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醒來後,發現自己又住在醫院了。還是那間病房,並沒有陌生感。
視線有些模糊,刺目的光亮之處,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這個場景,她非常熟悉,曾經在這個房間,無數次這樣醒來就看到他的背影。
她輕輕閉了眼楮,有些累,更有些不敢面對那個背影。
與此同時,秦榆也在思考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既然起了頭,不可能真的當成人家失憶。要是不把這問題講清楚,豈不是刺激得更加厲害?
況且,她一直那樣敏感,草木皆兵,驚弓之鳥。
他轉身走到床前,嘆口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用手拂了拂她光潔如玉的臉,思索著要怎麼開口。
他看見她卷翹的睫毛在光線中一顫一顫,便知道她醒了。
他沒有拆穿她,而是繼續當她睡著了一般,給她講那個剛起了頭又沒講完的事,仍是從那個切入點講起︰
兩只十二月六日生的小狗,一只他留著,叫咫尺。表示他永遠離她近在咫尺,願她不要孤單。
另一只送給了她,叫天涯。表示她就算離他很遠,無論在哪里的天涯海角,她都在他的心中。
天涯咫尺……便是他和她的距離。分別數年,卻依然經年未變。他仍是她的小哥哥,她仍是他那個要吃丁丁糖的小丁丁。
他講得很認真,可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平時的丁丁如果听到天涯咫尺是專門在這一天買的,哪管是不是在裝睡,必然跳起八丈高,根本不會听後面的,就吼著讓他「滾」了。
但今天的桑離,真的不同。她像只小懶貓,不鬧不吼,那麼安靜地縮在被子里,裝作沒醒,乖乖听他講故事。
他看見她的眼圈紅了,像是極力忍著眼淚。
她生怕淚如雨下,會打斷這個故事的完整性,其實她心知肚明,他接下來要講的東西。
他的聲音,像極了醇厚的大提琴音質︰「所以我從來沒叫過你的名字桑離。你才是真正的桑芷,我看到那個疤痕,就知道你是桑芷了。」
桑離想,如果這個說法早一天從秦榆嘴里知道,然後她又從來沒听過桑芷的鬼話,此刻會不會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孩?
如果她變成桑芷,他就不再是害她爸破產坐牢的幕後黑手;如果她變成桑芷,他夢中囈語的「桑芷桑芷」就是她……如此完美。
只可惜,她覺得秦榆也被騙了,被桑芷騙了。否則如果這個疤痕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桑芷如何會知道?
一切都在說明一個事實,桑芷的確有可能為了跟許雲迪在一起,而把秦榆忽悠走。不然,像秦榆這樣的男人,認準一件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一種錐心刺骨的痛和孤獨,以及不可言表的恐懼,將桑離緊緊包裹得嚴實。嚴實得當敲門聲響起,她就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坐起,驚恐地瞪著門口。
秦榆趕緊握住她的手,合在他寬大的掌心之中︰「可能是你同事方律師。你暈倒後,她給你打電話。我接了,還告訴她地址……」
真的很像一個平凡有愛的丈夫啊,如此絮叨,如此體貼。