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門嬌 【026】 再遇杜仲

作者 ︰ 未央長夜

將軍從主帳到大營盡頭,只用了半個時辰。

文初從軍法帳到軍醫帳,這都一個時辰了,還沒晃悠出小半段兒,「慢點兒,慢點兒!嘶,疼疼疼、疼啊……」

「再讓你逞能!」也不知是誰,軍法部里頭硬氣兒的不行,背都開了花兒了,硬是直挺挺地走出了營帳,「說了抬你出來,非不樂意。」

「這是樂意不樂意的事兒麼,」文初被阿悔和少年一左一右地架著,「你就沒看見?軍法部的,還有那毛小哥,看我的眼神兒跟看神仙似的——抬著出來?丟份兒不丟。」

「你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錯!」

文初咬著牙,「這是不爭饅頭爭口氣,更慘的都試過了,挨個軍棍算個屁。」

上輩子那十年,她的胸骨被一根鐵索穿過,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動作,都要忍受著透骨之痛,更不必說毒發時生不如死的折磨!兩廂一比較,這六十軍棍也不過皮肉之苦,一時之痛,完全在她可忍耐的範圍內。

當然,這些少年都不知道,他只覺得眼前少女這咬牙死撐的模樣實在礙眼!于是一伸手,朝她後背輕輕一拍,看著她瞬間變臉,呲牙咧嘴,抽氣連連,涼涼地道了句,「果然算個屁。」

文初疼的淚眼汪汪,「小白臉子,沒好心眼子……」

于是為了報復,後頭半段兒路她叫痛的勁頭更足,這小子卻不知中了哪門子邪,一改之前冷態,好脾氣地生生受了這魔音穿耳的折磨。待到了軍醫部的營帳口,文初往里一探頭,不由樂了,「吆,全是熟人兒!」

她聲音一出,里頭頓時一靜。

鋪上死囚部的兵卒赤身半luo地趴著,鬼哭狼嚎,痛叫連連,一听見這聲音,連視線都沒敢朝門口看來,紛紛壓低了變成小心翼翼的哼唧,哪里還見之前窮凶極惡之勢?

「還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少年輕嗤一聲,若仇人狠到一定程度,恐怕對方連恨都是不敢的,「你在死囚部里,可以安生了。」

「他們只是小嘍,丁司馬若發了話,誰敢抗命不遵?」見少年皺起眉來,文初又道︰「放心,昨晚上那一鬧,那孫子正怕著呢,短時間里不敢再找事兒。」至于這時間是多久,她卻不在意了,「這幾天內,將軍調令必來!」

若按照文初的想法,背上的傷自己是絕對處理不了的,來軍醫部是迫不得已。到時候,不免又要編出那一通神鬼說辭,此刻踫見了杜大夫,雖是意外,卻也省了不少麻煩,「有勞了。」

噴了烈酒,剔了腐肉,上藥,包扎,兩刻鐘的功夫,楚兮便好了。到了文初,顯然麻煩的多,不說腿上被狼咬的斑駁,那衣衫和干了的血破碎黏連著,深深嵌入了皮肉之中,讓這行醫了一輩子的老大夫都連連皺眉,「這得用鑷子一點一點剔出來,文姑娘,你實在不該來此啊……」

「無妨,」隨著他的動作,文初閉上眼,不自覺地輕顫著,「先生以為,哪里又是文初的容身之地。」

「天高地廣,皆可容身。」

「天高地廣,容得了身,容不得心。」

她一介女子,若是尋個偏隅之地藏身,或許真能安安穩穩過完一輩子。可文家血仇如海,身能安,心可能安?听明她的意思,杜仲也不再多說,只低著頭專注于手中事,然一句「容得了身,容不得心」,卻不斷在腦中回蕩,漸漸讓他目光悠遠,思緒飄忽……

「姑娘心性堅韌,可比丈夫。」一個時辰後,杜仲闔上藥箱,帶著些許贊嘆。

「楚問謝過先生。」文初撐著床緩緩坐起來,之前的自稱尚是文初,此刻以楚問自居,語中隱含的堅決杜仲自是明了。

他望著眼前的女子,一張臉蒼白如紙,全是疼出的冷汗,然全程下來竟一聲不吭,這般忍性和定力,不由讓他想到了另一個人。下意識地,他朝著大營盡頭處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听文初問道︰「先生幫我瞧瞧這孩子。」

「這……可是教坊司里……那個孩子?」自羌婆子死後,整整兩天兩夜,阿悔尚過一個字,不哭,也不笑,一雙澄澈純淨的眼楮里,也只余下了一片死灰般的沉寂。

文初兩句話將緣由道出,杜大夫便喚了他近前。

阿悔依言過去,牽線木偶般任他把了脈,「身子骨是好的,郁結之氣,無需用藥。」

這跟文初想的差不多,心病還須心藥醫,只能等時間撫平這孩子的心結了。她嘆口氣,模模阿悔的頭,孩子就靠在她身側低著頭不說話,一齊听少年和杜大夫敘舊,說他有了名姓,又說這段時日的經歷……

杜大夫便含笑听著,不時問上兩句,連連點頭,老懷大慰。待提到為何來了軍中,卻看了一眼文初,含糊道有貴人相助。

文初眨眨眼,沒明白這一眼的意思,也便不再多想,直到正午時分,有軍醫回了帳來,方才告辭離去。

不過她卻沒想到,這方一出門,就迎來了將軍的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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