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的房間並不大,站在門口一覽無余。
「絮兒。」阿墨趕忙一步,伸手欲拉住她,然而她卻已經踏入房內。
「啊……」宋紅絮一聲驚叫,嚇得阿墨跨進房間的步伐雙加快的了幾分,那個自稱本座的男子不會蠢得有人來還不懂得躲起來吧!不應該啊,他那樣警惕了一個人,她在外面故意大聲說話,豬都應該給喊醒了。
進到房間,阿墨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並沒有見到那個男子,暗暗松了口氣,只見宋紅絮站在桌子旁,拿著一個青色瓷瓶,小臉滿是驚訝。
「怎麼啦?」不解地看著宋紅絮,她手中的青色瓷瓶是她親手交給她的療傷聖藥,不過已經被她全用在那名男子身上了,一丟都不剩。
「你怎麼用得那麼快?」宋紅絮拿著青色瓷瓶,瞪著水靈靈的眼楮,很是不解,這一大瓶療傷藥價值不菲,千金難求,療效甚佳,只須抹上一點,便可止血消疤,她是不想這般清俊的少年渾身都是疤痕才在昨天忍痛給了她一瓶,明明跟她說過的,怎地這般不愛惜地亂用呢!
「我……」阿墨眼珠轉動,正裝傻充愣地忽悠過去,卻又見宋紅絮嗅了嗅秀挺的鼻子,歪著頭,水靈的眼楮輕眨著,更為疑惑道︰「不對,怎麼你房間還有淡淡的血腥味,你身上也有血腥味,如果你把藥都用了,應該早就止了血才對?」
「這是因為,因為我一不小打翻了瓶子,等我發現的時候,藥膏都流光了。」模了模鼻子,阿墨澄澈的雙眸閃動著實誠的光芒,清俊的臉龐微微發紅,很是不好意思。
「什麼?」宋紅絮一听,氣得猛跺腳,哇哇大叫︰「曝殮天物,曝殮天物,墨哥哥,你你可知這一瓶藥用了多少珍貴藥草,就這麼給活活打翻掉了,嗚嗚嗚……」
「別哭了別哭了,是墨哥哥壞。」阿墨最怕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掉眼淚了,尤其是這麼可愛的小姑娘,粉女敕的小臉上兩行淚珠,似是在控訴她做了滔天的罪惡般。
「嗚嗚嗚……」
怎麼哄個小女孩,她沒經驗啊!
阿墨無比頭疼地伸手抹去宋紅絮臉上的淚珠,輕聲細語地哄著,最終無奈只能一咬牙,立下承諾︰「絮兒乖,是我錯了,只要你別哭,我,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真的?什麼都行?」宋紅絮一听,睜著水汪汪的眼楮,抽泣著道。
阿墨重重地點頭,下一刻,便見宋紅絮立即破涕為笑,拉過她的手臂抱在懷中,狡狤地眨巴著眼楮,道︰「吶,這可你自己說的哦,不過嘛,我現在還沒想到要你做什麼,總之,你欠我一次。」
如果到此刻,阿墨還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那她就真是傻子了,可是看著宋紅絮眨巴著眼楮的可愛模樣,什麼氣都發不出來,只能無奈地深深嘆了一聲,轉開話題道︰「這麼晚了,你跑來醫堂,到底是為何?」
「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玩嗎?」宋紅絮嘟著嘴,抱著阿墨的手臂晃阿晃。
沒被抱住的手撫著額頭,阿墨的聲音已經因為太過無奈而有氣無力了︰「宋二小姐,大晚上的,您別再消遣小的了,行麼?你要真不說,就請回去,我受著傷,需要早些歇息。」如果這世間真有克星一說,她敢肯定,這小妮子就是她的克星。
見阿墨似乎有些動氣了,宋紅絮也知道不能再玩下去了,眼珠子一轉,嬌聲嬌氣道︰「墨哥哥別氣嘛,我說還不行嗎?吶,明天是我十二歲生辰,父親在府中為我擺宴,我想邀請你去參加。」
到宋府?
阿墨目光一動,微低下頭,深深地看著宋紅絮,幽深若海的瞳眸晦暗莫深。
「墨哥哥,你看著我干嘛?難道你不想去?哼!」重重地甩開阿墨的手臂,宋紅絮背過身子,生氣地哼了哼。
「呵呵,絮兒生辰,墨哥哥怎麼會不去呢?」阿墨雙手搭在宋紅絮的肩膀上,溫和淺笑道。
「真的,我就知道墨哥哥最好了。」宋紅絮轉回身,撲進阿墨的懷中,巧笑嫣兮,哪有半分生氣之色。
阿墨身子一僵,不動聲色地用手擋在胸前,看著她臉上純真的笑顏,她覺得自己是拐騙無知少女的惡徒。
終于將宋紅絮給送走了,阿墨站在房門前,手中握著她臨走前塞給她的一個青瓷瓶,默默站立半響,這才轉身,回到房間。
‘砰’,房門關上,阿墨還未轉身,便已敏銳地感覺到背後憑空出現一個冷冽的氣息,她沒有緊張恐慌,平淡無波地轉身過,澄澈的目光看著站在床邊的高大男子,撇了撇嘴道︰「為了你,我莫名其妙欠了人家一個承諾,所以你又欠了我一條命。」
男子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孤傲的目光落在阿墨手上的青瓷瓶上,然後薄唇輕啟︰「傷、口、又、裂開了。」
靠!
