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問題,一個字一個字地被無限擴大,轟得笑成一團的阿墨瞬間僵硬住,心,一點點地收緊,有種窒息的感覺,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緊咬著紅唇,努力穩住冷顫的身子。
不過半響,阿墨忽而直起身子,一張小臉上掛著的笑容似是剛慢慢地收斂起來,一派正經道︰「稟將軍,小的叫花大山,二十二歲,沒有冒名頂替入伍。」
喲,這麼快就隱藏住情緒了,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是個好苗子。
劉雲軒暗自滿意地點了點頭,面上卻依舊板著,犀利的目光如若有實質般盯在阿墨的臉上,冷冷笑道︰「二十二歲?呵,你這是在污辱本將軍的智慧?」語氣放得有些慢,嘲弄之余,隱約暗含著某種危險。
阿墨抿了抿嘴角,干脆沉默,腦筋卻是快速地轉動著,她知道,以她十五歲年紀,再加上扮成男子的模樣就更顯稚女敕了,即使做了改裝,從外表看也不夠二十二歲的年紀,但是因先天不足或是其他原因而長得比較瘦小的男子也不是沒有。
劉雲軒是真的確認她是冒名頂替入伍,還是在誆她?若真的確認,想砍她的頭,他之前會那般和善對她?還開她的玩笑?
這麼鎮定?
劉雲軒挑了挑眉頭,伸手快如閃電地抓起阿墨垂在身側的手,將她那只白皙修長的手舉在她自個的眼前,眼中帶著點笑意,透著貓抓老鼠般的促狹。
阿墨先是受了一驚,接著就是一愣,呆呆地看著自個被舉到眼前的手,漸漸的,澄澈明亮的眼中浮現懊惱之色。
該死的,她居然會犯這麼個白痴的問題,只顧著把臉給涂黑裝得老成些,卻忘記了把雙手也給涂上。
你見過有人的臉黑得跟塊木炭一般,雙手卻白皙如玉嗎?好吧,由于經常上山砍柴的原因,她的手跟白女敕如玉這個詞扯不上邊,但跟她這張黑炭的臉卻形成得非常鮮明的對比。
這實在是個非常明顯的破綻啊!直到現在才被劉雲軒指出來,估計也是因為曹校尉跟那一隊老卒都不把她看在眼里,至于黑熊是不是早已看出問題,那就不知道了。
總之,要是自個真的沒有問題的話,怎麼會把自己的臉給涂黑呢?于是,這就是劉雲軒確認她是冒名頂替的原因?
沉默了片刻,阿墨深吸了一口氣,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高聲道︰「稟將軍,小的名叫花離墨,是花大山的親弟弟,您以叫我阿墨,今年……十八歲,雖然歲數不夠,但一顆報效朝廷之心,照那個月亮,所以頂替了我大哥的名額。」
咳咳,一句話兩個謊言,虧得她居然還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關鍵是眼底那抹真誠,嘖嘖,這般半真半假的話真叫劉雲軒相信了。
被突如其來的一吼震得心間一跳,劉雲軒臉上的表情繃不住了,搖搖頭,哭笑不得道︰「還照那個月亮,那是昭日月,哎,行了行了,你的事,本將軍已經向單大將軍稟告過了,看在你之前立了大功的份上,功過相抵,就不追究你頂替的罪責了。不過按照你的說法,雖然不到規定的年齡,但也是你家的男丁,按律也酌情處理,那就功大于過了,唔,這個以跟大將軍再提一提。」
後面那句話,劉雲軒說得小聲,如同在自語,不過阿墨耳朵靈,全听在耳里,頓時對眼前這個儒雅將軍的好感直線上升,要是他真跟大將軍提一提,然後因她立了功而免除她的兵役,或是將她調回平陽縣,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小子干嘛,突然用這樣露骨的眼神看著他?
