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狄精冷的目光落在小穎的背部,他的瞳孔在收縮,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意……這是一個女孩子的背?梵狄覺得這真是自己見過的最丑陋的背了,這是一個花季少女所擁有的麼?
小穎的背,有數條明顯的紅痕,顯然是先前被皮帶抽過留下的。而在這些痕跡下,還密密麻麻橫七豎八的分布著一些淡淡的青色或紫色的痕跡,使得她原本白希嬌女敕的肌膚失去了美感,就仿佛在上好的陶瓷表面硬生生用鈍器劃出了觸目驚心的痕跡。
梵狄是混黑道出身的,見過數不清的血腥,他的一顆心煉就了超越常人的堅硬,但此刻,這男人卻禁不住呼吸一緊,心頭蔓上一縷沉重。雖不是血淋淋的傷口,卻可以看出是時常受到虐待才會呈現出這樣的,小穎這些年這該是被繼父抽了多少次才會有這麼不堪入目的背。每一道傷痕,無論深淺,都在無聲地控訴著,讓人不得不去想象,當她在受到虐待時是怎樣的痛苦與折磨,她是有多隱忍和堅強才能讓自己熬到今天?
如果不是因這些傷痕,他看到的應該是一個誘人的美背,如果不是因這些傷痕,小穎的青春也不會有陰影……背上是如此,想必身上的其他地方還有傷痕。
小穎全身緊繃,她好像感到梵狄的不對勁,不由得在想……他是覺得她的背很惡心嗎?
小穎忽然間有點自卑了,低下頭,小聲地說︰「算了,還是我自己擦吧。」
自己擦……就她這傷痕,自己擦藥根本不起作用。藥油是需要擦上去之後再揉散,讓藥油化開浸透入皮膚,需要有人幫忙才行的。
梵狄擰著眉頭,瞳眸里醞釀出點點復雜的光芒,將藥油倒了幾滴在她背上。
小穎渾身一顫,觸電似的感覺從背部傳來,心跳加速,臉紅耳漲,連忙咬著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從來沒有成年男子為她擦藥,以前挨打也是弟弟或媽媽為她擦藥,但現在是梵狄……
小穎不自覺地渾身緊繃,毛孔都像是閉得緊緊的,小手攥成一團……看得出來她緊張得很,她自己也納悶,先前說讓梵狄幫忙擦藥,她並沒有想太多,只是想著擦藥能讓傷好的快點,但現在她才發覺,原來被他觸模著是這麼的……奇怪。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在他的手指觸到她肌膚時,感覺背部像要燒起來了,全身都在發麻……
小穎從小在這鎮上長大,這里不比城里那麼開放,鄉里鄉親的人們都比較淳樸,加上地方又小,人們都不會像城里有些人那樣開放,思想還是偏于保守的,特別是像小穎這麼老實的女孩子,還沒交男朋友呢,不會與男人有親昵的接觸。讓梵狄擦藥已經是小穎的極限了。
「這傷,只是用這個藥擦,以後會留下疤痕的,影響美觀。除非是用更高級的藥……」梵狄隨口說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小穎說。
小穎那雙清澈的眼眸里泛起了點點波瀾……哪個女孩兒不愛美呢,怎麼可能不介意自己的身體某部分留下傷痕,但小穎最終還是搖搖頭,小聲囁嚅︰「我看過電視上有打廣告說有種藥挺好的……不過,很貴,要四百多塊錢一瓶。我……我買不起。不過我以後會努力存錢的,買一瓶給我弟弟擦,他身上也跟我差不多,他還小,皮膚女敕,比我更容易留疤。」
小穎有話直說,可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會讓梵狄感覺到呼吸窒悶,心頭的沉重又多了幾分……四百塊,對他來說簡直不值一提,但對小穎姐弟倆來說卻太重要了。並且小穎還先想到弟弟,而不是先為她自己考慮,想著有四百塊錢了得先買那種藥給弟弟擦。這種純純的無私的感情,正是當今的社會逐漸流失的東西,但卻又是最純碎最美好的情感,哪怕是冷酷如梵狄,也不禁會為之微微動容。
「怎麼你在面館里做事都沒有報酬的嗎?」
「報酬?」小穎愣了愣,眸子里閃過一絲無奈︰「我繼父說我和弟弟是拖油瓶,說我們不能白吃白喝,要為他做事,所以……我沒有報酬,只是有時媽媽會給我一點零用錢,上個月就給了我一百塊,可我……我去理發店三次,花了四十塊錢,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很浪費……」
梵狄一听這話,只差沒爆粗口了……夏志強真tm不是人啊!利用小穎和她弟弟當免費勞工,還一分錢都不給,結果小穎也沒絲毫抱怨,反而覺得是自己該做的,以至于媽媽給的零花錢,一百塊她花去了四十塊都認為是浪費,這是什麼觀念?