她錯了,她的克星不止是宋紅絮,還有眼前這個混蛋。
阿墨的臉嘩地一下沉了下去,她再次恨自己一時腦抽,扛個了混蛋回來氣自己。
「衣服月兌了。」緊握著青瓷瓶,阿墨大跨步地朝著他走過去,那氣勢洶洶,惡恨恨的模樣,配上她的話,怎麼著都像是女**要大發獸性。
「嗯……」
燭火昏暗,壓抑的申吟聲從房間里斷斷續續地傳出來,在深夜里,曖昧地令月光都羞得隱于雲層之後。
……
敦陽城經歷戰火,陷入敵國掌控中,雖然漢元國實行安民政策,但是城中百姓自建城之日起,代代助梁軍抗敵,同仇敵愾,又怎麼會安心被敵國統治,只是他們是普通百姓,無力反抗,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等著梁軍再次打回來。
宋府,原是敦陽城人人尊敬的地方,而如今,卻為城中百姓所不恥,走到門前,也要吐一個唾沫來表示鄙夷和憤恨。
為何會從人人敬仰淪落為人人唾棄呢?
原因很簡單,城中的百姓都知道,因為宋府已經歸順了漢元國,通敵叛國,在敵軍攻打敦陽城的時候,身為醫藥世家的宋府袖手旁觀,府中嫡系無一人出來為梁軍受傷將士盡一分力,敵軍進城,宋府二爺代表全家恭敬地將富察鎮濤請進府中,之後,宋二爺接受漢元國的賜封,成為敦陽城城主。
若非人生離不開生老病死,而城中的所有醫館皆是宋家的產業,只怕慶安堂早就該關門大吉了,即便如此,也有些烈性的,寧可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願上醫館,這也是為何慶安堂有那麼多空房安置阿墨等人的原因。
今日是宋府最受寵的二小姐的生辰,宋家擺上宴席,請了親朋好友和城中的大戶前來熱鬧,府門前車馬不絕,無論宋家的醫術,還是如今在敦陽城中的地位,都不是任何人惹得起的,因而雖然有些人不想來,也迫與無奈。
阿墨站在離宋府不遠處的小巷口,看著熱鬧的宋府,澄澈的雙瞳如幽潭般深邃,嘴角噙著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阿墨,你真要自己進去?」耗子站在她的身後,擔憂地開口道︰「我覺得宋府這樣大擺宴席很不尋常,宋紅絮不過是個小女孩,縱是她再得寵,這般也太過了。」
「耗子說得對,阿墨,會不會是宋府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身份,請君入甕?」站在另一邊的段子白听得耗子這般說,想到一個可能,本就白的臉涮地一下更是白如紙。
雖然說這幾天他們行動都非常小心,留在醫館的人都會幫忙打掩護,但是這麼多人同時行動,又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難保不會被發現什麼,而且他有種直覺,那位天真無邪的宋二小姐並不如她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她纏著將軍,是否是另有所圖?
難道她才是在向將軍施美人計?
段子和耗子同時想到,對視一眼,眼中有著緊張之色,將軍可不會真的被對方給迷惑了吧?
阿墨可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目光依舊落在宋府大門,抬了抬手,打斷了他們接下來的勸告,語氣堅定依然︰「不管有什麼陰謀,我既已答應了絮兒,就必然會親自進府給她慶生,你們先守在外邊,若真有異動,別管我,立即回醫館帶著所有兄弟撤出城。」說著,抬起腳步就朝宋府走去。
留在原地兩人急得抓耳撓腮,但軍令不可違,他們阻止不了將軍的決定,心里無比懊惱,他們不該老拿將軍跟宋紅絮開玩笑的,這下好了,將軍真栽進去了。
顯然,他們自以為真相了。
來到府門前,剛表明了身份,就被總管客客氣氣地迎進府中,進入宋府,果然熱鬧不凡,處處喜氣洋洋,這場景看著不像是生辰宴,反倒像是喜宴。
有頭有臉的賓客都聚于大堂,阿墨是宋二小姐親自親來的客氣,自然有資格進入大堂,一眼,她就看到了坐在首席的幾個將領,其中就有富察鎮濤,陪伴在他身邊的是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那應當就是如今敦陽城的城主,宋家的二老爺了。
阿墨身著著泛白的布衣,與滿堂綿衣華服格格不入,一踏進大堂就引來了無數的目光,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富察鎮濤犀利如刀鋒的目光令人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