劉雲軒不過低頭嘟囔了一句,抬起頭就被一雙散著眩目清光的澄澈眼楮給駭到,不知為啥,被這雙眼楮看著,他莫名地覺得菊花一緊,全身的汗毛都起來跳舞。
兩人正‘深情’對望著,帳門口忽而響起一道亮如洪鐘的聲音︰「大山,大山,我來看你了,你小子……沒事吧!」聲音未落,人已經走進了營帳,如同一座大山般堵住了外面射進來的光芒,使得營帳內平添了幾分曖昧。
經過劫糧那一役,黑熊和阿墨也算是過命的交情,再加上後來來北境的路上,阿墨因身體虛月兌嚴重,黑熊就一個自告奮勇將她一路背了過來。到達軍營後,整個人已經迷迷糊糊的阿墨拒絕軍醫為她診治,最後劉雲軒一句話就讓她在這間小醫帳里先休息一晚,黑熊放心不下,這不,一大早就急哄哄地跑過來,沒想到,有個人比他還積極。
「劉,劉將軍。」一進帳,看到帳中的人,黑熊愣了下,趕緊行了個軍禮,高聲道︰「參見劉將軍,劉將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您在這里?」邊說著,還邊用眼角朝阿墨瞥去一個羨慕的目光,能跟劉將軍同處一個營帳,實在太幸福了。
心頭壓著的大山散去一半,阿墨心底輕松了不少,見到黑熊瞥過來的目光,還故意惡作劇般,朝劉雲軒甩去一個親昵的眼神,把他嚇得夠嗆的。
「本將軍還有事,就先走了。」丟下這句話,劉雲軒轉身就急匆匆地走出營帳,活像背後有鬼在追他一樣。
阿墨和黑熊對視了一眼,一頭霧水,還沒表達出疑問,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劉將軍又如一陣風般刮了回來,看著兩人,面色尷尬道︰「忘記說了,你們兩人以後就到我武衛軍帳下,下午去找昭信校尉趙德,他會給你們安排的。」然後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又對阿墨說了一句︰「阿墨,把你的臉收拾干淨。」
說完不等兩人反應就又轉身離開,這回倒是注重形象,步履穩健,八字步,走得那個叫四平八穩。
足足愣了有一刻鐘的功夫,黑熊才把劉雲軒最後一句話給消化完,于是,阿墨又悲劇了。
「啊……大山,你听到了嗎?听到了嗎?劉將軍讓我們到他帳下耶,武衛軍耶,哈哈,我黑熊終于能一展抱負了。」
一激動,黑熊又是一個不知輕重,抓著阿墨的肩膀死命地搖晃,還用大吼來泄他心中的激動,險些沒讓阿墨當場翻白眼。
「听到了听到了,快停下,我暈,宋文秀,你、個、混蛋。」
「你,你怎麼知道的?不要叫我宋文秀,叫我黑熊。」
還是‘宋文秀’這三個字威力大啊!立刻就能讓抽風的黑熊瞬間恢復正常,只不過那張布滿胡渣的黑臉貌似有抹疑的紅暈,這貨不會是害羞吧?
惡!阿墨打了個寒顫,不再理會這頭時不時一下瘋的黑熊,轉身,一陣氣悶地往木板床上一坐,相較黑熊的激動,她卻恨不得將劉雲軒給踹幾腳,誰要去什麼武衛軍,她想回平陽縣啊!
黑熊看似長得三大五粗,心細著呢,看出阿墨不太開心,他也不好獨自開心,軍營重地,兩人又不能亂跑,閑著無事,想起她是個剛入伍的新兵蛋子,下午就要正式編制入伍,于是趁著這會還早,便決定先跟她講解講解軍規。
「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一條條禁律,動不動就斬之,事關性命,阿墨听得特別地認真,很快就將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勞記在心,而且不用黑熊解釋,她這個大字不識的文盲居然只听一遍就能將其理解透徹,直讓黑熊大呼不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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