梵狄只覺得小穎是長期在繼父的壓迫下生活,被繼父成天掛在嘴邊說白吃白喝的說法給洗腦了,所以才沒有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勞動應該獲得相應的報酬。她的思想被禁錮了,太老實了……這本該是一個充滿激情和精彩的青春年華,卻被人抹上灰色,扼殺了她年輕的心。
不但如此,先前他听到夏志強罵小穎那些話,分明是那禽獸對小穎起了邪念,想要將這花骨朵兒給摘了,真是無恥到了極點。
梵狄臉色不好看,眉頭皺得很緊,卻是沉默著不說話了。他不會安慰人,他也知道,對于這種事,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于事無補的。現狀還是由小穎和她弟弟在承受,以及她母親。
他的手揉得很慢,小穎忍著痛,身子在瑟瑟發抖,她明白擦藥油是這樣的了,擦的時候需要用點力。
小穎感到背上一陣陣火辣夾雜著清涼,他的手指所過之處,好像春風吹遍了沙漠。他擦得很認真,整個背部都被一一擦了個遍。
小穎在忍著痛,也在忍著淚,她對梵狄的感激越發深刻了……他沒有被她的傷痕嚇到,這麼耐心地為她擦藥,他真是好人啊。
「你身上其他地方還有傷。」
其他地方?小穎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胸前,臉更紅了,耳根發熱,羞赧地轉身,從梵狄手中拿過藥油,說了聲「謝謝,其他的我可以自己擦了。」然後一溜煙兒就往外跑……
梵狄嘴角抽了抽,喃喃自語說︰「當然是你自己擦了,我只是問問,我又不會給你擦其他地方,真是的……」
這一晚,梵狄也沒睡得安寧,小穎的母親回來之後知道家里兩個孩子又被夏志強抽了,她當然會跟夏志強吵架,兩口子吵吵嚷嚷了很久才消停。
梵狄經過今天的事之後也更加低調了,很少下樓去。夏志強酒醒後沒有去找梵狄的麻煩,他不敢。時常在賭場進出的人,雖是令人不恥,但看人還是有點眼力的。夏志強總感覺梵狄不是一般人,所以他很聰明地不去招惹梵狄。
小穎的弟弟,豆子,跟她一樣的對梵狄很是感激,頻繁地往梵狄房里跑,跟他很親近。
梵狄閑來無事會畫畫解悶。坐在窗戶前,打開窗,望著外邊的風景,看到什麼就畫什麼,想到什麼就畫什麼。不會刻意去規劃構圖,不會苦苦思索,他只是隨意地畫畫,有時是人物,有時是景色,有時是建築,看似雜亂,但卻顯示出梵狄的心境比較淡然平和。至少現在是這樣的,他要在離開之前好好享受這里的寧靜,因為他很清楚,一旦離開,就意味著他要回到原有的身份,不再是阿凡,而是梵狄。
梵狄在這兒養傷,知道的人唯一只有他的父親,梵頂天。就連山鷹和賀雨燕都不知道梵狄的真實情況。為了安全起見,梵狄連自己的兩大親信都不能信了……他那晚乘坐的快艇是不是被動了手腳,山鷹是不是故意說錯方位,這些都有待查明。在查清楚之前,他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否則如果真是有人要害他,找到這里,那後果不堪設想。
這兒可沒有像樣的畫筆,梵狄只能用普通的簽字筆來畫,但即使這樣,畫出來的東西也是能讓人驚嘆的。
「阿凡,你畫的是鞭炮嗎?」豆子湊上來好奇地問。
「嗯,鞭炮……過年了……」梵狄嘴上說著,手上的筆可沒停,不急不慢地勾勒著,很快,紙上就出現了一個孩子的輪廓。
豆子的那雙眼楮越來越亮,看向梵狄的眼神更加崇拜了︰「哇……阿凡還厲害,這是畫的我嗎?是不是我啊?」
豆子可興奮了,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能被人畫上去。
