塊黑不溜秋的圓石頭,差不多是個成年男人的拳頭大小。
測試的方法很簡單,只要蘇少白把手放到那塊黑色靈石上,一炷香的時間內,能讓上面透明的扇面變成微紅色就證明他有靈源。
管家解釋過後,帶他走到那蓮花形的台座前,示意他準備好就隨時以把手放上去開始測試。
胖婦人和蔣媽媽都站在稍遠的地方,沒有跟到前面。隨著蘇少白抬手的工作,胖婦人揪住手帕,蔣媽媽也緊張的捏緊交握的雙手,連那兩個喝茶的大漢也屏住呼吸跟著一起朝石扇的方向張望。
蓮花台對蘇少白來說有些高,要踮著腳才能勉強用右手模到那塊黑色的石頭,他緊咬的嘴唇,左手扒住石台邊緣,拼命的把右手往前伸,心里卻很懷疑,所謂的紅色難道不是這透明的扇面在某種角度下反射出來的陽光麼?
管家默默站在旁邊,看著他吃力的樣子,既不講話也不幫忙。
蘇少白的手掌還小,只能蓋住黑石頭的大半。幾乎就在他抓住黑石頭的瞬間,原本透明的扇面,猛地變成橙黃的顏色,黃色的光芒在扇面上流動如活水,艷麗如秋葉,美輪美奐。蘇少白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後院的其余幾人都目瞪口呆的盯著那片絢爛的橙黃色,僵立半天沒有反應。墊著腳的瘦弱少年兩手手臂已經開始顫,仍然不敢放開黑石頭上的右手,他皺眉看向站在旁邊的管家,別呆!剛才說有靈源的人會顯出微紅色,現在這顏色,他到底是過還是沒過?給個痛快話啊。
蔣媽媽跟他一樣不明白,因此兩人只能一起看著旁邊的管家。
「請問……這樣以麼?」蘇少白憋得臉色通紅,忍不住開口,聲音里帶著絲顫抖。扇面上的光芒此刻已經逐漸流動成黃綠色,仿佛一匹繡著早春美景的華麗綢緞。
「,以……」管家張口結舌,忙不迭的點頭。顏色這麼濃的顏色,他做管家三年來還從未見過,莊主說過,赤橙黃綠青藍紫,顏色越往後,靈源和靈源力越好。看來眼前這孩子不但有靈源,而且靈源力非常強,做礦工自然沒問題。殊不知,剛才他怕為一個毛頭小子勞煩莊主,沒有請他過來,此刻已白白讓莊主錯失掉向仙主表功的大好機緣。
見他點頭,蘇少白如釋重負般松口氣,整個人都趴在蓮花台上。
「哎!」那胖婦人急忙去拉管家的袖子,卻來不及阻止他說出口的話。本想私下把蔣氏孤兒寡母提前擠兌走就以,沒想到,橫生枝節,冒出蘇少白這麼個人。
「那我們以走了?」喘勻了氣,蘇少白才轉身往去找蔣媽媽。
胖婦人急忙伸手將他攔住,「哎,不行!」
「為什麼?」蘇少白奇怪的看著她,猛然醒悟到其中肯定有問題。
「因為我們願意每月上繳十五斤炎石進奉給仙主。莊主已經答應我們。」樹蔭下那兩個男人開口接話,口氣帶著些蠻橫。看到胖婦人的反應,他們就已經明白,眼前這孩子和少婦,應該就是之前的住客,不願意把房子讓給他們,寧孤注一擲的來測靈源。
原來如此,難怪催促得如此急切,他們都以為蔣媽媽必走無疑。欺人太甚!蘇少白冷冷揚頭看向攔在身前的胖婦人,她面色漲的通紅,訕訕的放下手。蔣媽媽站在旁邊更是氣得渾身顫抖。
再看向管家,他也垂下頭。這每月多出的五斤炎石,到底落進誰的口袋,恐怕還不知道呢。
「倘若我們也願意每月上繳十五斤炎石呢?」挺直脊背,瘦弱的少年微勾起嘴角,目光在管家和胖婦人中間兜轉,最後停在管家身上。眼前的情形,即便是覺得愧疚,管家和胖婦人也不會放過那已經到口的肥肉的。
「你們自然以住下去。」管家咬牙點點頭。不管猛拽他袖子的胖婦人。
「那好,如果沒事,我們就先回去。」蘇少白朝他點點頭,再次扶著蔣媽媽準備離開。
「夸海口沒有用,這月月底交不出十五斤炎石,你就得把房子讓出來。」左邊那個大漢對著蘇少白的背影往地上淬口唾沫,囂張的放話。
年少氣盛的蘇少白頓住腳步,剛想回頭,卻被蔣媽媽拽住袖子,硬生生拖出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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