梵狄勾唇一笑,點點頭,收筆,將畫好的交給豆子。
畫上是一個孩童在掛著燈籠的門前放鞭炮……很傳神,寥寥幾筆就勾勒出豆子的臉頰和他的活潑機靈,畫活了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孩。
豆子太開心了,興奮地抱著梵狄的脖子,湊上小嘴吧唧一口,脆生生地說︰「謝謝阿凡!」
小家伙說完就拿著畫跑開了,他要拿去給姐姐看。
梵狄愣愣地待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用手撫模著剛才被豆子親了一口的臉,仿佛還留著微微的濕潤呢。這似曾相識的情景,讓梵狄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又被牽動……他想起了小檸檬,那個讓人心疼的孩子,現在還好嗎?身體有沒有調養好些?每次那小家伙親他臉的時候他都感到特別幸福和溫暖,可那好像是很久遠的事情了,自從他將自己放逐到海上,已經多久沒見水菡和小檸檬了?
梵狄雖然前段時間幾乎都在金虹一號上呆著,但他對于c市發生的很多事還是了如指掌的。炎月易主,水玉柔回來,跟水菡的親生父親一起,水菡成了炎月的董事長……這些,梵狄都知道。他甚至還知道晏沈兩家的仇恨,可他卻始終沒有露面,只因,他明白,有些事,他插手了比不插手更麻煩。不管怎樣,水菡和小檸檬目前是安全的,那個叫邵擎的男人將她和孩子保護得很好,而晏季勻,應該是在忙著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吧。
梵狄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邊,躺下,點上一支煙,又讓自己陷入了回憶……當現實太過冷酷,他能做的就是在回憶中汲取一點溫暖。
不是梵狄不願出手幫水菡,而是他一直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知道她和晏季勻在那樣艱難的阻礙下還是依舊在一起,相愛著,他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即使他現在比晏季勻富有,比他有地位,可水菡愛的依舊是晏季勻。在她看來,只有晏季勻是她的歸宿,哪怕他真變得很窮。
水菡說過她在一次外出拍攝時來到某個小鎮,遇到了晏季勻,或許就是這里吧?梵狄心里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命運太奇妙,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水菡不久之前來過的,而那時晏季勻也在這兒……
正想得入神,梵狄听到了敲門聲。
「阿凡,下去吃飯吧,都做好了。」小穎穿著紅色的衣服,一身喜慶。
梵狄眼皮都沒抬,淡淡地應到︰「我不下去了,就在房間里吃。我不想看到夏志強那張倒胃口的臉。」
「噗嗤……」小穎忍不住笑出聲,听到梵狄這麼損夏志強,她感到舒坦啊。
「那好,我把飯菜給你端上來,等著啊。」小穎爽快地出去了。
不一會兒,小穎和豆子都端著碗筷上來,今天的飯菜比平時更豐富一點點,因為……今天是除夕。
大過年的,鎮上家家戶戶吃著團圓飯,但小穎家里卻是不同。這頓飯因為有夏志強在罵罵咧咧的,其他人也吃得不開心,直到他吃完走了,小穎和弟弟才能松口氣,才敢隨意去夾桌子上的菜。
這個家里過年十分冷清,夏志強說沒錢就不用過年,所以連買鞭炮的錢也不會給,而他自己則吃晚飯就匆匆去了幾十里外的賭場,今晚是不會回來的。
這家里就只剩下一個母親和倆孩子,桌上四菜一湯,算是豐盛的了。夏志強拿著錢去賭,卻水果都舍不得買幾個給家人吃……但這些都不重要,即使是物質上很欠缺,可至少夏志強不在家,小穎他們可以過得安心點。
面館樓上就是一家人住的地方,吃飯是在面館里,不過由于是除夕,店鋪沒有營業,大門關著的,外邊風大,幾乎是沒有人跡了,都在家吃年夜飯看聯歡晚會呢。
小穎的母親于美鳳是個命苦的女人,在前夫死了之後就帶著孩子嫁給了夏志強,她也是頗多無奈與苦悶,又逢除夕夜,她的心情很糟糕,想起前夫生前種種溫柔體貼,再看看如今自己現任丈夫夏志強又是多麼的混蛋。
于美鳳一杯一杯地喝著白酒,杯子雖小,幾杯下肚也是有些醉意了。
「媽,別光喝醉,吃點菜吧。」小穎說著就夾了一塊紅燒肉在母親碗里。
豆子也乖巧,坐在母親身邊,小手拿起一塊臘腸喂給母親吃。
于美鳳也是有幾分姿色的女人,穿得是很普通,但氣韻還在,這喝酒之後也越發有骨子徐娘半老的風情了,見兩個孩子這麼體貼懂事,她內心的苦楚不由得減輕了些,很是欣慰,一高興就摟著一雙兒女大發感嘆……
「小穎啊……媽真希望你將來能嫁個好男人,嫁個高富帥……可別像媽媽一樣嫁個混賬東西!還有……小豆子,你要好好讀書,知道嗎……你姐姐都輟學了,家里就你一個人還在念書,你小子將來必須上大學,去城里找個好工作……給你老媽我養老……嗝……嗝……」于美鳳滿口酒氣,說著說著還兩眼泛紅。
「媽媽,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豆子發誓一樣響亮地說。這小家伙才十歲,可是已經比同齡的孩子懂事,他的目標不是上個初中或高中,他只想上大學。在這兒的人大部分都是覺得上了大學之後就有出息了。
小穎就囧了,媽媽每次喝酒之後就會提到她嫁人的事,可她才十八歲呢……確切地說,是下個月才十八。況且,那啥高富帥的也太不實際了,小穎可沒想過那麼多。不過為了安慰母親,小穎只能點頭答應著。
這頓飯在于美鳳的碎碎念中快要吃完了,忽地听到門口傳來異響……關著的玻璃門竟然被人推開,走進兩個穿黑衣服的陌生男人。
「喂,煮兩碗面!」其中一個穿皮衣的男人說。
兩人就要坐下,卻听于美鳳吼了一聲︰「今天不營業,沒看到門上貼的紅紙嗎?沒有面,你們走吧!」
于美鳳這話可把兩個男人給僵住了,但只過了幾秒之後,兩人均是陰冷地一笑,眸中露出凶光,往小穎那張桌旁邊一坐……
「少tm廢話,不管你們有什麼吃的,面也好飯也好,都給老子端上來,否則……呵呵……」後邊的話,男人沒接下去,可那凶惡的眼神足以說明了。
小穎和豆子緊張地望著母親,小聲說︰「媽媽……他們好像不是什麼好人啊,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
于美鳳耳邊還回響著小穎的話,但她的舉動卻是大大出乎了小穎的預料……
下一刻,只見于美鳳在兩個孩子驚悚的目光中,隨手操起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往旁邊桌子一砸!
「老娘不是嚇大的,滾出去!」于美鳳一通怒吼,這架勢確實有幾分駭人,一時間將那倆男人給震住了,似是想不到小店會有這麼彪悍的女人,可是……
于美鳳在吼完之後,身子一倒……醉過去了。
小穎和豆子瞬間石化,呆住了……媽呀,您把人惹毛了就醉過去了嗎?求月票,下午還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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